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乾清宮懷古

第12章 乾清宮懷古

很可惜李赤心博士胸中有夢,也不可能來的乾清宮裡鋪上稻草睡個踏實覺,他現在是叛亂分子是逃犯。

在給金髮巨漢試過了馬應尤后,發現效果卻是出奇的好,不僅無痛還不耽誤工作,簡簡單單的幾下就不出血了,連李赤心自己都暗呼一聲厲害,良心仿品啊,真心是自己那一世老少皆宜居家之必備!誰家要是沒有幾十上百件良心仿,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不是穿越人士。

當然,李赤心的便宜兒子,見過了馬應尤的出色療效,更是不惜餘力地給自己老爹點贊,自然下一個高爾夫球就落到了李來亨的……哼哼,你懂得。

茫茫的夜色里,疲憊不堪的不只是暫理肛腸痔瘺科主治醫師李赤心。

就在紫禁城裡,乾清宮的一側,七八個年老體衰的太監正冒著風雪,用一雙雙烏七八黑的手,將產自天津衛楊柳青窯廠的上等椴木炭,吃力地添進坑洞里,為這乾清宮的地龍中補給著充足而均勻的熱量。

外面雖說是飛雪連天,乾清宮的東暖閣中卻是春意盎然。一個體態瘦削、面色蒼白的年輕人,身穿一件質地考究樣式新潮,卻又相當輕薄的湖藍色道袍,似乎已在這青金石的魚缸旁站了很久。

他身邊立著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躬身與這個年輕人輕聲地談著什麼。過了不久,就見那個面色青白的年輕人變戲法一般,從腰間金黃色的帶子上掏出一個蘇綉蜀緞的錦囊,錦囊中盛著一些五色如玉石一樣晶瑩剔透的魚食。這個面色冷峻孤高的年輕人,伸出三根鋼琴家才有的白皙頎長手指,從錦囊中捻出來幾粒五色斑斕的魚食,他微微翹著潔白如玉的蘭花指,將魚食散進瑪瑙石雕成的魚缸中。幾條懶散游泳的錦鱗,不緊不慢的將魚食吞進口中,估摸著是有些厭倦了同一種食物的味道,一枚青綠色的魚食,在它的口中漱了一下便被吐了出來。

年輕人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正待說話,便在這時候,暖閣外一名內監輕手輕腳都走了進來,他跪在地上稟告道:「啟稟皇爺,孫承宗到了,現在殿外候旨。」

身穿居家休閑道袍,正在乾清宮冬暖閣中餵魚的不是旁人,他正是李赤心這一世的冤家對頭,大明的崇禎帝朱由檢。正在投食餵魚的崇禎,忽聽得內監的奏報,不由得出言斥罵了一聲這個不懂事的奴才,那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也出聲訓斥道:「不要驚擾了陛下的魚!」

內監趕忙摒氣息聲地立在暖閣的一角不敢說話,那個微躬著身,站在崇禎皇帝身側的中年人,向這個內監微不可察地揮了揮手,乾清宮中的內監就像是一隻被驅趕的青蠅,雖是不甘卻只有無奈地轉身,悄無聲息地退到了乾清宮東暖閣的門外。

外面的雪花依舊像是撒鹽一般,撲簌簌地散落下來,此時節空氣中的濕度不小,落到地上不免黏膩濕滑,落到樹梢和人的身上,卻像是江米小棗的粽子,粘上了一層砂糖那樣;從乾清宮暖閣中,崇禎此刻站著的角度向外張望,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大殿外佇立著一個銀裝素裹的人形物,這個幾乎被白雪完全覆蓋的,正是自己曾經托以重任的首輔孫承宗。

可恨的是,這個不知好歹的孫承宗竟然不顧朝廷的大局,一再上書逼迫自己清徭薄役減免來年的練餉,輕徭薄賦不是不可以商量,但是你為了一己清名卻陷朕與不義,沒有了徭役朝廷的用度從哪裡來,剿匪、平賊,抵禦韃子的內侵都是要銀子的;最為讓自己氣憤難平的是,這個被自己看重的首輔,竟然不顧自己大明皇帝的威儀,要求他下詔將幾大行將就縛的流賊招安,並讓朝廷給予他們充足的兵器糧餉,讓這些賊寇去關外同滿清韃子作戰。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難道說我堂堂大明,就找不出一位能夠替朕出關,征戰四方的大將之才嗎?再有就是,朕要是能夠變出來充足的兵器糧餉,還用得著招撫匪寇嗎?更何況如今自己已經除掉了那個吃裡扒外,暗中與韃子相互款曲的督師袁崇煥,眼前國家雖亂可是形勢大好。

就目前的局勢來看,自己的手中可是一水的好牌可打,眼看著放出的那一對王炸,不日就要剿滅流寇平定匪患,你孫承宗現在卻讓寡人放棄攘外必先安內的好時機,究竟是何居心?難不成你的親爹叫流寇?

躬身在崇禎面前伺候的這位面白無須的中年人,他就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內相,司禮監掌印大太監王德化,這位被大明朝重臣們尊為內相的掌印太監,此時正在陪在崇禎皇爺的左右研討國事。

王德化陪著小心提醒皇帝不要過度餵食,因為魚與人不同,魚不知道饑飽也不知道拒絕,所以一不小心會被美食撐爆了肚皮。從王德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極好,用一句俗點的話講,就像是這三九天中抱著火爐吃西瓜那麼的舒坦;不是因為別的,現在殿外立著的這位,就是敢於跟自己這個內相叫板的「雪人」孫承宗。

此刻這個已經被白雪包裹的雪人,業已經被崇禎皇帝嚴旨斥責,並且褫奪了官爵強行命其回高陽老家去養老。當然了,要是論功行賞的話,他王德化自然是其中出力最大的功臣,肅清了自己的政敵,皇爺面前就是自己的一言堂了……。

這對兒心情相當愉悅的主奴,在探討過如何飼餵好金魚這個擺在眼前的軍國大事之後,乘著餘興,又研究起了冬暖閣西麵粉壁上懸挂的一幅米芾的書法來。

要說蘇黃米蔡四大家的書法作品中,唯有米芾的大幅作品存世極少,乾清宮冬暖閣中的這幅,就是米芾書寫的佳品;從書法的分佈、結構到用筆,都有著米芾獨到的韻味,穩而不俗、險而不怪、老而不枯、潤而不肥,簡直就是無垂不縮,無往不收的經典,而其中的文字更是極為罕見的,更遑論它的尺幅幾乎沾滿了冬暖閣整個的西麵粉壁。

從博學多才上來講,崇禎皇帝的這位內相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覺對是配得上內相二字的;暖意盎然的暖閣之中,主僕二人談興正濃,他們背對窗外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指點著出自於班固的這篇激揚文字,這篇漢代大家的文字在米芾的筆下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在這對才高八斗的主僕面前,一幅波瀾壯闊的景象呈現眼前:

「痛乎風俗之移人也……子實秦人,矜誇館室,保界河山,信識昭、襄而知始皇矣,烏睹大漢之云為乎?夫大漢之開元也,奮布衣以登皇位,由數期而創萬代,蓋六籍所不能談,前聖靡得言焉當此之時,功有橫而當天,討有逆而順民。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蕭公權宜而拓其制。時豈泰而安之哉,計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顧曜後嗣之末造,不亦暗乎?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監於太清,以變子之惑志。往者王莽作逆,漢祚中缺……

六合相滅,於時之亂,生人幾亡,鬼神泯絕,壑無完柩,郛罔遺室。原野厭人之肉,川穀流人之血,秦、項之災,猶不克半,書契以來,未之或紀。故下人號而上訴,上帝懷而降監,乃致命乎聖皇。於是聖皇乃握乾符,闡坤珍,披皇圖,稽帝文,赫然發憤,應若興雲,霆擊昆陽,憑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嶽,立號高邑,建都河、洛。紹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蕩滌,體元立制,繼天而作……

系唐統,接漢緒,茂育群生,恢復疆宇,勛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豈特方軌並跡,紛紛后辟,治近古之所務,蹈一聖之險易云爾哉。且夫建武之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內,更造夫婦,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倫實始,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分州土,立市朝,作盤輿,造器械,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龔行天罰,應天順人,斯乃湯、武之所以昭王業也。

有殷宗中興之則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階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克己復禮,以奉終始,允恭乎孝文。憲章稽古,封岱勒成,儀炳乎世宗。案《六經》而校德,眇古昔而論功,仁聖之事既該,而帝王之道備矣……,至於永平之際,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儀,修袞龍之法服,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雅樂。人神之和允洽,群臣之序既肅。乃動大輅,遵皇衢,省方巡狩,窮覽萬國之有無,考聲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燭幽。然後增周舊,修洛邑,扇巍巍,顯翼翼。光漢京於諸夏,總八方而為之極。

是以皇城之內,宮室光明,闕庭神麗,奢不可逾,儉不能侈。外則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為沼,發平藻以潛魚,豐圃草以毓獸,制同乎梁鄒,誼合乎靈囿。若乃順時節而搜狩,簡車徒以講武,則必臨之以《王制》,考之以《風》……歷《騶虞》,覽《駟鐵》,嘉《車攻》,采《吉日》,禮官整儀,乘輿乃出。於是發鯨魚,鏗華鍾,登玉輅,乘時龍,鳳蓋棽麗,和鑾玲瓏,天官景從,寢威盛容。山靈護野,屬御方神,雨師泛灑,風伯清塵,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戈鋌彗雲,羽旄掃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吐焰生風,欱野噴山,日月為之奪明,丘陵為之搖震。遂集乎中囿,陳師案屯,駢部曲,列校隊,勒三軍,誓將帥。然後舉烽伐鼓,申令三驅,輶車霆激,驍騎電騖,由基發射范氏施御,弦不睼禽,轡不詭遇,飛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顧倏忽,獲車已實,樂不極盤,殺不盡物,馬踠余足,士怒未渫,先驅復路,屬車案節。於是薦三犧,效五牲,禮神祇,懷百靈,覲明堂,臨辟雍,揚緝熙,宣皇風,登靈台,考休徵。俯仰乎乾坤,參象乎聖躬,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西盪河源,東澹海漘,北動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別區,界絕而不鄰。自孝武之所不征,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陸讋水栗,奔走而來賓。遂綏哀牢,開永昌,春王三朝,會同漢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圖籍,膺萬國之貢珍,內撫諸夏,外綏百蠻。爾乃盛禮興樂,供帳置乎雲龍之庭,陳百寮而贊群后,究皇儀而展帝容。於是庭實千品,旨酒萬鍾,列金罍,班玉觴,嘉珍御,太牢饗。爾乃食舉《雍》徹,太師奏樂,陳金石,布絲竹,鐘鼓鏗鍧,管弦燁煜。抗五聲,極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備……

四夷間奏,德廣所及,僸佅兜離,罔不具集。萬樂備,百禮暨,皇歡浹,群臣醉,降煙熅,調元氣,然後撞鐘告罷,百寮遂退。於是聖上親萬方之歡娛,又沐浴於膏澤,懼其侈心之將萌,而怠於東作也,乃申舊間,下明詔,命有司,班憲度,昭節儉,示太素。去後宮之麗飾,損乘輿之服御,抑工商之淫業,興農桑之盛務。遂令海內棄末而反本,背偽而歸真,女修織,男務耕耘,器用陶匏,服尚素玄,恥纖靡而不服,賤奇麗而弗珍,捐金于山,沈珠於淵。於是百姓滌瑕盪穢而鏡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營,嗜欲之源滅,廉恥之心生,莫不優遊而自得,玉潤而金聲。是以四海之內,學校如林,庠序盈門,獻酬交錯,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詠仁。登降飪宴之禮既畢,因相與嗟嘆玄德,讜言弘說,咸含和而吐氣,頌曰:「盛哉乎斯世!」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濁,究漢德之所由。唯子頗識舊典,又徒馳騁乎末流。溫故知新已難,而知德者鮮矣。且夫僻界西戎,險阻四塞,修其防禦,孰與處乎土中,平夷洞達,萬方輻湊?秦嶺、九崚,涇、渭之川,曷若四瀆、五嶽,帶河溯洛,圖書之淵?建章、甘泉,館御列仙,孰與靈台、明堂,統和天人?太液、昆明,鳥獸之囿,曷若辟雍海流,道德之富?遊俠逾侈,犯義侵禮,孰與同履法度,翼翼濟濟也?子徒習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識函谷之可關,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主人之辭未終,西都賓矍然失容,逡巡降階,揲然意下,捧手欲辭。」主人曰:「複位,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賓既卒業,乃稱曰:「美哉乎斯詩!義正乎揚雄,事實乎相如,匪唯主人之好學,蓋乃遭遇乎斯時也。小子狂簡,不知所裁,既聞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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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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