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當年的真相
「已經查清楚了么？」偌大的宮殿中光線昏暗，襯得男人原本流光溢彩的臉更加詭異而難以捉摸。
「情況屬實。那日秦廣王殿下來的時候，路過奈何橋，雖沒見著前因後果，身上的流光鑒卻是捕捉了些片段。」
「流光鑒？」
「殿下，您忘了？四百年前您迎娶地仙牢畫做次妃，大婚之日宴請了十殿閻王來做客。秦廣王特意為您向老君借來了流光鑒，準備記錄下您大婚的場景。」
「呃，還有這樣的事？」男人的臉上呈現出詫異與尷尬，原本神秘的色彩忽然間隨風而去，只留下站在下首彙報的白無常謝必安在風中凌亂。
「輪轉王殿下，您不記得了？」
「咳咳……記得記得，本王從來沒娶過老婆，就嘗試了那麼一回，還把人給逼走了，怎麼能不記得？只是年代有些久了，一時間忘了。不過，本王怎麼不記得老秦帶來流光鑒的事？他沒告訴我啊！」
謝必安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繼續彙報：「是這樣的，秦廣王從一開始試用的時候就將流光鑒打開了，一直忘記了關，結果到了大婚現場，老君存在裡面的仙氣耗盡了，他又不會自己打開，所以就沒跟您提這事。」
「這個老秦，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殿下，正是因為秦廣王沒有關掉流光鑒，才能記錄下當時奈何橋上的一幕，屬下才能查清當年次妃離開的真正原因。」謝必安可不想順著薛焰的話去編排秦廣王，機智的岔開了話題。
「真相？」薛焰興趣漸濃。「說說看。」
「當年在接親的路上，牢畫次妃忽然從奈何橋上跳下，進入忘川河直接通往凡間輪迴，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而是發生了意外，護送者不敢如實彙報，只能扯出這個理由逃避懲罰。」
薛焰的雙眸忽地亮了起來。自己從未娶過妻妾。主要原因是，地府的女鬼、地仙們，要麼怨氣太重，要麼整日都沉迷於如何煎炸魂魄、如何折磨鬼魂到極致又不至於魂飛魄散，凡間的女人又太膽小，仙女吧，也有還湊合的，只是一個二個都想說服他去天庭住，真是胡鬧。金窩銀窩再好，都不如自己的狗窩，送上門的都不要，還想讓他入贅？簡直妄想。因此，他從未看上過誰，唯獨對那個管理地府地產工作的女地仙有些好印象。十殿閻王們每每聚會，他就會被人催婚，一來二去，他就想著要不把這女地仙給收了。結果對方大概是忌憚他十殿閻王的身份沒有拒絕，卻在接親隊伍經過奈何橋的時候跳了下去，實在令他大失所望。他已經記不清四百年前牢畫的名字與模樣，唯獨記得當時那氣惱的感覺，陌生而強烈。
是啊，黃金單身漢好不容易娶個親，結果新娘婚禮當天跑了，寧願去當個凡人都不想嫁給他，實在是奇恥大辱。自此，他就再沒動過娶親的念頭，也沒人再跟他催婚了。四百年過去，沒想到「牢畫」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勾起了他心中那一抹頑固殘存的不甘。
隨即，他那雙發亮的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當下喝到：「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害了本王的次妃，還隱瞞不報！當我這個輪轉王是瞎的不成！」
閻王一怒，地府皆驚。飛沙走石自不必說，有些質量差的豆腐渣工程直接就倒塌了，一部分鬼差頓時失去了住所，愁眉不展。此時謝必安離得最近，受到的波及最大，好在當差多年早已身經百戰，對抗這撲面而來的威壓的同時，內心忍不住大呼：四百年了您都不知道真相，您老這就是瞎啊！瞎就算了，還橫！想給您那沒娶成的老婆拓展業務也不能強拆啊？我那可憐的小破屋也不知道是否還健在，我可沒極美那麼多錢買房……
「殿下稍安勿躁！」謝必安冒著威壓出言安撫。「當時流光鑒記錄下來的情景，我已找秦廣王要了過來，您現在要看嗎？」
「看！」薛焰一揮手，充斥在地府十殿的威壓全然消失不見。謝必安鬆了口氣，雙手結印，將當日流光鑒在奈何橋上記錄下來的場景呈現了出來。
四百年前，正是明朝萬曆年間。皇親貴族娶妾，雖不是正室，也要抬紅轎子。不過薛焰是地府閻王，自然不必用紅，便是用的純白的軟轎，由八隻小鬼抬著接去的。牢畫是個位份不高的小地仙，按當時的規矩，不好直接娶來做王妃，於是只能做妾，便是次妃。可儘管如此，牢畫因為管理的是土地營生，在地府算是個小富婆，帶了許多嫁妝跟著。
畫面里，八隻轎夫抬著軟轎正踏上了奈何橋，後面跟著三隻瘦鬼，辛辛苦苦的拉著一大車物件，一邊拉著，一邊抱怨。聽那三隻鬼抱怨的內容，原來是接親的隊伍人手不夠，沒想到牢畫帶了這麼多嫁妝，於是弄了一張大車，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上面，由這三隻鬼拉著，可把他們給累的夠嗆。
可奈何橋何其狹窄，豈能容得下那樣一張大車經過？三隻鬼只將車拉到了橋中央便失了手，將一車的東西弄掉下去七七八八，所剩無幾了。
這可嚇壞了領隊的鬼。那領隊的許是擔心自己要為那一大車的嫁妝擔責，與那三隻鬼交頭接耳了一番，便偷偷使壞，將那不知情的抬著牢畫的八隻鬼連著新娘的轎子一起給推下了橋，直接落入忘川河中，進了凡間輪迴。
後面的事情經過謝必安的提醒，薛焰就差不多想起來了。那領隊的回去謊報了情況，說是新娘跳河，八個轎夫為了去追一一不慎墜河，不知所蹤。因為從忘川河墜下的鬼並不是走正常程序進入輪迴的，所以行蹤不定，很難追蹤，薛焰便罰這領隊的去凡間尋人，命他不找到不許回去。
薛焰一時語塞。他沒想到，當年居然是因為自己太過粗心，派的人手不夠才導致牢畫落入忘川河中，頓時愧疚無比。謝必安早一步知道真相，偷偷欣賞著薛焰吃癟的精彩表情，心中暗爽。結果薛焰一抬頭，就瞧見了謝必安那副幸災樂禍的神情。
「開心么？」薛焰問。
「嗯！嗯？不是，殿下，我沒有！」謝必安慌忙否定，那副此處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卻是出賣了他。
薛焰懶得與他爭辯，只是有些奇怪秦廣王的效率：「這事情這麼重要，為什麼老秦到現在才發現？」
「殿、殿下，秦廣王聽說牢畫次妃在賣別墅，正籌劃也買一棟，於是在家整理東西，整著整著，就找到了當年借來未還的流光鑒，這才發現了真相……」
「……」薛焰忽然沒那麼生氣了。流光鑒這種在當年稀無比罕的寶貝，居然被秦廣王糊裡糊塗的扣了四百年，老君估計要吐血了吧？
「得了，現在都一夫一妻制了，什麼次不次妃的，要是給她聽到，豈不是臉上不好看？」
「屬下明白。不過屬下相信王妃與殿下久別重逢，定然是欣喜若狂，不會計較這些細節的。」
薛焰白了他一眼。這傢伙，溜須拍馬很有一手啊！「欣喜若狂」這個詞用的！嗯，甚合口味。
「王妃失蹤這許多年，那個始作俑者的領隊如今在何處？可有尋到王妃蹤跡？」提到那領班，薛焰頓時咬牙切齒。當年罰他去人間尋王妃實在太輕了，丟失嫁妝，迫害王妃，毀他姻緣，這許多罪狀，應該發落到泰山王那裡下油鍋才解恨。
謝必安見狀哪裡不知道薛焰在想什麼，答道：「殿下，那領隊在王妃身邊潛伏著呢。是否要去相見？」
薛焰想了想，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笑意：「不用。王妃已經找到，不用急著與他相見。咱們來日方長……」
謝必安口中答是，心中卻知道這鬼閻王一定是將這個領隊給恨慘了，不由得默默為此人點上一排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