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藏書閣

「當今大武皇朝由武高祖袁太山開創，傳承至今歷十六世，已有一千一百年，高祖立國時大陸諸侯勢大，為減少刀兵禍亂便對諸侯許以王公之爵，諸侯見武國勢大，亦不願攖鋒，故俯首稱臣，天下終得一統……」

明亮的學堂中，一襲灰衫的先生抑揚頓挫地講述著當朝大武開國歷史，百名學子亦是認真聆聽，能入南明學院的學生即便不是天才也出生優渥，且前來聽課也是自願，自然沒有在課上開小差的道理。

千年前乃是亂世，群雄割據，戰火連天，戰爭不知產生了多少餓殍卻也令一名名英雄應運而生，那是一個將星璀璨的年代，也是強者輩出的時代，可橫推城池的鐵軍橫掃大陸，上百超越凡俗的天行強者戰得山崩地裂，甚至據說傳說中的虛空境強者也有現身……講史的溫先生不單學識淵博，講課也頗具浪漫風格，生動而並未篡改歷史本身的述說下一眾少年時而心潮澎湃，幻想着自己化身昔日強者縱橫天下，時而義憤填膺，欲要替天行道，殺盡那年間橫行的奸賊與魔頭，膽大者甚至做起了帝王夢，要知道他們有些人的家族便是昔日與袁家爭天下的，歷經千年依舊昌盛，待到時運到來如何不能奪得江山，成就大業？

「大武開國的歷程便是如此，你們若還有疑惑之處也可儘管問我，反正我那書齋平日裏門可羅雀，正需補些人氣！」一堂課畢，溫先生摸了摸山羊須子：「至此，我們青河大陸的古代史也已講述完畢，下堂課便說說那落神大陸，不知你們可感興趣？」

「溫先生，聽說那落神大陸的遠古劍神乃是古往今來世間最強者，可是真的？」一名學生當即起身，激動地問道，而這個問題顯然也勾起了大多數學生的興趣，他們的目標便是成為強者，古今最強？那可是他們夢想的頂峰啊！

「歷朝歷代強者輩出，其中屹立巔峰的都有神鬼莫測之能，可他們又未曾真正交過手，誰能斷定哪個便是至強？」溫先生悠悠嘆息：「但那一位劍神即便不是最強，也必然處在最強者之列，以一己之力威震天下，令落神大陸以其為名，這份影響力卻是歷史上其他絕代強者都無法比擬的。」

「正因如此，涉及那位劍神的傳說紛紜，譬如劍神之所以那般強大其實涉及到另一神秘空間……我研究多年力圖去偽存真，略有小得，既然你們如此好奇，下堂課我便好好說道說道。」溫先生笑道。

待又回答了幾個問題，溫先生便走出了學堂，不少學生卻並未從激動狀態回過神來，討論起昔日武皇開國，乃至絕世劍神的歷史傳說極是興奮。

「這位溫先生高談雄辯吶！」凌青雲身旁，略顯瘦弱的少年感慨道。

上這史課的學生雖有百人，可南明學院每年招生千人，從低年段到高年段共有九屆，加上留級生足有萬人，單單放到凌青雲所在的本屆乙班，卻也只有這本就是發小的好友同來而已。

「的確，被溫先生口才一帶，真若回到過去，與前輩英傑同在。」凌青雲深以為然，來南明學院前他也上過城內的學堂，自身也涉獵甚廣，算不上博學多才，但讀書識字乃至粗略的地理歷史也是知曉的，但聽這溫先生說出來卻和曾經學堂教師講得完全不同，叫他真若穿越時空，可見溫先生何等高明，只憑口舌便可輕易動人心弦。

「我倒真是羨艷那些名將，橫掃北境，兵指赤峰，嘖嘖！只可惜我這點紙上談兵的本事比前輩們差得太遠。」少年嘆道。

「你自幼不好修行卻好兵法，到了廢寢忘食的境界，鑽研至此，總會有所成。」凌青雲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時候我凌岳城需你出謀劃策時可別推辭！」

「那是自然，你我什麼交情！更何況，沒你幫忙，我劉沖根本就進不了這南明學院！」劉沖略微恢復神采，倒像真成了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名將。

「我幫你，難道便是為了逼你從命不成？」凌青雲卻板起了臉，不快道。

「你自然不是這種人，但有恩不報，難道就是我的作風？」劉沖卻亦肅了神色，認真道。

保持着這般嚴肅神情兩名少年對視片刻，卻皆露出笑容默契地碰了碰拳：「也罷，我們兄弟間還分什麼你我？無論是否同來南明，今生都將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午後你去何處？」凌青雲問道。

「去鐵衛閣，探討一番兵法。」劉沖握拳：「我也知道南明大比有兵法這一門，雖然分量遠不及實力較量，若能掙得一分卻也是為班爭光爭利。」

「那你可得加把勁，修習兵法者雖然不多，卻是三屆同比，且只有前三才可得分。」凌青雲鄭重道。

「放心，我這本就是博弈，便是無法爭得前三甲也無可厚非，倒是你的肩頭擔子卻太重了，回去可是要練劍？」

一個月後的南明大比，乃是南明學院一年一度的盛會，從低年段到高年段最優秀的學子在諸多層面各決高下，不僅僅激勵學生上進，也關係到所有班級的榮耀，而凌青雲便是在南明大比上代表乙班本屆出戰的人選。

儘管南明大比的較量不只是個人實力，還包括了文才、兵法、煉藥、馬術、樂律等諸多層面，可在修者為尊的青河大陸上個人實力的較量無疑是最重要，最引人關注的，而若能在其中表現突出，那無疑便可在這場天才雲集的南明學院中嶄露頭角，同時，也將代表自身所在的班級奪得勝者的榮耀。

對好勝的少年來講，在如此盛會折得桂冠的成就感是無比強烈的，可與之相對，一旦失敗，挫折也會有可能令人一蹶不振。

「不，我去藏書閣。」凌青雲搖頭道。

「還去看書？」劉沖的眼中露出一分迷茫，作為自幼的玩伴他當然知道凌青雲的兩大愛好便是練劍與讀書，當初將自家藏書看遍之後卻在拜訪各家大戶時將他們的藏書也皆閱覽了一番，由於劍技超絕，實力也在同齡人中冠頂，任誰也無法將其當做書獃子來看。

南明學院作為大陸最強學院之一，藏書自是無比豐厚，可在這距離南明大比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你還有閒情逸緻看書？哪怕熟悉好友，劉沖還是略微不解。

「你很自信？」

「修行人怎可不自信？只是南明學院匯聚百州千數天驕，要說把握卻也不大。」凌青雲搖頭：「所以我才去藏書閣。」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百萬兵，可我不覺得能在一月內起效。」自然，種種載體為書的功法武技確能提升武力，但臨陣磨刀哪來得及？

「我自然明白這大比的重要性。」凌青雲的話令劉沖嘆了口氣，不知不覺中兩人已是行至岔路，且目標各不相同，遂在此分別，凌青雲徑直便往藏書閣去。

南明學院藏書閣名為書閣，卻如同一座*宮殿，其大足有上千平丈，高五層，在這數州之內都是規模最大的藏書建築，其中第一到第三層皆可隨意閱覽，而第四層、第五層面積遠小於前三層，藏書也珍貴得多，乃是屬於高年段學生、教師，甚至寥寥幾人的領域。

凌青雲入了藏書閣徑直便登上三層，並輕車熟駕地繞過天文地理、文學詩賦等區域，來到功法處，挑出一本發黃的古籍便站在書架下入神研讀起來，一旁的書管見狀雖見怪不怪，卻也暗自嘀咕：「這凌青雲便如此喜好研究功法，將高階功法都讀遍了，就開始琢磨起中階功法？他才多大年紀，難道還想學人家集百家之長，自創功法不成？」

書管雖是不解卻也並未對凌青雲的舉動進行絲毫干涉，這第三層的書籍學生全都是可以自由閱覽的，只要不破壞，並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帶走與抄錄便可，至於少年是否會因此走火入魔？那也是教師需要關注的，能來到這裏的學生任何一個都是人中龍鳳，也應當有把控自我的擔當！

書管的疑惑不會對凌青雲的閱讀造成絲毫影響，此時他研究的是一本名為「狼牙訣」的金行中階武者功法，其特性乃是狠辣兇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儘管論攻擊力比一般高階功法還猶有過之，卻會在長期戰鬥中損害己身，往往也只有死士之徒才會修鍊這種功法。

「這功法雖是中階，卻在運行方式之外尚有一門狂狼口訣，創作者倒是頗具凶性，也要養出一些不要命的主來！」凌青雲在閱覽中默嘆，宛若已見到一道於戰場上揮舞雙爪，即便遍體鱗傷依舊浴血奮戰的癲狂身姿，所謂功法其實無非便是人體力量的運行方式，卻也隱含着創作者的思想意志，譬如這狼牙訣凌厲狠辣，作者也就是一個不要命的主，而後來人在修鍊過程中也會由於此功法造成的真氣流向，經脈破損逐漸性格狂躁，如此，便被功法影響了性情。

凌青雲修鍊的功法乃是凌家祖傳的頂級功法《浩然風雷訣》，本身威力便遠勝狼牙訣，更有助於修鍊者吸納天地間浩然之氣，遠比狂躁凶戾助於修行，可饒是如此凌青雲依舊極為認真地將狼牙訣的運行之法與其內涵精髓默默記下，眼前自然便構成了一幅人體圖，其經脈、血管、骨髓、丹田，每一處可蘊含力量處皆閃爍微光，並隨着赤金色力量運轉形成了某種玄奧圖案，好似爪鈎，又似是狼牙，恍惚可見浴血猙獰面貌，狼牙訣的凶戾之處便在此間完全彰顯了。

注視着赤金狼牙，凌青雲眸光微閃，眼前卻逐漸匯聚出另一道人體圖，相比狼牙訣修者，此人全身上下卻流轉着無數至為凌厲的金色光芒，無數銳利金光好似匯聚成一柄金色寶劍，劍指蒼天，鋒芒無雙！

若說赤金狼牙的承載者是一名嗜血無畏的死士，那麼金色寶劍的承載者便是一名仗劍天涯的傲然劍俠，力量與氣度都較死士更強，彼此間的道路卻是截然不同，不說針鋒相對，但也難以融洽共處。

但驚人的一幕出現了，伴着兩幅人體圖完全呈現，這兩幅差異甚大的修行功法剖析圖竟是不斷拉近距離，最終接觸，並融合在了一起，兇悍的狼牙與浩然金劍彼此敵視，自然毫不猶豫就展開廝殺，連同彼此統領的人體力量亦是激戰，一時間翻江倒海，天昏地暗，化作兩大衝突力量戰場的人體經脈扭曲，臟腑移位，遍體鱗傷，面目亦是模糊化后一次次變換，可戰鬥終於結束了，人體圖也逐漸痊癒，其容貌赫然是先前劍俠，眉宇間卻多了一分兇悍煞氣。

凌青雲將狼牙訣放回書架並輕呼一口氣，眼中的血絲隨之漸漸退去，隨後，他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