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004 血倉

一卷004 血倉

九薇一日間失了兩次血,沒多會就暈了過去,待到漸漸醒轉時,發現自己又是趟在一間陌生地屋子裏,只是這屋裏擺設與先前那個滿是竹香的地方不同,一應佈置,皆是奢華,床側的一頭垂下一整幕巨大地珠簾,每一顆都是渾園光亮,映照地滿室暈光。

長窗下地紫檀矮几上,一隻白玉蟾蜍口吐徐徐熏香,一室微香中,也是靜默地悄無人聲。九薇嘗試着動了動,還好身體雖軟,手腳還算有力,她慢慢坐直身來,輕輕下了床,扶著牆走了幾步,便聽有人道:「已經能起來了?」

回頭去看,便見一個黑衣少女從另一個門走了過來,這少女生著一張俏麗地瓜子臉,眼睛晶亮,兩顆小酒窩隨着說話一閃一閃「九薇姑娘是吧?少爺吩咐了,醒了就請你往前堂去。」說罷上前拉了九薇的手,又笑「我叫紅桑,今年十五了,你叫我姐姐就成。」

看九薇不響不動,她也不惱,拉着她一掀珠帘子就往外走「這裏很大,沒個人指路,轉眼就能迷了方向的。」

九薇來此,所見女子皆著黑衫,也都襯著那衣服似地不言不笑,就是那汐兒略為和諧些,也是有限。唯有眼前這少女,竟能將死沉地黑衣穿出阿娜嬌俏地風采來,一路上更是話不離口,東指西指地指給她看,漸漸地九薇還真放鬆了些。

只是穿花拂柳地走了一陣,進到這邊正堂時,她剛剛有些松馳地神經又再度崩了起來。還在門口,她便已然感覺到屋裏透出的寒意,待進了屋,看到眼前的兩人,那寒意就更加明顯了,一張才剛有了一絲血色的小臉,再度變地雪白。

「我說你就不能收斂點,凍死人怎麼辦?」說這話正是紅衣少年鳴止,此時他正歪在一張軟椅上,身上的濕衣換了,卻依舊是紅的,雙襟開地長袍,一支銀絲綉成地白梅順着袍子下擺伸展開來,怒放至腰際,變作了飛雪,點點斑斑,飄揚地隱在了右肩。一頭黑髮在腦後束住,長眉帶着微揚地笑意,朝她上下打量「不錯,比水裏上來那會兒精神了些。」

九薇只瞟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睛,至於右首坐着的那位,她根本連看也不敢看,「聽說你水性不錯。」那邊倒是開口了,只是這深冷地語調激地她又打了個冷戰「看來蕪院管不了你,需我親自管教。你挑吧,是砍了你的手好呢?還是腳好?」

九薇一愣,不由得抬起眼睛朝他望去,依舊是銀質地面具,那一雙墨綠眼眸卻是透著微怒,看得她渾身顫抖不止。

沒想到那鳴止卻在此時打岔「那個叫什麼來着的?你不用怕,他就是說說,真砍了手腳,血行不暢,你這個人也就廢了。放心吧,凝止大少爺既然能親自上門要人,你這個血倉,他是不捨得的。」

凝止目光帶回,落在他身上頓了一頓,起身便走,走到九薇身邊時,隨手一扯,九薇頓時被帶着跌跌撞撞地朝外走。

這兩人不知怎麼回事,一扯就是她的長發,九薇被拉着,痛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眼前卻是紅幕一閃「這樣就把人帶走,我豈非顏面盡失!」九薇抬眼去看,眼前站着的正是鳴止。

「我來尋人,人尋到了自己就走。」凝止語氣淡淡。

「她頭上又沒打你的印,憑什麼說是你的人?」鳴止懶洋洋地,卻歪在門邊不動。

「打印?這個主意不錯。」凝止冷哼了聲,九薇又是一陣微顫,他只要看她一眼,那凍死人的涼意簡直就如有形地利箭一般,能讓她立時感知。

「何況本少爺也喜歡用她的血,天宗近支,這血氣勝過平常血倉百倍,本少爺征戰殺場,就得有這樣的血倉才行。」鳴止瞄了一眼九薇。

凝止眼眸中的綠意徒然變深「不過才去了趟九陵,還費時費力損兵折將,這也好意思將征戰二字掛在嘴邊!」

鳴止嘴角一扯「你是什麼意思?」

「聽着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凝止再不多話,邁步又走。

鳴止怒道:「哪這麼容易。」說着話,袖袍鼓風,右手五指微曲,朝着他迎面而來,凝止眉目不動,周身上下卻是寒意驟增,手上還帶着九薇,在這即刻之間,斜刺里踏出一步,生生避開了鳴止的掌風,同時右手微展,掌中一縷盈綠「哧」地一聲盪出,繞在了鳴止手上,右手輕揮,那鳴止怒喝間,人竟被甩出了丈余,遠遠地落在院子裏。

凝止這邊也不停歇,依舊朝着門外走,那頭卜落地的鳴止大怒地再度撲上,他又是一個旋身避開,朝前的步伐竟是分毫未停。

就是苦了他手中的九薇,頭髮被他拽住,扯地頭皮生痛,更被帶着沒有方向地亂撞,頭暈眼花,險些就要坐倒。「住手住手,」她大聲叫嚷,不叫不行了,頭髮得被拔光。

凝止冷著臉,根本當沒聽見,依舊拖着她,鳴止卻是數次搶上皆不是他對手,又給打飛了出去,二人一個走一個追,打打停停,也到了門口,鳴止大喝「關門上鎖。」

一院子奴婢下人,忙着去鎖門,那凝止卻是目色一深,就在離大門數尺的位置停了下來,鳴止見他停步,正自得意想說上兩句,卻聽門外有人哼道:「成何體統,都給我讓開!」接緊著「嘭嘭」連響,湧上去鎖門的下人們,無一例外的,都被一股無形氣陣震的丈許遠,跌的七葷八素,爬也爬不起來。

鳴止這才會意過來,怒瞪凝止,門外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喚:「鳴止!」他不得不回過頭去。由於凝止也站定不動,被扯著轉的頭暈眼花的九薇這才有機會定一定神,抬頭看去,便見門外進來兩人。

左首一人黑髮金眸,九薇一見頓時心膽俱寒,不由自主地朝着凝止這邊躲了躲,凝止冷冷看她一眼,輕哼了聲。而右首的,則是一位白衣男子。

這人歲數已經不輕了,一頭銀髮在背後鬆鬆束住,額前臉頰處尚有髮絲隨風而動,長眉薄唇,年青時必定是一位英俊男子,就是如今亦是神采飛揚,卻可惜眼睛處卻矇著一塊白緞,竟似個瞎子。「又在胡鬧了嗎?」這人開口說話,聲音極為柔和。

鳴止在此人面前竟都收斂了許多,連凝止也放開九薇的頭髮,與他并行,齊聲喚「師傅」。

那人臉上揚起溫柔地笑「鳴止此次九陵一行,很是不錯,得了歷練也有了不少長進,若是再收收心,將玄渾**再練一層,那就更好了。」鳴止低聲應是,答完還不忘回頭看凝止一眼,得意之色,溢於言表,無奈那凝止目光垂地,卻似根本沒有看見。

那白衣男子頓了一頓,又道:「凝止第六重大關就在眼前,這四年要加倍盡心,四年後衝破十重,你便是能接受冥子功力地第一人,血族興亡,都在你的手中。」凝止垂頭應「是」。

那人聲音如春風拂面般,柔和而恬淡,若是他的眼睛能夠視人,必定也是一雙溫柔地眼睛:「你們與血倉之間也講緣份,強求不來的。凝止這些年從未定過血倉,如今能定下一個,也算是機緣巧合。聽說這孩子年歲尚小,如此也好,以良藥輔助,可為其增力,對凝止只有更好。鳴止不是已經有了血倉嗎?若是不滿意,就讓你叔叔再給你尋一個來,也是極方便的事。」

鳴止到此地步,不敢再說,點頭道:「師傅說的是,那也不用另外找了,桑兒很好。」

白衣男子含笑點頭「那就好,兄弟之間切磋武功是好事,若能挑選場合,那就更好了。」兩人又再度應是,他身邊那個黑袍金眸的人卻是眼睛微眯「你們兩個小王八蛋都給本宮小心着點,再鬧出什麼亂子來,本宮饒不了你們。」

「好端端的,你又何必嚇他們。」白衣男子淡淡笑了起來。

那宮主片刻前還是一臉兇相,可轉向他時,臉上的線條頓時變柔變軟「累的你要親自跑出來看,可不得好好說一通,還反了他們了。」

白衣男子含笑搖頭,那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嘆息「你們散了吧,」黑衣男也道:「都走都走,杵在這裏幹嘛!我們走吧。」說罷扶著那白衣人,走出幾步,又猛然回頭朝凝止道:「管好你那個,再要跑本宮可不輕饒。」

九薇渾身一顫,凝止答應着,回頭深深看她一眼,好在這次倒沒再拉她頭髮,當先走了,九薇戰戰兢兢地跟隨出去,才到門口,卻聽身後鳴止叫道:「丫頭,下次要逃,記得來找本少爺。」凝止腳步一頓,九薇更是嚇的氣都短了一截。

這邊黑袍人扶著白衣男子已經走出了院門好遠,可鳴止那一聲,二人還是都聽見了。黑袍人長眉一抽,白衣人已然笑道:「這孩子,還是這麼喜歡跟凝止較勁。」

「照我說這樣的根本不用好言好語,打一頓,立刻老實了。」黑袍人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白衣人搖頭笑道:「你還當他們是小時候么?」他頓了頓「鳴止此次九陵之行,確實表現的不錯,你要多誇誇他,這孩子是很好的。」

黑袍人笑道:「在你眼中,哪一個不是『很好的』,你只一味寵着他們,更讓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了。」

白衣人嘆道:「能有可寵愛地,能被寵愛着,這不是很好么?我只恨自己不夠好,沒辦法多教他們多寵他們些。」

「你看你,又來了。」黑袍人緊緊拉着他的手,金眸中滿滿地痛意「再過十四日就是月圓。這一趟,讓我陪你去吧。」

白衣男子沉默不語,靜了許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一個月只可見到一回,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入得。」

「寒翎……」黑袍男子金目泛紅,緊緊地握着他手「你如此受苦,要熬到哪一日?」

白袍男子輕輕嘆息,不再說話,迎著風抬起頭來,微風吹拂起他的白髮白綢,長身玉立,飄揚若仙。

——多想能看一眼呀,只要一眼就好!那人長的,和她像么?她在那邊過的好么?

我每日都在想着你呢,你也是,這般記掛着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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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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