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睏，不能睡

氯化鈉，蘭索拉唑，昂旦司瓊-歐貝，長春新鹼，呲柔比星，依託泊苷，異甘草酸鎂，葡萄糖，多烯磷脂......王嘉熙坐在病床上，默念著著手裡的內科長期醫囑注射卡的藥品名稱。每個字都認識，但是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哦，對了，可以統稱為救命的葯，這真是個省事的名字。

哈咦~王嘉熙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若是困了，就躺下來休息休息吧，你現在應該多休息」身著粉色護士服的小姑娘勸道，手裡卻不停歇，忙著更換支架上空了的藥水。「我先給你打兩針抗過敏的藥物，這個單子給我」護士拿開王嘉熙手裡的注射卡，用筆劃了下，開始打針。王嘉熙前日埋了PICC管在手臂上，藥劑都是從PICC管注射，所以並不擔心疼痛。王嘉熙偏頭偏見注射卡上「苯海拉明（針劑兩支）」被藍色筆跡劃掉了。

「好了，你現在躺下吧，待會葡萄糖掛完了，按鈴喊我過來」

「好」王嘉熙依言躺下了，依然睜著眼睛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護士離去，仍不時回頭看了看，眼裡帶著同情。

好睏，好睏，不能睡，不能睡。

等到吊水的葯袋空了，王嘉熙按鈴喊來了護士。來的是一個白衣服的護士，雖然帶著口罩，但是身影很熟悉。這裡的護士很多，都帶著口罩，雖然叫不上來名字，但是日子久了，憑著身材動作等細節，王嘉熙都認識。護士看了看支架上掛著的注射卡，麻利地更換了另一個葯袋。王嘉熙盯著護士的動作，護士察覺道她的動作，俯下身子靠近，說道「這是美羅華，打完了之後按鈴喊我來換藥」

美羅華，利妥昔單抗美羅華，這個藥名雖然很長，但是王嘉熙卻可以清楚的想起它的全稱。

「你閉上眼睛睡會吧，你要多休息，昨晚我來查夜，看到你都沒睡。」護士說道「我記著時間呢，你不按鈴，我們也會估摸著時間過來的，不用擔心」。王嘉熙依言閉上了眼睛假寐，聽著護士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王嘉熙睜開眼，繼續望著天花板，有時候偏頭看看藍色的防菌掛帘。

好睏，好睏，不能睡，不能睡。

「小姑娘，你睡會，我給你看著吊水瓶」旁邊病床的爺爺今天的精神頭不錯，坐在床邊玩手機，見王嘉熙不睡覺，就和藹的說道「你別著急，你姐姐很快就來了」他看了看手機，又道「十一點了，你姐姐也快來了，昨天就是這個時間」

正說著，聽到姐姐急促的腳步聲，隨即是聽到姐姐王嘉雲說道「小熙，我來啦」「小熙，今天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燉了雞湯哦」姐姐瞥了眼藥袋和注射卡，又拿過床頭桌子上的一次性毛巾為王嘉熙擦汗。

是的，王嘉熙越來越虛弱了，之前只是睡著時候流汗，等醒了身上都是濕濕的，現在即使不睡覺也會滿身滿頭的汗漬，有時候是冷汗，有時候是熱汗，弄在身上很不舒服。

「老爺子今天精神不錯啊」姐姐對著隔壁病床的爺爺說道。

老爺爺笑呵呵地回答「是啊，醫生說我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估摸著下午就能封管了，我跟我兒子說了，我今晚回家住」

「唉，恭喜老爺子啦，你兒子呢？」姐姐問。

「在上班，晚上下班的時候過來，給我收拾東西回家。」爺爺說。

「恩恩，別忘了給護士請假哈，上次你晚上回家，護士長到處找你」姐姐提醒道。

「小熙，要不要現在喝一碗？」姐姐靠近耳邊說道，聲音輕柔，小心翼翼，看到王嘉熙微皺的眉頭，有些失望的說「那晚點喝吧，我給你洗些水果怎樣？我買了草莓」見王嘉熙沒有反應，就有些開心地去拿柜子里的水果，又從包里取出一盒草莓，出去了。

病房恢復了安靜，王嘉熙獃獃地看著天花板。

好睏，好睏，不能睡，不能睡。

「小熙，起來吃些草莓吧」王嘉雲把大大的果盤放到床頭柜上，對小熙說道。小熙點了點頭，王嘉雲開心地輕輕地扶起了她，給她弄好了靠枕，正要拿一顆草莓。王嘉熙虛弱地說道「我先喝點水吧」

「好，好」王嘉雲放下草莓，又說「要不然喝雞湯吧？有營養」王嘉熙想到雞湯的油膩感，有些噁心，搖了搖頭。王嘉雲倒了杯紅湯，遞了過來。

王嘉熙其實只是想喝白開水而已，五味五色的清水。

自用藥以來，王嘉熙胃口很差，越來越差，聞不得一點不舒服的味道，吃不得一點不喜歡的食物。可是越是不能吃喝，姐姐越是心疼，想法設法的補充營養，讓王嘉熙每一次入口的湯水都極富營養，不可浪費每一次張嘴的架勢。想到姐姐的辛勞，王嘉熙感覺紅湯的氣味還算舒適，就喝了半杯。王嘉雲見此，喜不自禁。

「姐姐今天有點忙，小小志有些感冒了，不能帶過來，他一個人在家，我需要回去看看，對不起，沒辦法在這裡陪你了，姐夫明天休假在家帶小小志，我明天還可以過來這邊多多陪你哈」姐姐絮絮叨叨地解釋道「我給你看會藥水，等下回去，過了個把小時，我再過來瞧瞧你。」小小志是姐姐的兒子，剛上幼兒園，非常活潑。

想到姐姐需要來回來回地兩地跑，照顧兩邊的病人，王嘉熙說到「你不用過來了，在家照顧小小志吧，我挺想他的」

「唉」王嘉雲說道「過幾天你應該可以出院了，到時候天天看到小小志」

有姐姐陪著說話，王嘉熙倒也少了些困意。

過了會姐姐要離開了，可是見王嘉熙什麼都沒有吃，很是擔心，不願離開可是又擔心家裡的孩子。王嘉熙偏頭看了看果盤，幾顆飽滿的紅彤彤的草莓帶著幾個水珠整齊的堆在盤子里，盤子裡面積著有些沒有乾涸的清水。王嘉熙拿了棵草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吃些」

姐姐很開心，起身說道「我再給你熱杯牛奶再走」。

草莓很甜，氣味清香，尚可入口。王嘉熙挑剔地想著，吃了一顆就不再吃了。見姐姐來了，拿起第二顆做出打算吃的樣子。等姐姐叮囑幾句離開后，王嘉熙把草莓放了回去，又開始發獃。

隔壁床的爺爺說道「你要是不想吃就睡覺，我把帘子拉上，我也要吃飯了哈」王嘉熙立即緊張起來，吃飯？想到每次飯點病人們吃飯時候傳來的各種難聞的食物味道，王嘉熙感到有些噁心。尤其還有次有個喜歡韭菜的病人，不知道哪個病房的，韭菜味傳的老遠。他沒有常識嗎？就算他不嫌棄韭菜的味道沖，韭菜屬於辛辣的，也不能吃啊，醫生護士都不管管嗎？王嘉熙如此想道。

聽到細微的咀嚼聲，卻沒有想象中奇怪的味道傳來，王嘉熙有些慶幸，還好沒有吃羊骨湯排骨湯那些東西。想想都不舒服。

為了不睡覺，王嘉熙開始看電視，拿著遙控器換台調聲音，折騰一會後又玩手機，護士來換了幾次藥水。

不能睡不能睡，王嘉熙默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