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鏖戰（二十四）
「尚老神仙，你快來講一講。現在後軍那邊的情形咋樣啦？」高氏夫人低聲催促著，隨著她身後的人們，也漸漸向土丘這面圍攏過來。
「夫人放心，打從闖王同一功到了以後，很快就把官軍的氣焰壓下去了。」尚炯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接過慧英遞過來的水大口大口地喝著。
高氏夫人放下心來，又問道：「咱這邊傷亡的人數多不多？」
「兩軍陣上，刀槍無眼，當然是有些傷亡的。」尚炯的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傷，有的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有的是白刀子進去拔不出來的，如果都講出來，恐怕要巔峰地球人的正常絲襪，所以在說話時沒有什麼感情流露。
「將校們都是誰挂彩了？陣亡了？」高氏夫人悄聲問，生怕被幾員大將的家屬聽到。
尚炯也不隱瞞，告訴她說，「重要的將領如虎賁營前來報信的小將馬世耀，還有后軍大將谷英；當時谷英陷在官軍的陣中正不得脫，恰巧被雙喜遣來救援后軍的親將谷可成遇到，他領人捨命救下了谷英，因此他們叔侄和雙喜的一些親兵親將也都負了傷，小穀子地更是負了幾處傷，只是因為那裡的戰事萬分緊急，不肯退下戰場。」
想想屢次出生入死的小將馬世耀，想到傷勢很重的穀子地，想想前些天兩個人還在李過的虎賁營中與自己聊天打屁，當他報告這些將領的情況時，心中很是激蕩不已聲音有點哽咽，三綹長髯瑟瑟打顫。高氏夫人只覺心頭一熱，兩眼登時潮濕了。她喃喃地讚歎說：「咱們的這些兵，這些將……」
她的話沒有說完，喉頭突然被淚水堵塞了。尚炯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笑著說：「真不愧是李……家叔侄的部下！」
繼續說了一會子話，尚老神仙也不敢多停，他跳上慧梅替他飲好的戰馬，馬蹄聲雜沓往北去了。幾位大將的眷屬走攏來，兩個膽子大一點的，圍著高氏夫人打聽戰場上的消息，她的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但是她不肯把自己的擔心流露出來，帶上自信的神氣微微一笑，「你們都寬心吧，咱們的前隊已經打了大勝仗，后隊也馬上要打勝啦。」
由於高氏為人謙和威信極高，加上她的鎮定信心，女人們都以為她已經從尚醫生嘴裡得到了大捷的消息，登時聽到消息的人都把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高氏心中更是不安，她不想聽大家絮絮叨叨地問這問那，趕快向大家揮一下手，「大家趕快抓緊時間休息，該吃乾糧的就吃乾糧，打完這一仗就又得趕路啦。」
狠狠踢了一腳潼關塬上沉寂了千年的黃土，土地奶奶並沒有出來問一聲「大嫂，這裡是知心大姐欄目，您心中有事咱倆可以免費聊聊。」當她怒目望天的時候，外出度假的雷公電母早就遠避他鄉，如今自家腚下面的圈子太爛，他們公母兩個不想摻和。
見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高氏無精打采地打算重回到土丘上邊，等候著丈夫那邊的消息。她剛走幾步，看見雙喜帶著一群受了輕傷的親兵，他們牽著戰馬，神色焦慮地望著自己，雙喜更是磨磨蹭蹭地向著自己走來。
她停住腳，靜靜地看著嘴邊一圈毛茸茸的小傢伙，「哪裡還是什麼小傢伙，不經意的幾年間，站在自己面前的雙喜竟然高過了自己一個頭，估摸著與一功也差不多了吧？」；她等候雙喜來到，覺得這孩子像是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她心中狐疑，「會不會是他得到了什麼消息？」
其實雙喜的身高遠遠超過了舅舅高一功，比起義父也是不遑多讓，只不過與大哥李過還差一張信用卡的高度，或許是雙喜在她的面前一直就是個孩子。現在更加嘴裡喏喏地，在高氏耳邊小聲嘀咕道：「媽，爹媽養兒防老，可是你們的不老，我卻是長大啦，應該像我大哥那樣好鋼用在刀刃上，爹和舅舅在前面打仗，大哥生死未知……讓我上吧。」
「你要往哪裡去？」高氏似乎聽到了卻沒有聽明白，她柔聲問雙喜。
面龐長得比印小天還有完美的雙喜呼吸急促，他吭吭哧哧地說了半天，終於擠出來一句：「我……我爸爸和舅舅，去了一大陣，官兵的旗幟還沒亂，大家都瞧著前面的情形有點不對，不如讓我趕快去幫一把。」
高氏夫人聽到雙喜說「情況有點不妙」這一局時，不禁背上一涼，冷汗頓時打透了背心，她的心頭擰成了個，睜大了眼睛盯著她的比自己還要高的兒子，急促地問道：「是怎麼不妙？」
倒在這時，雙喜反倒是放開了，他指著前面林梢上的旗幟，「咱們的人馬少，利於速戰，不利於同敵人糾纏太久。媽，依我的意思，不如讓我出敵不意，攔腰給他插上一刀，或許就能把敵陣沖亂。」
雙喜急急火火地講完，眨巴著眼睛緊緊盯著高氏，他身後的親兵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兵刃，往日比磨牙還有難聽的兵器摩擦聲，此時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的交響樂，雖不能說好聽，卻聽起來讓自己心安了不少。
「就……你？」高氏艱難地看看這群士氣極高的戰士，他們的無一不是胳膊腿兒上攙著布帶的傷號，有的布帶上已經滲出了血跡，更有的還要在別的攙扶下才能站穩，她自覺自己的心臟擰緊得更厲害了，不過一閃而過的擔心卻也是一掃而空。
「嗯，如今狀況就是比誰不怕死比誰更勇猛一些，出奇制勝才有勝算。」李雙喜的臉上掠過一抹決然，「父輩都在戰場上，大哥的虎賁營……而大哥自己更是不知所蹤，現在能夠為父帥出力的只有自己了。」
見到義子臉上的神色，高氏更加猶豫不決了，「這……這太冒險啦。」母子兩個同時向著南方的戰場上眺望，不知什麼時候，蘭芝扎著手從高坡上跑了下來，她一手攥緊哥哥的手，一隻手扯著母親的衣袖，從未替大人擔過心的小人此刻也緊張的不得了，在她的心中父母和兩個哥哥，一個都不能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