第120章 天意難違

第120章 天意難違

歐陽光正要上前阻擊李克用,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歐陽兄,別來無恙啊!」

歐陽光見說話的那人正是徐至,他身後跟著周沅芷,兩人手持長劍朝自己逼了過來。歐陽光自忖不是徐至的對手,又怕自己殘害慧風的事情敗漏,叫道:「徐至,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此事與你們無關。如果你們阻攔,在下就對你們不客氣了!」,說完見徐、周兩人絲毫沒有理會自己,只好命令汴軍將士,朝徐、周亂了一陣箭。

徐至、周沅芷用劍撥擋飛來的箭,且戰且退,護送李克用等人出了驛門,可憐十一太保史思敬獨立支撐千斤柵門,力量不支,被萬箭穿心,死在上源驛的驛門下。

李克用及十一太保剛衝出驛門,見汴軍扼橋而守。薛志勤大吼一聲,率先沖入敵陣中,揮刀左砍右斫,在一片黑暗中殺得汴兵紛紛後撤。

這時李克用酒意未消,支撐不定,三太保李存勖索性背起李克用,李嗣源、李嗣昭、李存勖、李存審護在李克用的四周,徐至、周沅芷兩人斷後,趁著電光隱現,奮力沖入敵陣中。

薛志勤率先登上尉氏縣的城樓,引著眾人縋繩而下。

這時朱溫方才趕到,他聽聞李克用已經逃出上源驛,大驚,忙與歐陽光乘馬急追。歐陽光對朱溫說道:「胡人急則必然乘馬逃走,大帥如果看見有乘馬的胡人,應該立即射箭,不要讓他走脫!」

朱溫點頭稱好,兩人相偕出城追趕,歐陽光見前方黑暗中有人走動,飛馬急追。朱溫稍稍落後,因為天黑不能辨別,誤以為歐陽光便是沙陀將士,一箭貫穿其後腦,就將其射殺,可憐歐陽光死也沒想到,會死在朱溫手中。

朱溫見歐陽光被自己射死,李克用也已逃走,只好悻悻地收兵回營。不一會,李振也回來稟告說:「屬下無能,沒能完成大帥交代的使命!」

朱溫見萬事不諧,頓時喪氣道:「我軍那麼多將士,雲飛揚、蔣乘風、蔣超區區十幾人又是如何逃走的?」

原來雲飛揚、江乘風、蔣超三人酒宴后,知道朱溫心胸狹窄,多猜多疑,留在汴州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三人決定連夜攜帶幾箱藏書,乘船從汴河逃走,這一切被徐至等人瞧見,卻被何夢嬌誤認為是營中人監守自盜。所以當李振率兵趕到時,雲飛揚三人已經走遠,李振讓人撲滅了大火,白忙了半夜,損失了若干糧草,也沒見雲飛揚等人的蹤影,直到拷問了幾名的將士,方才知道實情。

朱溫聽了,大叫道;「這兩件大事,一件也沒辦好,如果讓天下人知道我暗害晉王,戕害大內將軍,老夫的臉往哪裡擱?」

李振厚著臉,勸道:「大帥不必煩惱,這天下向來只認成功者,哪怕這個成功者如何位卑下賤,這都不重要,關鍵是要能贏得天下,我們所做什麼並不重要,臉面更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結果,能不能成功。」

朱溫聽了李振的勸,方才醒悟,喃喃地問道:「那依你所見,這下一步該如何?」

李振回道:「這首要的是堵死雲飛揚沿運河,回江南的道路,只要大帥下令嚴查汴州、宋州、潁州、亳州的水運和陸路交通,一定能在路上截住雲飛揚等人!第二、我們暗殺李克用的事情,我們可以先上表給朝廷,顛倒黑白,就說李克用帶兵先攻擊我們,我汴軍才迫不得已自衛的,這事情又沒有第三方看見,就是城中百姓也說不清,大帥大可放心!」

朱溫笑道:「就按李書記的意思去辦,老夫即刻上表朝廷,將此次上源驛的兵亂,說成李克用不能約束沙陀將士,致使沙陀將士進城后掠奪城中百姓,與我汴州駐軍發生了衝突,我軍民被迫自衛所致!」

再說徐至、周沅芷扈從李克用出了長源驛,眾人頂著黑暗中的電光雷鳴,冒著細雨,舉著火把進入一片茂密的柳樹林,突然前面探路的將士叫道:「快去稟告晉王,前面一隻野豬和一條蟒蛇擋住了去路!」

李克用此時酒意未消,仗著一身的膽氣,叫道:「哪裡來的業畜?讓本帥去看看!」,說完不顧眾人的勸誡,踉踉蹌蹌,上前觀看。

只見一隻黑黝黝的野豬,露出鋒利的獠牙,睜大雙眼盯著地面一條三丈多長的黃色大蟒,發出「嗷嗷」的叫聲。眾人見那野豬不停地後退,都以為它懼怕巨蟒,要逃走。

徐至、周沅芷也湊上前來觀看,只見那野豬退了十步遠,突然低頭拱地,朝蟒蛇沖了過來。那蟒蛇連忙盤起身體,昂起碩大的頭顱,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口中的尖牙,試圖恐嚇野豬。

野豬遲疑了片刻,並沒有被蟒蛇的進攻動作給嚇住,而是奮力向前一跳,躲過蟒蛇的撕咬,繞到蟒蛇的背後,一口咬住蟒蛇的身體。

那蟒蛇負痛,將長長的尾巴盤住野豬的脖子,拚命蠕動、緊縮身體,將野豬牢牢圈住,將它放倒在地上。那野豬被蛇箍住了身體,漸漸呼吸急迫,但它拚命啃食蟒蛇的尾巴。

眾人見野豬和巨蟒都妄圖在死之前,先殺死對方,取得最後的勝利。野豬的叫聲越來越低沉,但它始終沒被蛇悶死。那黃金蟒的尾巴也被野豬啃食了一尺多長,鮮血淋漓,但它死死圍住野豬,始終不放。

過了好長時間,眾人見蟒蛇和野豬橫在路上,還在死死爭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都把眼光轉向李克用!

李克用彎弓射出一支箭,那箭貫穿巨蟒的頭腦後,又射進野豬的脖子。眾人見李克用一箭雙鵰,同時射殺巨蟒和野豬,都齊聲高呼道:「晉王神射,一箭雙鵰,天下無雙!」

李克用見自己神威,一箭中的,連殺兩害,心中大喜,又見自己的神技,被眾將士敬為天人神授,他不由地想起漢高祖劉邦斬殺白蛇起義的故事,笑道:「各位將士,今晚本帥做了一個奇特的夢,夢見天庭派出使者,讓仆上天參加王母的蟠桃盛會,在御宴上玉帝親口封仆為上天的使者,並賜酒三杯,讓仆下界拯救天下萬千的百姓。臨行時玉帝對仆一再囑託說:閣下下界後會有小災小難,但這些並不能阻擋閣下的宏圖大業,還請努力!」

李嗣源、李存勖等十一太保,領著將士高呼道:「晉王聖明,千歲,千千歲!」

李克用擺了擺手,阻止了眾人的高呼,繼續講訴道:「孤下凡后,在路途上碰到兩小兒在打架,一個孩兒身穿赭黃色衣衫,一個孩兒身穿黑色衣衫,兩孩兒打得難解難分,擋住了孤的去路,孤多次讓他們讓路,他們都充耳不聞,並向孤惡語交加,孤怕因此誤了天庭交代的大事,抽出身後的弓箭,讓他們讓路,否則就對他們不客氣了,哪知那個黃衣小兒首先哈哈大笑道:我家世代為帝王,穩坐關中,到了我這一輩都傳了20代了,難道你比我還尊貴,憑什麼讓我給你讓路?」

周沅芷聽到這裡,偷偷地問徐至道:「難道那黃衣孩童就是當今的天子?這個李克用膽子也太大了,他竟然讓當今天子給他讓路!」

徐至搖頭道:「且聽他繼續說下去!」

只見李克用繼續說道:「正當那黃兒洋洋得意之時,那黑衣小兒猛地舉起拳頭,一邊捶打那黃衣小兒,一邊叫道:帝王本無種,明年落我家,自古天下都是能者居之,你家破落哪能駕馭四方,還不將寶座讓出,說完就不停捶打那黃色孩童的頭。

那黃兒負痛求饒道:願意讓出帝位,惟求一條生路,哪知那黑衣小兒不允,竟將那黃兒活活捶死,那黃兒化為一條黃色塍蛇,就消失無影無蹤了。我見那黑衣兒太過狡詐兇殘,一箭射中他的頭腦,將其射殺,那黑兒化為一隻長著八字獠牙的野豬,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仆這才平安回到人間,方才醒來!」

李克用看了地面上躺著的野豬和黃金蛇,故做驚訝道:「這是什麼一回事?怎麼和仆夢中的一樣?」

李存勖連忙帶領眾將士跪倒在地,叫道:「父王君位神授,朱溫不過是過眼煙雲的跳樑小丑,這萬里江山最終還是屬於晉王的,大家說,對不對?」

眾將士們聽了,齊聲高叫道:「晉王萬歲,萬萬歲!」

李嗣源勸道:「父王既得天機,何不即刻稱尊,號令天下,取代李唐!」

李克用謙虛道:「當年西周已佔天下的三分之二,仍然臣屬於朝歌,周文王大聖人也,尚不敢妄自稱尊。孤何德何能,敢當此大位?」

李存審也勸道:「父王,大哥、三哥說的是,如今唐廷號令不行,地方各路諸侯無不暗自招兵買馬,擴充地盤,我們本是沙陀異族,即使再大的功勞,也不會受到朝廷的重用,這隻會招來朝廷和地方上無窮無盡的嫉妒和怨恨,何不稱帝河東,豈不快活?何必受制於人呢?」

李克用笑道:「孩兒們不必相勸,仆有生之年絕不失節,如天命在我,我為周文王!」

徐至見李克用如此,知道他胸懷大志,將來前程無限,走上前去,笑道;「晉王愛民如子,將來必然功成名就,揚名天下,如今晉王已經脫險,我們就此別過,順祝晉王和各位太保一路順風!」

李克用笑道:「此次多謝徐英雄相救,仆方才脫險。如有空暇,還望徐大俠、周姑娘,還有我的十三太保兒,一起來太原相聚!」

徐至點頭答應了,就領著周沅芷沿原路返回了汴州景福客棧。這時何夢嬌、李存孝、薛阿檀、了嗔、了痴5人早已安全出了軍營,返回客棧。

徐至問了何夢嬌等人如何脫圍的經過,方才知道:原來何夢嬌等5人直奔朱溫的中軍大帳,可是苦於不認識朱溫,眾人繞開侍衛,隔窗見營帳中坐了一員大將,身披黃金甲,腰佩寶刀,威風凜凜,正在帳中讀書。

李存孝猜他必定是朱溫,隔窗射出幾粒石子,正中那人雙目,何夢嬌隨即扔出手中寶劍,刺中那人胸膛,那人中劍后,發出痛苦的叫聲,驚動了帳外的侍衛。薛阿檀、了嗔、了痴只好持劍殺了帳外幾名驚呼的侍衛。

何夢嬌怕侍衛的喊叫聲引來更多的將士,連忙一手拉著李存孝、一手牽著薛阿檀,領著了嗔、了痴,從北門出了軍營,讓眾人奇怪的是,身後並沒有追兵。當眾人聽了徐至和周沅芷的講訴,方才知道那時朱溫的大軍都集中在軍營南門,因此北營幾乎就是一座空營,而他們刺殺的那名將軍也不是朱溫本人。原來朱溫怕別人暗算,平時並不住在中軍大帳中,而是找一個替身住自己的行轅。

第二天,朱溫下令另選吉地,作為汴州軍帥府,並下令關閉汴州四門戒嚴,等待朝廷中使的到來。

直到第四天,朝廷的欽差,方才進了汴州城,朱溫帶領全城的各級官員列隊迎接。中使見歡迎儀式很是氣派,朝朱溫拱了拱手,得意地笑道:「朱大人,你與晉王各上了一本奏摺,敘說了前幾日汴、晉兩軍在上源驛的嘩變,萬歲見你們兩家各執一詞,相互矛盾,特令本欽差來調查此事,還請朱大人行個方便!」

朱溫連忙拱手道:「欽差在上,下官一定遵命行事!」

中使見朱溫面帶疑慮,安慰道:「朱大人不必驚慌,其實萬歲讓在下來汴州,查案是假,主要是調解你們兩家的恩怨!」

朱溫聽了,方才放心,笑道:「欽差在上,青天可鑒,我與晉王一起奉旨追擊黃巢殘寇,解陳州之圍,殺賊萬餘人。而後我汴軍又俘獲了賊將尚讓及乘輿服器等物,將賊首黃巢趕入狼虎谷,並將其梟首,準備送至行在。哪知在路途中被李克用的沙陀黑鴉軍所奪,並將黃巢的首級都搶了過去,我汴州將士心中實在是氣憤,所以兩軍就有矛盾和衝突!這實在與屬下與晉王無關,都怪我們手下的將士驕悍,還請中使大人明察!」

中使聽了朱溫的話,笑道:「原來如此,朱大人的話,本欽差記下了,等回朝稟明了萬歲,還請聖裁!」

徐至、周沅芷等人跟隨看熱鬧的百姓一直來到朱溫的大帥府前,只見帥府大門洞開、鑼鼓陣陣,熱鬧非凡,門楣上掛了兩盞紅紅的燈籠,就連台階上的兩尊石獅子胸前也被繫上了紅綢子。

周沅芷聽圍觀的百姓議論,方才知曉黃巢已經遇害,心急氣悶,暈了過去,徐至連忙將她扶住。周沅芷過了好一會,方才蘇醒過來,抽搐了幾下小嘴,就要放聲大哭起來。徐至怕引起朱溫的注意,連忙捂住了周沅芷的嘴,不讓她哭出聲來。

周沅芷一把推開徐至,抽出寶劍,就要上前刺殺朱溫,為父親報仇。徐至見朱溫和中使身旁滿是全副武裝的侍衛和弓箭手,連忙將她攔住。這時,朱溫攙扶著朝廷中使已經進了帥府的大門。周沅芷望著朱溫的背景,長嘆了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徐至見周沅芷悲傷過度,幾乎站立不穩,只好一把將她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沅芷,人死不能復生,黃王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何夢嬌也勸道:「周姐姐,朱溫背叛黃王、殺害黃王,天地一定不會容他,他將來也一定不得好死!」

周沅芷聽了眾人的勸,方才停止了哭泣,喃喃道:「爹爹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是朱溫的欺詐之言!」,說完將目光轉向朱溫的大帥府。

只見府中傳來管家的呵斥聲:「狗奴才,今天大帥要設宴款待朝廷的中使大人。你一個殘廢之人,拄著拐杖,在府內晃來晃去的,有礙觀瞻,還不找個沒人的地方藏起來!」,說完就將一個拄著拐杖的年輕奴僕攆了出來。

徐至見那人滿頭散發,站立不穩,在門外的台階上翻滾了下來,重重地撞在地上,徐至俯下身去,撥開那人的長發,驚叫道:「慧師弟,怎麼是你?」

慧風見扶他的那人正是徐至,再也忍不住了,鑽入徐至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徐至一把摟住慧風,兩人都沒有說話,而是相對而泣。

李存孝、何夢嬌、薛阿檀等人見那殘廢的僕人竟是前日相聚的慧風兄弟,都圍了過來。

眾人見慧風憔悴喑啞,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都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表示惋惜。周沅芷、何夢嬌見慧風站立不穩,四肢已經殘廢,這一輩子都只能靠著拐杖行走,禁不住哭出聲來。

慧風沒有理會眾人的傷感,而是拄著拐杖,掙扎著站立起來,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徐至等人不知慧風要去哪裡,只好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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