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過大年了
過年前，程燕託人給李桂香和程貴榮買了一台十四寸的電視。大年夜這天，程貴榮他們哪都沒去，熱熱鬧鬧的窩在家裡看起了電視。雖然信號不好，時不時的電視上飄點雪花，然而擋不住這個年代的人對電視的熱情，鄰居們都跑來看新鮮，房間里擠的滿滿都是人。
一家人從年頭忙到年尾，難得有幾天不用開店的悠閑時光。程燕聞不慣屋裡的煙味，和楚岳在娘家坐了一會兒就告辭了。程貴榮和串門子的鄰居們說話，李桂香便出來送他們。
程燕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在人群里穿著筆挺的呢子大衣，談笑風生，自信大方的程貴榮，和一年前那個衣衫襤褸，無能無知，懦弱痛苦的程貴榮簡直判若兩人。
這樣挺好，她幫著程貴榮一家從泥沼里爬了出來，走向了好生活，算是報答了原主把身體送給她的恩情了。
出了門，空氣中飄著鞭炮燃放后的火藥味，時不時有爆竹聲傳來，不少人家門口都掛著紅燈籠，在北風中搖搖曳曳，年味十足。
李桂香笑道：「沒到臘月的時候，你爸跟我商量，說要是行的話，今年還回家過年。」李桂香說的「家」是指后廟。
「那怎麼沒去呢？」程燕問道。這個年代講究團圓，只要父母還健在，基本都要回父母家過年的。
李桂香指了指醫院的方向，撇嘴笑了笑，「還不是天寶住院的事，讓你爸氣的不行，再也不提跟你爺奶一塊過年的事了。」
程燕笑著搖頭，老程家的人既蠢且毒，智商不高，能欺負的了人一時，欺負不了人一世。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會把善良的人糟踐的心寒。
走到路口的時候，程燕說道：「媽，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李桂香說道：「我去看看小紅，這大過年的，她一個人在店裡頭，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怪可憐的。」
程燕張了張嘴，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轉而笑著說道：「媽，我覺得你和我爸對葛紅特別好，好到我姐都吃醋了！」
李桂香嘆了口氣，說道：「燕兒啊，你小紅姐她比你秀兒姐差不多大，兩個孩子長的也像……你秀兒姐沒站住，我瞧見小紅，就想起秀兒，看見她受苦，就好像看見秀兒吃苦一樣，我這心裡難受啊……」
秀兒是李桂香的第二個女兒，很小的時候就死於飢荒。
程燕給李桂香拍拍後背，順了順氣。李桂香這是移情，把葛紅當成了那個早夭的孩子。以前日子過的差，自顧不暇，李桂香沒精力也沒能力去照顧葛紅，現在李桂香日子過的好了，就想讓葛紅過的好一點，好像冥冥中是在照顧那個早夭的程秀一樣，自己心裡也好受一點。
但程燕其實並不想去看望葛紅，葛紅這人小心思太多。程燕留她幹活，只是看在她幹活勤快和親戚的情面上。從本心上說，程燕並不覺得葛紅值得她大年夜冒著風寒去看望。
程燕勸道：「媽，今天太晚了，又冷，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我回去也沒啥事。」李桂香堅持，「屋裡一群大老爺們抽煙抽的厲害，我聞不慣那煙味。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楚岳看得出程燕不想過去，便說道：「我先送你回家，接著送媽去店裡看看，再送媽回家。」
大年夜裡，家家戶戶都關起了門迎接新年，街上空蕩蕩的，極少有人。
「行吧。」程燕把心中的那點不悅掩藏了起來，笑著說道。
小縣城不大，楚岳和李桂香先送程燕到了家，看著程燕鎖好了門，才打著手電筒去簡餐店。
葛紅心裡不痛快，早早的就躺到了床上，聽到李桂香敲門的聲音，隨便披了件襖子就去開門。
然而她一開門，就看到了楚岳，高高大大的站在李桂香身後。看到楚岳硬朗帥氣的臉的那一瞬間，她心裡一喜，心跳的厲害，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趕緊低下了頭，不敢再看，攏緊了身上的棉襖。
「咋，咋楚營長來了？我，我這……」葛紅漲紅了臉，語無倫次的說道。
李桂香以為葛紅是因為沒把衣裳穿整齊，見了外男害羞，笑道：「小岳是你妹夫，都是一家人，不用講究那麼多！」
「這屋裡不暖和啊，你把爐子點起來，注意排煙。我上午給你送了餃子，你吃了嗎？不管在哪過年，餃子一定得吃！」李桂香進門笑道。
店門口開了一盞瓦數不高的燈泡，淡黃色的光暈照在眾人身上。
葛紅其實壓根沒聽清楚李桂香在說什麼，胡亂點了點頭，局促的站在那裡，兩隻手緊緊攏著棉襖的衣襟，感受到不遠處楚岳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心裡像住進了一頭小鹿，蹦的厲害，又像是吃了一嘴的酸漿果，酸酸甜甜的，明明是慌張的情緒，卻透著一波波的歡喜，她頭都不敢抬。
楚岳把丈母娘送到了地點，顧忌著男女有別，沒有進店，看李桂香要和葛紅說幾句話，又後退了幾步，站在店外頭等著。
葛紅低頭看著地上，楚岳高高大大的影子離她遠了，成熟有魅力的男人氣息頓時也離她遠去了。
她心裡湧起了淡淡的失落感。
李桂香還在叮囑她要好好過年，感慨的握住了葛紅粗糙的手。
「以後就在城裡好好獃著，別回去了。」李桂香說道。
葛紅心裡一酸，說道：「妗子，我現在是無家可歸，想回家都沒地方回了。我跟李老財離婚了，我爸媽嫌丟人，託人給我捎信，說讓我掙了錢就託人捎回去，別回家，省得叫鄰居們看見了說他們閑話！」
「你爸媽太不像樣子了！你離婚的時候嫌你丟人，那就別要你掙的錢！」李桂香氣的不行，心疼的說道：「小紅，你聽妗子的勸，以後你掙的錢都攢起來，別傻的都給你娘家人了。你年紀不小了，得為自己打算啊！」
葛紅這些日子受的委屈總算有個能訴說的人了，難受的抱著李桂香大哭了起來，「妗子，你和大舅要是我媽和我爸該多好啊！我看著柳兒和燕兒，都羨慕死了啊！老天咋不讓我托生成你閨女啊！我也想有爹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