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偶拾乞兒

003 偶拾乞兒

花以香追到客棧門口,小孩已經被夥計丟到街邊了,她忙走上去把人扶起來,一邊拿出手絹去擦他磕得冒血絲兒額角,一邊細聲軟氣的說:「別怕,止住血就不疼了。」

那孩子許是沒被人這麼溫柔對待過,傻愣愣的冒眼淚,花以香見了又是心軟,把早上留給錢白果卻被推了回來的包子拿了出來,她本來準備留着明天早上當乾糧的。

一見包子,那孩子立馬伸手接過去,飛快的塞進嘴裏,吃相比錢白果還狼吞虎咽。

「香香!你怎麼跑出來了,嚇死我了……」這一會兒的功夫錢白果愣是跑了趟樓上,又把整個大堂尋了個遍,出來才找著人。

花以香正盯着孩子瞧,聽她說的氣急敗壞,面色愧然道:「白果,我錯了……」

錢白果翻了個白眼,「就你這樣還讓不讓人生氣了!」

兩人說了幾句,花以香同她商量,帶這個孩子進去吃飯,錢白果性子爽直,只要自己有的吃,其他都不管,於是那個兀自懵懂的孩子便被花以香帶進了客棧。

這一頓飯,吃的比往日哪一頓都貴,花以香結賬的時候雖面色不顯,心裏卻默默的疼了一疼。

「好飽啊……香香,我們上去吧。」錢白果伸了個懶腰,摸著吃的圓滾滾的肚子,起身往二樓走。

花以香落後兩步,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剛才她讓客棧夥計另外包了三個肉包子,然後塞到小孩懷裏,按理說做到這兒已經是她力所能及之最了,可現在對上那雙烏溜溜純凈的眼睛,她又頓住了腳步。

許是因為從頭到尾這個孩子都不曾求她,沒有死皮賴臉的糾纏,她心裏猶疑的厲害,最後還是低頭嘆了口氣,轉身往樓上走,沒等她到二樓,就又不得不停了。

因為有一路人從客棧門口進來,一身材肥碩的婦人,穿着比一般農婦要花哨些,她氣沖沖而來,身後還領着一群打手。

「小畜生,你倒是敢跑,看姑奶奶不打斷你的腿!」

花以香見勢不妙,心裏咯噔一下,果然那個小孩嚇得面無人色,慌忙跑上來,本能的往她身後躲,一雙手牢牢的抓着花以香的腿,那力道委實不小,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內心深處的恐懼。

那婦人直奔而來,待看見花以香,隔着七八層樓梯,霎時愣了一愣,張了張口,氣勢莫名消了大半,「這位姑娘,看你這模樣,還是莫要管閑事。」

花以香也不想管閑事,可是情勢如此,她狠不下心,說道:「你與這小孩什麼關係?為何要抓他?」

那婦人冷笑一聲,一雙小眼睛眯了眯,「這小畜生是我雲和景苑的逃奴,你說為何要抓他。」

雲和景苑?花以香聽這名頭,挺文雅,一時稍稍鬆氣:「原是這樣,既是逃奴,你可有身契?」

「我不是逃奴!我真的不是……神仙姐姐你救我。」那小孩突然哭喊起來,抱着花以香的腿懾懾發抖。

婦人頓時臉色一變,說道:「我們說他是逃奴,他便是,你若是識相,就不要再多管這事。」

花以香聽到這兒隱約意識到事情嚴重,這婦人雖然口拙,如此囂張必然是不怕惹事,這良育鎮,她初來乍到,卻是一概不知。

她正擰著眉,思慮如何化解,手臂卻不自覺中安撫的摟着小孩的肩膀,拍了拍。

「你這個胖臉婆子好生沒道理,憑什麼你說是逃奴就是了?」卻是錢白果從旁跳出來,往花以香身前一擋,手裏拿着根慣用的長木棒子,居高臨下指著那婦人道,「有本事拿出身契來,既拿不出,就是強搶稚童,我們路見不平自然要管的。」

一句胖臉婆子呼的那婦人面色發青,她直直的瞪着錢白果,惱羞成怒,「好啊好,你竟敢阻攔我們雲和景苑辦事!」

錢白果雖然是個女子,卻也是個不怕事的,她俏生生的笑了:「來呀,你看我敢不敢!」

「把人都給我綁了帶回去,好教她們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那婦人將手一揮,一雙眼忍不住又看向了花以香,她原是看着花以香容色出眾,非常人能及,心生覬覦,便忍了性子好言以對,而今既然她們不識相,給了她機會,那就莫怪她不夠溫柔了。

這雲和景苑不是什麼文雅地方,乃是良育鎮赫赫有名的風月樓。若是尋常的風月樓也由不得那婦人如此囂張,偏這雲和景苑的主子是個狠角兒,人稱餘八爺,他自個沒官沒品,只因這余家同宗里有幾個弟兄在京里「三衙」辦差,這良育鎮上上下下,連縣丞都不敢得罪這位餘八爺。

那些打手本就是餘八爺養來打架的好手,聽了那婦人指揮,齊齊擼起袖子,正待動手,忽聞二樓樓梯轉角處有人喊道:「都不許動手!」

眾人望去,一身形瘦弱五官清秀的少年,穿着淡青衣裳,乍一看還當是個富家子弟,若撇去他手裏拎的半隻鴨腿。

少年顧不得手裏油乎乎,一手點了點那婦人,氣勢驕橫,囔道:「你這肥臉婆子,可知這客棧現下住着什麼人?我家大人乃聖上親授西巡按察使,正在此處安歇,豈容你們在這兒喧嘩吵鬧。」

看那少年神色,言語之間不似作偽,更何況這天底下也沒人敢冒充聖上欽點按察使,那婦人好似剛要張牙舞爪的發作一番就被人扼住了咽喉般的紙老虎,知道今日這事兒只怕是要黃了,她硬著頭皮問了句:「我們是余善大人府上家奴,受了我家大人派遣,來抓府上逃奴,不知驚擾了哪位大人?」

也不是她要懷疑,而是最近並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有按察使西巡。

雨傘?雨?難不成是余?少年略作思索,漫不經心的不答反問:「莫不是永寧九年的武狀元餘六指?」

「正是我家大人。」那婦人點頭,神色一喜一緊,喜的是他竟知道餘八爺的祖父余善,緊的是這口氣似乎略有些輕鄙,尤其這餘六指還是余善早先沒有成名前的名字,後來當了武狀元之後他覺得這名字與他的身份地位頗為不符,便改了。

而今要說良育鎮誰的名頭最響,也就只有餘善了。

「今日我等追拿這逃奴,乃我家大人新買回來的,還未受過教導,惹了不少事兒,並非故意驚擾按察使大人休憩,我們馬上將他們帶回去,好生管教。」

說着便又朝花以香那望了望,只不過這婦人一口氣松的早了些,沒提余善二字還好,一提反倒壞了事,那少年目光不善的瞪住她:「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啊。」

那婦人一聽這話音,頓覺不妙。

「回去告訴那餘六指,今日我家爺在順水客棧歇息,他若識相就該在家老實獃著。我家爺是誰你們還不夠格知道,只需告訴他,讓你傳話的人叫傅小灰。」說完,他猶覺不解氣,「這裏沒有逃奴,我說沒有,便是沒有,還不快走!」

情勢突然急轉,那婦人一時也急了:「這可不行!這……這按察使是誰我們都不知道,回頭稟話不好交代也就罷了,怎麼不讓我們把逃奴帶回去……」

「好聲言語你們是不聽了,別怪我打的你們鼻青臉腫的回去交差!」傅小灰隨手將鴨腿一拋,身形一掠便從錢白果跟前過去了,順手還撈走了她手裏握著的長木棒子。

傅小灰看着瘦弱,卻是自小習武,小小年紀就已鮮有敵手,對付些尋常打手,那就像大刀砍小菜,根本不費力。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晃,那幾個準備從樓梯口湧上來抓人的打手便全被擊倒,連那身材肥碩的婦人也不知被敲了哪兒,唉聲痛呼著栽倒在地。

傅小灰打的他們個個喊爹叫娘,好生出了口惡氣就罷手了,「只有這棍棒才能治你們這群刁奴……再不走,我打斷你們腿!」

嚇得他們連滾帶爬的一溜煙跑出了順水客棧。

花以香一直在一旁看着聽着,見那群人真的跑沒影了,心神才將將放鬆了,一低頭看見那抱着她腿的小孩不知何時鬆開了一隻手,抓着個鴨腿正啃的滿嘴油。

他何時將那傅小灰丟的鴨腿撿了吃了?

此時,錢白果卻在她耳邊聒噪:「哇啊,這小子身手不錯啊,剛才那幾招很絕妙,太快了,我根本就沒看清楚啊……嘖嘖,不行,不行,這麼厲害的招我得學學……」

花以香伸手過去連片衣角都沒摸到,錢白果已經躥出去了,屁顛顛的追着傅小灰往樓上去。

她嘆了口氣,除了吃就是武,她也拿錢白果沒法了。

牽着埋頭啃鴨腿的小孩回到房間,花以香又忍不住蹙了蹙眉,那傅小灰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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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夫人養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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