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車禍

第三章 車禍

汪春與王娟秀真可謂天作之和,他們的相遇相識相當偶然。汪春是錦陽市汪家鋪人,錦陽市隸屬關東州地界兒。這還是前幾年的事了。有一年的夏日裏,汪春回汪家鋪老家看望爹媽,當然也是看媳婦兒啦!他同媳婦兒結婚這麼多年,他那媳婦兒的肚子至今也沒啥動靜兒。關東州幾個大醫院都跑遍了,鄉間的郎中也看了不知多少個了,偏方啥的也都比劃過了,就是不見有啥起色。汪春倒是不咋在乎,可把汪春的老爹急壞了,也把他那兩個小媽急壞了。汪春生母死得早,汪春爹先後給汪春找了兩個小媽。一回到家,免不了又要在爹和兩個小媽的摧逼下領着媳婦兒到錦陽的醫院去瞧一瞧看一看。這一次,不光是他和他的媳婦兒去了錦陽,他的叔伯兄弟汪亮也去了。看完了醫生,汪春說自己個兒還有點兒事兒要辦,就讓汪亮陪着媳婦兒先回了家,自己個兒在錦陽飯店開了間客房住下來。

早上,汪春獨自一人到錦陽飯店同一條街的一間咖啡館用早點。咖啡館這類東西都是洋玩藝,錦陽這旮噠是在洋人來了之後才有的。先是大鼻子,也就是老毛子,俄國人,接着就是東洋人,有了這些個人,一些個其他的啥國家的人也就在這兒陸陸續續地時有出現了。洋人同咱中國人不同,不但長樣兒不同,吃的喝的也不同。當然,這麼說也不全對,那東洋人的長樣就跟咱中國人有點兒相象。這間咖啡館的名字起得很好聽,叫藍莓咖啡館。藍莓咖啡館是個老字號,原來是俄國人開的。日俄戰爭后,俄國人的勢力在關東州被日本人取代,藍莓咖啡館也易了主,轉讓給了中國人。汪春在錦陽讀中學時,時不時地到這間咖啡館來,等到他進了東北軍,這也有好多年沒到這間咖啡館來了。進了咖啡館,汪春在靠近窗子的一個吧枱坐下來,一個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務生走了過來。汪春點了一杯咖啡和一份甜點。在這空檔兒,汪春環視了一下這間已經久違了的咖啡館。這也好幾年過去了,這間咖啡館是不是幾經易手,不得而知,但卻沒有啥太大的變化,基本還是老樣子。咖啡館氣氛還算高雅,枱面都鋪着白色的枱布,上面放着藤條編織的小小的花籃,花籃里是一束鮮花,都是那種小花兒,五顏六色的,很好看。相比之下,座椅枱面啥的顯得不是很小巧。咖啡端上來了,冒着熱氣兒。那個年輕的服務生瞅了瞅汪春,問,先生,還需要點兒啥嗎?汪春微微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那服務生,俺這店兒是啥時開的?那服務生本就是個當地人,說的是錦陽這旮噠的土話,語調獨特,人稱海蠣子腔。喲,那說起來,話可就長了,俺也說不太清,還是前清那時的事了吧!原來是老毛子開的,這中間都換了好幾茬兒了!先生,聽您說話,也是俺這旮噠人哪!俺這店兒的咖啡--汪春一邊聽着,一邊用匙慢慢攪和著杯子裏的咖啡。咖啡濃濃的香氣散播開來,真真兒讓人覺得非常美好。一種快意湧上心頭,汪春得意地在胸前甩了甩手。就在這時,他覺得對面不遠處有人在盯着他看,猛一抬頭,不自覺地怔了一下子。對面台邊一個年青女子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那年青女子看到汪春發現了她的目光,多少有點兒忸怩,趕忙低下頭,但很快就又抬起頭來,向看着她的汪春點了點頭,笑了笑,汪春也回報地向她點點頭笑了一下兒。這個年青女子就是王娟秀了。當日無話。第二天早上,也不知是咋回事兒,汪春和王娟秀倆人兒都早早就到了藍莓咖啡館,並且坐到了一張枱面,就是王娟秀頭一天坐過的那張枱面。他們就這樣相識了。

車燈照亮的前方左側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紅色方形轉彎標誌,前方彎急,注意安全!

汪春對這條路再熟悉不過了,幾年來,這條路他不知跑了多少個來回!這是一個向右轉的彎道,過了這個右轉彎道就是一個左轉彎道,到了左轉彎道,就到了虎頭山了。山下有虎頭溝,山腰有虎頭崖。這虎頭山山頭整個由東向西在虎頭溝的上方探出一塊,而探出去的山頭下面則空出一塊巨大的豁口,無論是從北向南望,還是從南向北望,整個山體就像是一個張著大口的虎頭。那豁口處就是虎頭崖,崖下就是百十米深的虎頭溝了。山路從那虎頭的大口處平鋪過去,走在那虎頭崖上就像是從虎口裏走過。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汪春的車此時已經轉過了右轉彎道,進入了向左的彎道,馬上就要進入虎頭崖上的虎口了。從右轉彎道轉過來的時候,車燈是直照着的,左轉彎道啥路況那是根本無法辨識的,可一旦進入左轉彎道,車前大燈把左轉彎道照亮了。汪春看見,就在左轉彎道接近虎頭崖的路面上有兩輛車在慢慢向前行進,前面是一輛轎車,緊跟着的是一輛土黃色的卡車,有點兒象日本關東軍用的那種卡車,兩車一前一後,相距也就丈余。還沒容汪春多想,汪春的車已經轉過彎道,到了那輛卡車的左後方。

看清了,果然是輛關東軍用的那類軍用卡車,前面是輛灰白色的轎車。

兩輛車慢慢地向前移動,看樣子好像是那卡車拋了錨,正由那小車向前牽引,那卡車的前保險杠上還掛着啥東西,明顯地向前鼓凸著。按照山路行車慣例,在危險路段,在狹窄路段,那是不宜超車的。那虎頭崖就著整個山勢是向外鼓出的,這段路少說也有二里。兩輛車行進得實在太慢,基本屬於那種朝前蹭的狀態。

汪春藉著燈光看了看前方的路,還沒有進入虎頭崖,於是鳴了鳴車笛,打算從那兩輛車的左側超過去。出於禮貌,汪春關了車前大燈,只開了近光燈。車頭很快就與那卡車車尾平齊了。就在這一瞬間,他猛然看見那卡車車尾沒有車牌!還沒等他做出啥反應,他又看見那前面的轎車似乎有點兒眼熟,好象就是剛才早些時候從他的車旁快速超過去的那輛車!這車並不是車臉兒向前,而是在倒著行進!汪春腦袋裏面嗡的一聲,一種不祥的感覺衝撞著汪春的腦海。

汪春的車頭已經同那卡車車頭平齊了!

汪春突然產生一種想法,想快些衝過去,他猛地踩下了油門。幾乎與此同時,那本是倒著行進的轎車突然向左扭了一下屁股,與後面的卡車幾乎同時開啟了車前大燈,汪春的車整個兒罩在了耀眼的燈光里。汪春本能地把腳快速地挪到剎車掣上,一踩到底。就在他踩下剎車的當口,他的車猛地震動了一下,一聲悶響,一種巨大的力量把他的車向左側推移過去。汪春開車也算是個老手,他在死死踩住剎車掣的同時,還快速拉起了手閘。車並沒有停下來,但不是向前走,而是向左橫移,向虎頭崖邊緣移過去。他本能地向右側看了一眼,那卡車車前保險杠上捆綁着的兩隻車輪外胎緊貼住他車的右前部車門。

曠野里響徹著那卡車發力的巨大轟鳴。汪春的車在巨大力量的推動下死死抵抗著,顫抖著,在燈光里斜棱著一點兒一點兒向左前方移過去。汪春車的左側實際只有兩米多的距離就是虎頭溝的溝沿兒,因為靠近溝沿兒,車輪碾壓得少,長滿了野草,離溝沿兒約有一米是築路部門為防止有車或人從路上滑下去而楔進路邊砂石中的一排方楞石樁。汪春的車在企圖超車時,車輪已經碾壓在那由里向外逐漸濃密的野草上面,這時,野草為不再轉動的車輪增添了潤滑濟。車扭歪著橫移過去,在撞到石樁時猛地抖了一下,然後從躺倒的石樁上蹭過,從溝沿兒上翻了下去。黑暗的虎頭溝先是散播著汪春喉嚨里發出的急促而瘮人的啊啊叫聲,接着傳播出汪春連車帶人翻下山崖的凄慘恐怖的一聲長喊。

車在翻滾下去的過程中碰撞著溝坡上的草木和岩石,響聲很大,接下來在溝底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聽上去很遙遠。過了一會兒,緩緩的濃煙在黑暗中從溝底升騰上來,夾雜着一股焦糊味,又過了一會兒,整個虎頭山平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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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遙遠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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