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高山流水

第114章 高山流水

再說黃巢撤出同州后,朱溫也率領大軍尾隨而去,頓時同州城內歡天喜地,鑼鼓陣陣,就像過年一樣熱鬧。徐至見同州已經解圍,便和眾人商量下一步的行程。薛阿檀首先建議道:「要我說啊,黃王為了救我們,冒險殺出了重圍,我們不能忘本,也應該為他做一些事情。」

何夢嬌見薛阿檀很是仗義,追問道:「薛阿牛,如今我們能為黃王做些什麼呢?」

薛阿檀憨笑道:「何姑娘不要見笑,阿牛擔心,不管黃王東出勝負如何,朱溫身邊的這些高手上次行刺不成,下次一定還會暗算黃王的!」

周沅芷聽到這裡,自言自語道:「要是雲飛揚他們再次出手暗算爹爹,那如何是好呢?」

李存孝安慰道:「周姐姐不必擔心,黃王手下有雄師十萬,自從上次遇險后,黃王一定會加強警戒的,朱溫要想再次行刺,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何夢嬌也道:「不知道雲飛揚一行人怎麼會和朱溫勾結在一起的,對了,徐大哥,我們不要忘了,他們手中還有一半奇書的秘密,我們絕不能讓秘密落入朱溫和雲飛揚這些奸詐小人之手!」

徐至聽了何夢嬌的話,突然恍然大悟道:「這個雲飛揚真是聰明,他必然是想藉助朱溫,暗地裡將天下奇書的秘密,夾雜在糧草中,秘密東運出關。」

周沅芷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先前也很疑惑:這雲飛揚和朱溫以前並不相識,更沒有很深的交情。雲飛揚突然投靠朱溫麾下,甚至不惜為他出戰,刺殺父王,原來都是為了這本奇書!」

徐至笑道:「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給朱溫押送糧草的,必然是雲飛揚及其手下,我們只要跟著朱溫的大軍,既可以打探黃王的消息,也能暗訪奇書的下落!」,眾人聽了,都連聲叫好。

第二天,徐至等人出了同州,暗自追隨朱溫大軍一路向東,過了潼關,見函谷關早已解嚴,兩側古驛道上人煙罕至,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旗幟白骨。眾人又走了近一個月的路程,到了洛陽,方才知道黃巢並未從函谷關東出,而是南下藍田,入商山,在撤退中,黃巢命令義軍將輜重珍貨遺棄於道路,各路官軍在長安大肆搶掠之後,又在路上爭先拾取財物,不再追擊,故黃巢得以整軍而去。黃巢出關后,揮兵直指蔡州,方知孟楷被俘后,任憑朱溫如何威逼利誘,毫不屈服,英勇就義。黃巢得知噩耗后,大怒,親自率大軍圍攻陳州。

徐至見朱溫大軍行至洛陽,不何故休息了好幾天。原來朱溫突然接到朝廷的旨意,要他做汴州刺史,宣武軍的節度使,兼任河中行營招討副使,賜名朱全忠,讓他即刻帶兵援救陳州,狙擊黃巢叛軍東進。

徐至見朱溫在洛陽分兵兩路,朱溫親自率領一隊輕騎,折向南援救陳州;另一路輜重和家眷,仍由李振和雲飛揚等緩緩護送至汴州。徐至決定先行一步至汴州,找一個客棧落腳,並熟悉一下汴州的地貌。

汴州原是戰國魏國的國都大梁,地處運河和汴水的中樞。德宗建中年間,為了阻擊李希烈西進,汴州節度使李勉,擴建增高了汴州城,使得汴州城成為唐末僅次於長安、洛陽的第三大軍事重鎮。徐至等人又走了一個月的路程,頂著炎熱的烈日,進了汴州的西門,見寬闊的街市上人來人往,貨物玲琅滿目,應有盡有,其繁華熱鬧不亞於長安和洛陽。徐至等人無心欣賞汴州的風土人情,徑直在州衙附近找一個「景福」客棧住下。

第二天就是中元節,汴州地處中原,家家戶戶都有當天祭拜祖先的習俗,特別是傍晚時分,天氣稍涼,城中男女老少都會頂著明亮的圓月,提著燈籠,在住所附近的空地上給祖先燒紙錢,送思念。

當晚,徐至等人也買了些祭品,仿效汴州的百姓,在景福客棧附近的一塊空地上,燒化了紙錢,向明月表達了對先人的思念。徐至首先祭奠了自己的父母,又帶領眾人祭拜了為拯救少林和百姓所犧牲的少林眾僧。

突然,祭拜的百姓們紛紛站立起來,議論道:「快看,我們宣武軍的慧大人和程姑娘也來祭奠他們的先人了!」,說完都朝汴河岸邊涌了過去。

徐至朝著人群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俊朗的將軍騎著高頭大馬,面目背著月光看不清楚,他的身後是幾名隨從抬著一頂薄紗的小轎。

那將軍過了州橋,在汴河岸邊停住了馬,跳下馬去,掀開轎簾,走出一位秀麗的少女,將軍和少女提著一盞綉著龍鳳的宮燈,點燃了白色的蠟燭,輕輕放飛,那少女目送著長明燈,輕聲祈禱道:「爺爺,鶯鶯和慧大哥在汴州思念您了,希望您在天上能夠幸福快樂!」

徐至、周沅芷、何夢嬌、李存孝、薛阿檀、了嗔、了痴七人擠過人群,朝河邊觀看,只見那少女彎下腰去,從少年將軍手中取來一隻做工精緻的花船,點燃六支白燭,放在船艙內,沿著流水輕輕放走祭船,那少女目送著小船,輕聲禱告道:「吳俊大哥,你在蔡州煙雨樓為了救鶯鶯,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今天鶯鶯和慧大哥到汴河邊,看你來了!」,說完就泣不成聲了。

那少年將軍等姑娘哭完,從袖中取出一塊綉帕遞給她,那少女拭了拭眼睛,就轉過身來,同將軍返回州橋。

周沅芷見那少女走近了,方才看清楚她的容貌,正是自己的金蘭姐妹程鶯鶯,她脫口叫道:「鶯鶯妹妹,你怎麼在汴州?」,說完就向她擠了過去。

程鶯鶯見人群中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也停住了腳步,她一眼就瞧見了周沅芷,興奮地叫道:「沅芷姐姐,你怎麼也在汴州,徐大哥也來汴州了嗎?」

周沅芷上前一把拉住程鶯鶯的雙手,興奮道:「我、徐大哥,還有很多朋友,都來你們汴州了,鶯鶯妹妹見了姐姐,開心不開心?」,說完指了指身後的徐至、何夢嬌、李存孝、薛阿檀、了嗔、了痴。

程鶯鶯朝著遠處牽馬的慧風叫道:「慧大哥快來,徐大哥、周姐姐他們來了,你快過來見見!」

慧風聽到徐至來了,快步趕了過來,滿臉笑容道:「大哥來汴州幾天,怎麼不來找小弟?」

徐至笑道:「慧師弟,大哥也是昨天剛來的,還不知道你又升任汴州了!」,說完又將身後的何夢嬌等人介紹給慧風和程鶯鶯認識。

慧風笑道:「安兄弟、薛兄弟,小弟原本是認識的,何姑娘和兩位少林師傅倒是初見,恭喜大哥又多了幾位好兄弟姐妹!」

薛阿檀聽了,糾正道:「慧大哥,你有所不知,如今安大哥改名叫李存孝了,做了晉王的十三太保,我們不再保黃王了!」

慧風見薛阿檀話中有話,不便當面問徐至,趕緊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今晚月圓,小弟邀請徐大哥和各位兄弟姐妹到寒舍把酒言歡,如何?」,眾人聽了,都齊聲叫道:「叨饒慧大哥了!」

慧風將徐至等人迎入州衙,吩咐下人準備了一桌豐富的酒宴,安排眾英雄坐下。

慧風舉起酒杯向眾人敬了一杯酒,說道:「今晚慧風能在汴州遇見各位兄弟姐妹,實在是太高興了,我們大家要痛飲三杯!」。大夥聽了,同聲叫好。

徐至又回敬了慧風三杯酒,方才停箸問道:「慧師弟,你不是在宋州任宣武軍節度使好好的嗎?怎麼又調任汴州了?」

慧風猛喝了一杯酒道:「徐大哥,當時秀雲公主委任兄弟為宣武軍節度使只是暫時的,並沒有朝廷的正式任命,後來長安陷落,兄弟倒是安安穩穩做了近一年的節度使,只是與歐陽光共事,實在不順心,他動不動就要巡視一下河道,巡視一下下面的州縣,我也知曉他哪裡是體恤民心民意啊,他是在變相地收取地方上的好處,他也明知我只是一個代理鎮帥,大事小事也不怎麼和我商量!」

李存孝聽了,嘆道:「慧大哥,你這個封疆大吏做的很窩囊,後來又怎樣了?」

慧風長嘆一聲道:「後來秀雲公主出家為道,周宸將軍也不知所蹤,就更沒有人能約束這個歐陽光了,他明著是宣武軍的監軍,但除了過年過節回宋州搜羅錢財之外,其他時間都和雲飛揚混在一起!這個歐陽光早就看不慣兄弟了,認為我擋了他的財路,他趁著黃王退出關中的機會,數次向朝廷進言,說我狙擊義軍不力,要換掉我這個代理的節度使,所以一個月前,我就不是這宣武軍的節度使了,被朝廷調任汴州,做汴州的代理知州兼兵馬指揮使,直到新節度使到任汴州為止。我這官還不知能做幾時?」

周沅芷聽了,嘆道;「原來是這樣啊!慧大哥,你也不用難過,說句不中聽的話,沅芷就認為你不適合做朝廷的官!」

慧風聽了,很是驚訝,反問道:「周姑娘這又是為何?」

周沅芷回道:「慧大哥,恕沅芷直言,你為人太過耿直,不會權變,又嫉惡如仇,這隻會讓上級和同僚們視你為另類,試問你如何在這舉世皆醉的官場中生存?」

程鶯鶯也插話道:「沅芷姐姐說的極是,小妹也曾多次勸過慧大哥,希望他辭官為民,與諸位兄弟姐妹一樣快意江湖,無拘無束,豈不舒心!可是慧大哥,他就是拿不定主意……」

徐至見慧風滿臉的難言之隱,替他辯解道:「沅芷,程姑娘,你們都是女孩家,哪知慧兄弟心中的難處,他是不願心愛之人跟著自己漂泊不定,流浪江湖啊!他才是能忍辱負重的鐵血男兒,要說堅忍擔當,你們的徐大哥也不如他!」

程鶯鶯聽了徐至的話,方知慧風心中的萬般苦楚,他為了愛自己,讓自己過上好日子,不得不委曲求全、低聲下氣,投靠他認為最骯髒最黑暗的朝廷。用自己一生的痛苦換取心愛之人一生的幸福,這樣的犧牲,天下男兒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程鶯鶯含著眼淚,說道:「慧大哥,鶯鶯本是一個賣唱的歌女,下賤之人,不值得大哥如此犧牲、作踐自己。慧大哥你要知道,鶯鶯早已心屬大哥,也願意與大哥一起承擔痛苦,你以為鶯鶯在這府中錦衣玉食,奴僕滿堂就幸福了,其實每當看到大哥回府之後愁容滿面,鬱鬱寡歡的樣子,鶯鶯心裡比大哥還要痛苦。愛是相互的,是兩個人的承擔,而不是一個人的付出,其實只要兩個心愛之人能在一起,就像徐大哥和周姐姐一樣,哪怕他們再危險、再艱苦,再飄忽不定,但是他們可以一起快樂,一起痛苦,一起渡過生命中的每一個美好難忘的瞬間,他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可惜我們不是!」

慧風聽了程鶯鶯的哭訴,也泣不成聲了,泣道:「鶯鶯,大哥錯了,大哥一直以為只要讓你吃好、穿好、住好,你就會快樂。其實大哥並不了解你,你要是真貪圖這些虛榮富貴,你早就離開大哥了。鶯鶯你放心,等新任宣武軍節度使一到,大哥就會向他辭官,帶你離開這個骯脹黑暗的官場,跟隨徐大哥他們一起快意江湖!」

周沅芷也勸道:「慧大哥,這個主意好,到時候我們姐妹倆又可以像往常一樣手拉手,欣賞塞北的牛羊,江南的細柳,高原的雪山了!」,說完朝程鶯鶯笑了笑,這時程鶯鶯方才停止了哭泣,偷偷擦了擦眼眶上的淚水。

慧風問徐至道:「徐大哥,你一個好好的駙馬不做,怎麼帶著周姑娘四處流浪?」

徐至嘆道:「慧兄弟,一言難盡啊!」,接著就將自己自宋州一別,發生的事情,跟慧風和程鶯鶯簡單說了一遍。

慧風聽完,感嘆道:「沒想到我們兄弟分別後,發生了這麼多大事,少林寺被毀,黃王入長安稱帝,眾兄弟遭誣衊被趕出長安,北上太原尋奇書,打虎救晉王,折返長安與東瀛使者比擂,同州救黃王。可惜小弟一件也沒有參與,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何夢嬌笑道:「這些都是驚險萬分的事情,小妹倒希望慧大哥和程姐姐不要參與其中!」

程鶯鶯見何夢嬌長的不但秀美,而且說話很是耿直豪爽,心中也十分喜歡她,提議道:「何妹妹,我與周姐姐曾義結金蘭,如今我們三人一見如故,何不學男兒桃園三結義,都以姐妹相稱,如何?」,周沅芷聽了,首先叫好。

何夢嬌也點頭道:「這個辦法甚好,夢嬌又多了兩位好姐姐!」

周沅芷望著何夢嬌對程鶯鶯介紹說:「鶯鶯妹妹,你不知道吧,在長安擂台上用簫聲和扶桑國使者打成平手的,正是眼前的這位夢嬌妹妹!」

何夢嬌聽了,羞的滿臉通紅道:「鶯鶯姐姐,不要聽周姐姐亂說,夢嬌可沒有那麼好的技藝,不過沅芷姐姐撫琴可堪稱一絕!」

程鶯鶯笑道:「原來兩位姐妹都是精通音律之人,恰好鶯鶯出身歌女,也會彈上一手琵琶,今天眾兄弟姐妹相聚甚歡,豈能只有酒菜,沒有歌舞助興?」

徐至等人都拍手叫好,就連不近聲色的了嗔、了痴也羞紅了臉,很是期待。

程鶯鶯讓侍女取來一張揚琴放在周沅芷跟前,自己入內取了一支琵琶,何夢嬌從袖中取出一根玉簫,問道:「兩位姐姐,今晚演奏什麼曲子,方才應景助興?」

程鶯鶯笑道:「今晚月圓,英雄薈萃,高朋滿座,何不彈奏一首《高山流水》給徐大哥他們助助酒興?」

周沅芷撥了撥琴弦,試了試音,說道:「好,就依鶯鶯妹妹所言!」,說完就雙手撥動琴弦,彈奏起來。

《高山流水》這首曲子以古琴為主調,輔之琵琶和簫聲,則意境更佳。該曲講述的是先秦琴師伯牙一次在荒野中彈琴,樵夫鍾子期竟能領會其中意境,伯牙稱之為知音。鍾子期死後,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絕弦,終身不彈,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薛阿檀不懂音律,他趁著酒興,他走到慧風面前,勸了一杯酒,哪知慧風已經半醉,不能再飲,只喝了半杯,薛阿檀不快道:「慧大哥,小弟哪都佩服你,就是你做事喝酒不太爽快,喝酒只喝半杯,辭官歸隱你也要等新節度使到任,你就不能來一個痛快的嗎?」

慧風已經醉了,傻笑道:「薛兄弟,薛兄弟,要等,要等,你慧大哥就是要看看這個新任的宣武節度使究竟是何許人也?他又沒長三頭六臂,你大哥辭官前還要好好羞辱他一番呢?方才泄了你大哥心中這麼年的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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