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往者不可追

洞中的燭火昏昏黃黃的照著，明明沒有風，那火苗卻突然晃了一下。

祝游仍守在顧西樓旁邊，雙手還握著顧西樓的右手，只是這時日長久，他雙手握得緊人卻也累得深，已然在一旁睡著了。

顧西樓眼角輕顫，不一會緩緩的睜了開來，睫邊還掛著夢中帶的未乾的晶瑩。

她就是這樣，當初無論如何護不住想護的人，現在無論如何逃不開想逃的人世。無論那感覺不到的夢長還是短，她終究都會醒來。

前塵世在她醒來時一股腦在她腦中飛馳而過，她木訥的盯著頭頂的石壁看著。

石壁的形狀並不規則，她的眼睛也不怎麼眨著。

她記起來了，她死前對他們說等她回來。她記起來了，那身白衣，那熟悉的目光，熟悉的臉龐。

顧西樓的眼睛恢復了一些神色，她偏過頭，準備起身的一瞬間卻看到了近在一旁的藍色身影。

心裡突然一陣疼。

他終究還是知道了，知道了她一直在騙著他，她不是她的顧小白，她是從前萬萬人眼中的惡魔——顧西樓。

昏黃的燭火足夠顧西樓看清周圍的樣子。這洞中，只有他一人守著。

祝游之前想要親自照顧顧西樓，所以一概只自己一個人待在這洞里。

他卻沒料到他這樣的決定也導致了顧西樓因為害怕面對他而悄然離開。

祝游常對顧西樓說她的眼睛好看，可其實顧西樓卻覺得他身上從頭到尾哪裡都好看。好看到她每次一看到心裡都開心得不得了。

可是正是因為如此，使得她不知要怎麼面對他好。

要是他問她為什麼騙她，要是她讓她把小白還給他，要是他守在這裡只是為了在顧西樓醒的瞬間將她像一個醜陋的惡魔一樣狠狠責問。那她，該怎麼辦。

她不想想，她不能細想。

因為她一想，就覺得自己彷彿回到了當初。

當初在那髒亂的角落，無論她怎麼躲，無論她怎麼把自己團成一團，那些嗤笑、咒罵、唾棄都無法遮擋，像潮水一樣淹沒住她，窒息得無法呼吸。

顧西樓左手起決，用了她最大的力量將一個睡決朝祝游打去。這樣，他便不會醒了吧。

顧西樓用手掰開祝游握著她的手，他明明已經睡著了，明明還中了顧西樓的法決，可那手卻握得她那樣緊，緊得顧西樓差點就沒忍住想要停下來等他醒來。

……

洞外的陽光正好，顧西樓條件反射的伸手擋著自己的眼睛。久了沒見陽光，忽然見到，眼睛需要適應一下。

千機告訴顧西樓，顧西樓想要見的人就在山前處不遠。那曾是她人生里堅持的希望。

山前不知何時建了一個小亭子，一身白衣的人正坐在裡面看書飲茶。那模樣像極了顧西樓記憶中的樣子。

師傅……

可，那氣息熟悉中卻帶了幾分陌生。

熟悉的陌生。

躊躇了一會，顧西樓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那邊的人也覺察出顧西樓來，他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顧西樓。

眼神也是這樣，明明帶有從前熟悉的東西，可偏偏也帶了現在陌生的東西，同樣的熟悉夾雜著陌生，就像是由兩個人合一而成。

師傅兩個字就在嘴邊，可顧西樓卻叫不出來了。她從前不止一次的想象過當昆玉重生在她面前時，她衝上前去緊緊抱住他的樣子。

可……

她走了過去，伸出手來，最終卻只是恭恭敬敬朝著對面的白衣男子的行了個禮。

「多謝相救。」她聽到千機對她說的，殘忍的事實——眼前這個人，他是化形的璇璣。

多謝相救「璇璣……」。

她垂下頭去，不去看璇璣。可她多希望能聽到對面的人敲著她的腦袋罵她連一手將她帶大的師傅都認不出來。

可是，沒有。

璇璣頓了一會。雖然早知道會這樣，可真有聽到顧西樓這樣叫他，他心裡還是空了一空。

「你可無礙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璇璣問道。

顧西樓搖頭，「無礙。」眼睛卻看到璇璣伸出又迅速收回的手。

終究物是人非，無法回頭。

「那莫塵我已幫你教訓過了。我雖不是你師傅，但也是一路看著你長大的，你以後有什麼委屈也可以來找我。」

「但你要是想找瞿長夜報仇，千萬不可再獨自一人，記得找我，我幫你，和你一起。」

顧西樓對璇璣輕輕笑起來。

「好。」

璇璣將後來顧西樓死後的事一一對顧西樓講了，也告訴顧西樓雖然他們在仙樂山的位置人盡皆知了，但是眾人對她的誤解都解開了，不用再像從前那樣擔心了。

為讓顧西樓安心留在山上，以免又惹上外面的痛苦，璇璣還特地告訴顧西樓這仙樂山有他一起守著，如今這仙樂山早已不容小覷。

顧西樓微笑，有師傅，不，是璇璣在，這仙樂山自然不用擔心，就像當初在瑤山上一樣，有他在她便不用憂心。

只不過她的恩怨還是她自己了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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