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王都五年
元景靜靜的看了一會才轉過身去。
「翼遙。」
聽到王上召喚翼遙躬身上前,王殿邊翠色斑駁白日已盡,月光伴著幽寂粉墨登場。
「這些年你在本王身邊,吃了不少苦吧。」
元景聲音清朗。
「臣惶恐,能在王上左右是臣的福分。」
翼遙低頭跪拜,元景斂眉抬手扶了他胳臂,看似隨意卻是將他一把拉起。
「當初顏叔將你從暗衛營帶回來的時候,你衣衫襤褸,眼中卻透著虎狼之態,本王當時就在想,是經歷了怎樣的可怖險境才能生出這樣的狠意,你一定受了許多苦,才到了本王身邊。」
「後來你隨著本王一步步走到現在,或是天意使然……」
元景覆手向前走了兩步。
「本王知道你的使命,本王信你,家國天下,百姓子民,縱使身處不同,卻無人不是想護住想守護的東西,對本王而言,這世上,除了權力江山……還有她。」
元景輕笑了一聲,似是想到了什麼美好的回憶。
「繁花驚鴻,曉霧將停,雲中霧景,所見唯一。你知道嗎,當一個人支撐不下去的時候,若是有一個閉上眼就會浮現的身影,是一件多可貴的事。」
「翼遙,本王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便要為開霽,為百姓,做一個真正的王,過往如何,都不如當下重要。」
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元景就站在他面前,恍惚間翼遙甚至依稀能看清冷的月光透過枝椏斑駁地斜射在他身上,他立的那樣挺拔,像是什麼也壓不垮他。
翼遙並非不懂他,只是偶爾會有些不解,為何在別人眼中的深仇大恨,在王上這裡,寬宏和釋然變得如此容易。
可今日他像是有些明白了,或許不是不恨,而是不能恨,是每個人都囿於心計困守深淵,卻沒有人看到,這個站在雲巔之上的王,曾從黑暗中來,卻比任何人,都要光明。
「王上恩澤,心懷萬民,開霽定能如吾王所願。」
翼遙心中感念剛準備下跪,想了想剛被拉起來的場景,略微思量他向後退了一步鄭重拜下。
「臣此生願為王上赴湯蹈火,不負王恩。」
這次元景沒有扶起他,元景知道,他是王,願意以性命相托的人,翼遙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有更強大,他背負的國家更強大,才能不負所托,
對,不負所托。
元景抬頭看向已經掛在天上清白的弦月。
到那一日,若是我告訴你,我便是你想的那個人,你是否會責怪我的隱瞞我的退縮……
黑白子斷天下事,我做過無數次的推演,卻只能讓如今這般就是最好的局面,能遠遠的看著你安好,對我來說,就是暗默詭譎里最觸手可及的希望。
開霽王宮精緻宏偉,桃花跟著公孫嘉月一路從朝旦宮出來,待離了有一段距離,公孫嘉月才拉過她。
「桃花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桃花笑著轉了個圈。「是我貪玩,讓公孫子朝帶我進宮,差點連累了你們。」
公孫嘉月佯裝生氣的拍了拍她的頭。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倒是你,怎麼這樣進宮,多危險。」
桃花軟糯糯的抱了公孫嘉月的胳臂。
「我就是好奇嘛,嘉月姐姐你也知道,我十歲的時候遇了那件險事,我爹就將我送出了城,十五歲的時候才將我接回來,這短短五年,王都跟翻了個天一樣。」
「是啊。」聽到桃花提起,公孫嘉月不禁點頭。「那五年發生的都太快了。」
「那五年,王都究竟發生了什麼?」
桃花狀似無意問道,公孫嘉月本就與她交好,當下也沒什麼顧忌。
「我記得那時候,先王貴體欠佳又膝下無子,宮中妃嬪中只有麗姬生出了綺羅公主一女,朝堂之上因立儲之事常常起衝突,對於太子人選也眾說紛紜,就在這個時候王上出現了,他是安親王嫡子,說是因流落在外多年所以不為人知。」
公孫嘉月回憶著說道。
「那會王上才十一二歲吧,安親王早逝,安親王府早就封閉起來,王上便留在了宮中,論禮教,先王無子,他便是太子之位的唯一人選,王上入宮三個月後,就有朝臣便輪番上摺子請立太子,先王也點頭同意,不過在太子登基大典前夕,王太后突然有了喜脈,若是有小王子出生,王上自然是無法做太子的,這登基大典便擱置了下來。」
這樣說來宗親禮教上確實沒有問題,桃花有些困惑。
「那為什麼現在?」
她低聲問道。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大王子暴斃,先王又突然殯天,二王子不知所蹤,太師大人和我父親力保王上登基。」
「那王上進宮前,一直在外漂泊嗎?」
桃花其實更關心這個問題。
「聽說是這樣,被帶回來的時候似乎還受了傷失了些記憶。」
「失了記憶?」
桃花突然抬起頭。
「嗯……」
嘉月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了!謝謝嘉月姐姐!」
公孫嘉月不知道桃花的欣喜從何而來,但見她笑顏純真也不禁笑起來。
「今日是我該謝謝你,為我挺身而出。」
「她有意將矛頭指向姐姐,我怎麼能讓她得逞!」
桃花被誇了倒也一點也不客氣。
兩人正走出宮門外,兩輛馬車停在外頭,桃花一眼就看到了一本正經的妙淑和扯著摺扇做書生模樣的墨明。
「小姐。」
妙淑躬身迎來。
「嘉月姐姐我先走了。」
桃花回頭向公孫嘉月揮了揮手。
看桃花坐上了馬車,公孫嘉月也攏手坐上公孫侯府的車攆,桃花孩子心性天真爛漫,可自家的弟弟,看起來桀驁不馴實則胸有天地……她輕嘆一聲,罷了,想太多也無用,就算真的有心又如何呢,公孫候府和開霽雲家也只能止步於此,就像她自己,不奢求不奢望便不會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