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045 禁地底

二卷045 禁地底

劇痛!

渾身上下像要碎裂一般的痛,而這種痛並非來自肌膚皮肉,而是身體里,她的體內好似有把火正在熊熊燃燒,一股極熱的氣團旋亂竄,並且一寸寸燒灼她,在胸腹在四肢在整個身軀里,如身在地獄火岩般地灼痛,令她呻吟出聲。

可分明痛的像要被燒化,胸膛里卻是冰涼,凝止凝止凝止!你快回來!她無聲地呼喚,竭力想抓住他,伸出去的手卻只握住了虛空。

眼前似乎還有他孤寂的身影,銀髮墨袍,她伸手去抓,他卻如水影盪化「凝止……」她尖叫出聲,隨即整個人激醒過來,猛然坐起身子,憑她怎地睜大雙眼,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極靜中只聽到她呼呼直喘粗氣,她獃獃地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忽爾輕呼:「凝止,是你嗎?」話一出口她的眼淚就來了,止也止不住的嘩嘩往下掉。

不,這裏沒有他!這裏不是在攀都,不是在他的密室里,不管這是哪裏,他都不在了,不會在她身邊了。

她索性坐在那裏大哭起來,連身上的痛都忘了個乾淨。這地方似乎很空曠,因回聲徐徐,四下里到處都充滿了她的哭聲,響徹充溢,震的她自己耳朵都打顫。

「別哭了。」一個十分微弱地聲音在此時響起,立刻打斷了她的號啕。

「存曦?你在哪?你怎麼樣了?」她還哭着可聲音里已滿是驚喜,慌忙朝他靠近,這才察覺到身下是軟軟的半濕泥土,粘乎乎地粘了她一身。

她爬了幾步,果然觸到他的衣服:「存曦!」她撲過去不管不顧得緊緊抱他「存曦存曦!」她一邊大叫一邊抱緊。

他半點沒有吭聲,像是就此死了似的,直到她驚覺過來鬆開手臂,他才吐了口氣:「你想勒死我?」

她慌忙再鬆開,將他放平后卻依舊死死攥着他衣角,一點也敢放開:「你痛嗎?」她聞到了血氣,他被凝止一掌劈地吐了血,又被抓斷了肩胛骨,傷勢可是極重的。

他微喘:「還好,你別再勒我我興許……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九薇慌忙答應了抹了一把眼淚:「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還好我們掉下來的這地上是軟土。我四下看一看。」說着就要爬起來。

存曦卻說:「有火摺子嗎?別等會踩到洞,眼什麼的掉下去,那我們就真死定了。」

九薇經他一說才想起在被關押的那天身上的東西就已經給搜了個乾淨,哪裏還有什麼火摺子,正在頓足懊惱,忽然靈機一動:「有法子了。」說罷雙臂迴旋,右手點開蘭花指,含胸深吸一口氣,氣血奔涌行脈,身軀一放,同時曲指飛彈,「呲」地一聲輕響,竟有一條火線如騰龍般從她指尖竄了出去,利箭似地極亮火光頓時撞到對面牆體,散開一團火星,隨即黯淡下去。

二人都靜了靜,好半晌存曦才道:「你的招法……好像變強了。」

九薇更是愣愣,半天才點頭:「是呀,而且……我一直胸悶疼痛的很,可剛剛那下,好像把身子裏的熱度給放出來了,竟是舒坦了不少。」

存曦沉吟道:「不管是什麼緣故,先試試吧,如果身體感覺不好千萬不要逞強。」

九薇答應了,再度同樣動作施展開來,果然和方才一樣,指尖皆有火龍飛騰,而體力灼熱更是每回減少一分,她透氣就更為舒暢,指尖活動隨即更快,彈指間身子四轉,只片刻功夫就將這地方瞧了個清楚,只是瞧過之後,二人又再陷入靜默。

這裏是一個三丈見方的密室,室頂極高,四面環牆,牆面皆有細雕花樣,一時不及詳看,不過這裏是個封閉的密室卻是一目了然。

根本沒有出口!

而他們是從上面掉落下來,二人掉下后,那地方不知為什麼那麼巧竟被巨石阻堵,不然碎石落下砸也砸死了他們。

靜了一會,存曦輕嘆:「想不到竟要死在這裏,可惜了你。」

「我有什麼可惜的。」九薇喃喃。

「我是隨時準備死的人,在哪裏都是一樣,可是你……」存曦說着輕咳了起來,她忙過去幫他撫胸:「不會的,我們都不會死。還有好多事等着我們呢。」

存曦咳了一會,說道:「反正也到這一步了,我有話問你,你得老實告訴我。先前是不是懷疑那個變化血魔是我?」九薇身子一僵,他笑道:「你又不會扯謊,那天看你神色我就知道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九薇沉吟了半晌,咬牙將二宮主所說的重複一遍,末了說:「……我當初在桃院裏看你變……是親眼所見,所以一直不疑有他,以為是你。」

存曦卻沒說話。

九薇不安起來,又道:「這件事恐怕還有第三個人知道,這裏頭實在是有好些不通的地方,但是二宮主實在沒有要騙我的道理,只能解釋他也是受人迷惑了……肯定還有這麼一個人,能夠靠近你給你下藥或是別的什麼令你變化。二宮主跟你骨肉連心,發現你有異樣自然慌張,情急之下失去正常的判斷力也是難免……更何況他如今……我只是恨自己,離凝止最近的不就是我嗎?怎麼半點也沒察覺,他閉關的日子到了後來越來越久,我只當他是加倍用功,完全沒往這上面想……」

「可是禁樹下那一日你已經先一步知道那個人不是我了,是嗎?」存曦忽然提問。

九薇一愣,點頭道:「不錯。你還記得么,當時我跟凝止同時撲過去拉你,我一直記得當初在桃院時你發作的那次,你的力氣好大,我根本一點也奈何不了你的……可是那一天,我撲過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點異樣。我先前以為是因為你要對付凝止才分心收力,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你的力量,跟上回完全不同了。」

「所以你撲過來打我,打中之後才會發獃。」存曦有些苦澀的說道。

「是,沒想到能一擊即中,這跟當初在桃院看到的那個你太不一樣了。當時我就在想這裏頭恐怕出了什麼岔子,因為你變化的模樣和過去一般無二,可力量卻是大幅下降,如果你能輕易被我打中,又憑什麼能在不知不覺中將血族中人困住,將他們全無掙扎的情形下吸盡鮮血?可是二宮主又明明說過……我只得將從前的事都細想一遍,可這裏頭……」

「他說的那個故事……我真的,是他親兒子嗎?」存曦嘆了口氣。

「當然是真的。」九薇道:「二宮主說這話時……我瞧著都難過極了,這麼些年了……他那麼重情意的男子,他背負的實在太多了。若是他現在在這裏該有多好,他一定有法子幫凝止恢……」

「他死了。」

九薇如電擊般呆住,雖然她也想過這個可能,二宮主當時面對大宮主時已經身受重傷,可他們畢竟交情非淺,或許大宮主會將他關起來,或許……她想過許多可能的……「你,怎麼知道?」她茫然問。

「我親眼見到的。」存曦也是木然地說着。

九薇又是一震,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還記得我跟凝止回去攀都的那天嗎?我們在山腳下看到汲風他們,隨即他就先入山去,讓我們在下面等他,若是情形不好,也有個退路……你知道我是最不喜歡聽命令的,尤其是他……他才一走,我轉身就朝着另一個山岔上去了……上到半山腰時,就遇到強到無法突破的氣陣……從來沒想到攀都居然有能夠做出這樣氣陣的人……我正想法子硬闖,卻在抬頭時看到了……他的屍體!」

九薇如石頭般僵得一動不動,只聽他徐徐道:「他被懸掛在氣陣邊緣的一棵樹梢上,沒了一條手臂,白衣……幾乎變成紅色……不過他的臉卻是乾淨的,大概是殺他的人生怕別人瞧不清楚為他擦拭乾凈……」

「別說了。」九薇發着抖去拉他的袖子,他卻木然道:「我沒本事,根本闖不進去……那個氣陣十分詭異,和我們血族的心法有些像但又有些不像……」他身軀忽然一抖「那個跟……跟剛才凝止身上的氣息很像……不,是一樣,完全一樣。」

他一下子都坐直了,「不是他。」九薇忍不住尖叫起來。

他這才一頓,點頭道:「不錯,不是他,凝止一直跟我在一起,上山也才片刻的功夫……更何況……他不是師……二宮主的對手……」

兩人都安靜下來,誰也沒有開口,許久許久,才聽九薇慢慢地動彈身體,她似乎站了起來,隨即眼前紅光一閃,一簇火苗盈亮在她掌心,照的她染了好多泥污的面孔透著隱約亮光。

「你要做什麼?」存曦仰頭看她,有一剎那的安然。是的,這個女孩兒,總是能給他安寧的感覺。

「有好多事沒有解開疑團,有好多話我得跟凝止說,你也有吧?咱們至少,得親自去給你爹上樁香,姑夫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去看他。」九薇的語氣十分堅定:「我們一定會出去的。」

存曦仰頭定定注視她,終是輕嘆:「好,就聽你的。」

九薇回頭看他一眼:「你好好躺着不要動,我四下看看。」他答應了,看她走到牆邊一點點地細細看過去,簡直跟用手摸著似的慢慢移動,摸過右牆的時候,她說:「這裏果然是血族的禁地,這上面有好些話都是說血族入此必死什麼的。」說罷她回頭一笑:「好在我們倆都不算血族,你只是半個,我連半個也沒有。」

存曦簡直不知道該罵該笑,這當口還有心思開玩笑說這笑話的,這世上怕是只有這一個了,不過說到這個,他心中一動,是呀,眼前這個竟然是他的表妹呢!

他死死盯着她,像怕她一腳踩空忽然不見似的,隔了一會忍不住叫:「你別看了歇一會。」

她倒也聽話,乖乖地走到他身邊坐下,螅了掌心的火,聲音有些發悶;「你說血族為什麼弄一個什麼也沒有的密室做禁地?禁地不是應該有不讓人見到的東西才對嗎?」

「鬼知道他們搞什麼。」存曦嘆:「可能只是一種傳說,你瞧那牆壁上的青苔,這地方怕是有幾十年幾百年了吧。」

「要真是這樣,還不得爛了,這地方這麼濕。」九薇說着,還順手摸一把土在手上捏捏,撲面的水氣迎面而來,她忽然一怔,同時身邊存曦也道:「不對,這泥土這麼濕分明是滲著水……」

九薇嘩地一站了起來:「不錯!剛剛我看過牆壁上的刻紋花樣高處的都是深而乾淨的,這說明這裏真的沒人來過,所以那些雕紋沒有因為人為的撫摸變淺。可是底一點的地方卻長滿青苔,紋路也有些模糊……」

「這地方會進水……」存曦一下子將她想說的說了出來。

兩人雖然看不到對方,可是都知道對方的臉色肯定變了。這一個密封的密室居然會進水!那他們根本不用擔心餓死在這裏,因為眼下,正是冰水融化的初春……只要水一起來,將這些濕土泡泛起來,他們根本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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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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