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返京的打算

第八章 返京的打算

「您不是壞人,您是好人,您的相公也是好人。」芸娘突然打斷了老闆娘的講述,很認真地反駁。

她知道打斷別人講話不禮貌,可是她感覺到了,老闆娘稍縱即逝的黯然。

「剛剛您明明可以殺人的,可是您沒有,只有兩個人受傷了。我是經歷過屠殺的人,您如果真是壞人,今天會有不少人死的。您和您的丈夫救了我們,兩次。所以您絕不可能是壞人。」

老闆娘的話突然滯住了,她本以為自己剛剛做的事嚇到了這個小姑娘——平白無故斷了兩條手臂,血淋淋地扔在地上,誰不害怕呢?害怕的時候,會有些厭惡和反感吧?那些人都是這樣的,不喜歡喊打不喜歡喊殺,總覺得粗俗和邪惡。除了自己的相公,沒有一個人這麼認真地告訴她,你是個好人。

別人看到的是兩條斷掉的手臂,可這小姑娘看到的是更多啊。

怪不得屋裡那位這麼喜歡她。

突然就有點感動了呢。

於是被感動了的老闆娘有些彆扭地說,「什麼好人不好人,無所謂了,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們很厲害的,殺過不少人,所以沒必要那麼感謝我們,真不是什麼大事兒。」

很奇怪,一地血的院子里,竟然有溫情流淌。

而屋子裡,氣氛也有些詭異。

大夫坐在椅子上喝著茶,不緊不慢而且繪聲繪色地向白昭講述外面發生的事,大概了解之後,白昭拱手道謝,「多謝二位前輩,大恩無以為報,願為前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可能真的被自己的妻子帶出了一點邪性,大夫不耐煩地說,「去去去,病好了趕緊走,長這麼好看我內人天天和你接觸,我不放心,要不是有那丫頭在,我早就把你趕出去了。」

白昭滿臉黑線。

「話說,」大夫突然擺出了嚴肅的神色,「之前這話我不想說,但今天這事你也看見了,我就不避諱什麼了,那丫頭,惹上的麻煩有點大啊。」

「是,但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她。」

「就憑你現在床都起不了的鬼樣子?明人不說暗話,你跟宮裡頭那位,很像。」

一陣長久的沉默。

「別擔心,我不圖你什麼,我什麼都不缺,我也不會去朝廷說,失蹤多年的三皇子如今就在我的醫館里——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但是,以過來人的身份,我告訴你,以你現在的情況,你跟那丫頭長久不了,沒有足夠的力量,就沒有足夠的安穩。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碰到我們,今天你得跟那丫頭去黃泉做一對鬼鴛鴦。」

「我不想回去,皇宮是個吃人的漩渦,我回去自身尚且難保,阿芸也會被我連累。」

「別誤會,」大夫擺了擺手,「我沒想勸你回去,既然暴露了身份,我夫妻二人還有些積蓄,這一陣子我看丫頭也別去做工了,你在醫館里養傷,丫頭陪著你,恢復正常了你們再作打算。人生嘛,長著呢。」

於是大夫優哉游哉地端著自己的茶走了。

兩個女人能聊什麼?聊那麼久!他都想他們家寶寶了!

而女人們那邊,話題逐漸嚴肅。「您能認出來這批人的身份嗎?」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隨侯沈翊手下的人嘛。不過我也好奇了,丫頭你們是怎麼惹上這個人的?」老闆娘不知道沈翊和芸娘的關係,爽快地說。

「沈翊?您確定?」芸娘不可置信地問。

「這個不會認錯,他的手下是有特殊的標識的。」

「這個人……是我的相公。」幾乎是有些苦澀地說了。

老闆娘瞪大了眼睛,一拍大腿,「丫頭你厲害!你還是有夫之婦,就跟裡面的小白臉好上了!這人尋常人可不敢惹的!你還把他綠了!勇氣可嘉!天賦異稟!」

等等老闆娘你的關注點不對啊喂!

也沒什麼好掩飾的了,芸娘就把自己跟沈翊的事一五一十講給了老闆娘聽,末了,她幾乎是有些控制不住地說,「我今日見他,他還問我住在哪裡,我以為他是想跟我談談,沒想到他是要殺我!竟絕情至此!」

老闆娘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芸娘的臉色,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丫頭,你沒有意識到,你是他的一個污點了,他要把你除掉,就不會有人知道,一個皇親貴胄,在失意的時候,跟一個村婦成了親。你們村的人都死了,如果你也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了,它將永遠是一個秘密。」

「甚至你們為什麼被屠村,可能跟這件事也有關係。」

「權貴們的臉皮,可薄的很吶。」

如果老闆娘的猜測是真的,那可是,幾百條人命啊。

芸娘下意識地想否決這個可能性,可是她越想越絕望,這幾乎是唯一的可能性。村子里的人干過什麼?他們能與誰結下這麼大的仇怨以至於對方要屠村?他們干過最可惡的事,也就是哪個人偷了誰家的雞,誰家的牛吃了別人家的草。

然而這怎麼可能要用命來贖罪?

只有沈翊,有非殺他們不可的理由。

那些人,也許對沈翊笑過,跟他聊過家常,在他失憶什麼都記不起來的時候照顧過他,為他真心實意地擔憂過,鬧過他們的洞房,跟沈翊一起干過活,她還跟沈翊去好多人家的屋子裡吃飯。

而這些最普通最家常的記憶,竟成為了索命的兇器嗎?

真噁心。

她難以抑制地感到噁心,彎起身子大口吐了起來。

臟。

真臟。

這個世界真臟。

好好的人就這麼死了,為了這麼荒謬和微不足道的借口。

她也臟,世界也臟,什麼東西都是髒的。

再也不要接觸外面的世界了。

真臟。

妓院青樓臟,男歡女愛臟,權貴高官臟,來往人心臟,有什麼乾淨的呢?她自己在妓院幹了那麼久,本以為看夠了人間的醜惡嘴臉,本以為最骯髒不過,理智外衣褪去,只余獸性操縱自己,大肆交合不知羞恥,勾心鬥角負心薄情,沒想到還能有那樣一種骯髒,理智到了極點,道德感情統統不談,別人視為珍貴的,他扔到泥溝里狠狠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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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可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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