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為誰春(二)

第13章 【】天為誰春(二)

「羽書,你未免也有些過於託大了吧!」

已經在樹枝上挺過了一個冬天的枯葉,全部都被二人掀起的氣浪所打掉。

風更大。

雪不住。

兩人像立在荒原上的兩尊雕塑。

雲壓的更低了。

本來回春的天氣又變得寒冷異常。

放眼望去

萬里皆是灰白。

定西的冬天本就是沒有蟲鳴鳥叫的。

天光已然快到盡頭。

剩下的幾道亮,殘照下來。

兩人已鏖戰多時。

此壇庭中人漸感氣力不支,因此立杖拄地說道。

其腹內暗自調一口丹田之氣,散化至四肢經絡。

讓本已微微有些酸脹的關節筋肉又重新恢復了活力。

但這句不滿卻不單單是為了自我調吸。

張學究到目前為止,在對戰中仍沒有打開白骨扇哪怕一格。

僅僅是用側面的扇骨,就防住了他所有的攻勢。

兩人周圍數十丈的範圍內都不再有任何積雪。

甚至地面的泥土都如開春的耕地一般,被新翻了一遍。

「白骨扇,白骨扇。屍山血海手一翻。」

「一扇扇得愁雲慘,二扇天下不寧安,三扇過後無蟲鳴,四扇莫與世人看。」

「你,當真要我開扇?」

張學究把玩著扇墜,輕輕揉捻著。

他有些後悔把那兩方鎮紙送了出去。

但他也知道,僅憑鎮紙是無法防住庭杖之威的。

對面之人並不做聲。

他緊了緊牙關,抄起庭杖便對著自己的小腹砸了下去。

「噗……」

一口鮮血噴出半丈有餘。

「破元提罡。」

壇庭禁術之一。

施術者在自身丹田內練就一個小丹田,所謂別有洞天。

當本源丹田內的元已被抽干,施術者又氣血不足時,小丹田內充盈著比本源丹田更加強力的精血,稱作罡。

一般作為路遇強敵時拚死反擊之用。

但是他顯然沒有達到破元提罡的地步。

張學究並沒有對其下死手。

但是他竟然用庭杖主動擊碎自己的丹田,以此來激發小丹田內的罡,換取更強的戰鬥力。

「難道打敗我真的這麼重要?」

「以至於可以放棄你心中一切的珍惜與信仰、一輩子前進的資本?」

張學究不由得想起他追隨初代庭主的日子。

那時的壇庭可謂至公至允。

忠實的觀察、見證、記錄著這片天下發生的一切。

每一職級並無尊卑之別,只有分工不同。

庭主雖名義上位壇庭之主,可實際和芸芸庭眾一樣,毫無特權更不趾高氣揚。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壇庭竟然變得如此利欲熏心。

庭主宛若皇帝,上下之間因職級不同而有著天壤之別。

為了上位,壇庭內部竟然發生了朋黨之爭。

這些在張學究眼裡都是不該發生且絕無理由發生之事。

原本超然物外的壇庭,現在竟然淪為和世俗小國一般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以至於讓這位壇庭元老徹底失望,斷絕了所有念想出走壇庭。

現在,一位壇庭的中流砥柱就在自己的面前強行破元提罡。

只是為了得到一個「我擊敗了昔日最強庭令」的虛名。

武者的丹田就是性命之根本。

破了丹田,他終其一生都無法寸進。

「現在,我夠資格讓你開扇了吧!」

他抹了抹嘴邊的血跡,重新操起庭杖。

「夠了……」

張學究面露不忍,嘴唇蠕動了半時天才吐出這兩個字。

張學究唰的一聲將白骨扇一格。

左手變換著一個又一個玄妙的指印。

「貪、巨、祿、文。」

「廉、武、破。」

白骨扇中七枝扇骨霎時飛出。

七尊縈繞著紫氣的白骨從扇面中幻化而成,個個身披盔甲手持利劍,向前撲去。

對面之人看到迎面而來的詭異強敵全然不懼,反而面露興奮。

馬步橫蹲,將庭杖大力橫掃。

這一杖依然是先前的舊招。

可當下使將出來,天地之間除了灰與白又多了第三種顏色。

青。

青色最容易讓人產生靜謐安穩的感覺。

但是透過這層平緩,確是無窮無盡的血色殺機。

這一道青,在脫離庭杖之後竟自主動了起來

猶如騰蛟,宛若起鳳。

青光化龍尾部一甩,直接拍碎了兩尊白骨戰士。

接著又張開大口吞下兩尊。

隨後龍身急劇膨脹,和剩下的三尊一起化為了點點光華,散落四方。

「一扇扇得愁雲慘,不過如此。哈哈哈!」

眼看擋住了張學究的第一擊。

這人猙獰的笑著。

隨即兩腿盤上了庭帳的底端,像蛇一樣纏住了庭杖。

他的時間不多了。

「捨身一擊!與庭杖合二為一,用自身僅存的罡來發揮出至強的一擊。」

猶如煙花般,絢麗后即是衰敗。

張學究淡然的看著向自己擊來的「人杖。」

左手食指在虛空處一點。

這一方空間浮現出了圈圈漣漪,隨後又被凝固凍結。

「人杖」便停在空中進退不得。

「你與我的差距,不是破元提罡就能拉平的。不過……」

張學究把手中的白骨扇「唰」的一聲全部打開。

腳下步伐飄搖,暗合天外星圖。

「北斗加身,紫微坐宮!二扇掃盡天下濁!」

一扇拍出。

一路風火。

整片大地猶如水面一樣裂開。

直直的通向目光不可及之處。

這人看向張學究。

發現他依舊沒有絲毫疲憊之色。

便知道就算是這一扇,也並沒有消耗他多少氣力。

或許只是平平和和的隨後一扇。

「你竟然……」

「我知道了……」

一股絕望從他心底里升起。

比破元之後再無法存進的絕望更深。

當你覺得自己和對手只差一點點的時候,你會嫉妒,會輕視,會奮起直追。

當你知道你和對手相差不少的時候,你會孤注一擲,你會撞破南牆也不回頭。

但當你知道你和對手是天壤之別,雲泥之差的時候,你會絕望,你會心如死水,會從內到外被嚴寒一點點侵蝕個通透。

張學究收齊了食指。

沒有了阻擋,對方的捨身一擊正正的打在了他的左肩。

然後如爛泥般掉落在地。

「終究你還是打到我了。你也該知足了……」

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事實。

聽完這句話后,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張學究收起白骨扇,向著地面輕輕一劃,土地平平整整的降下去一塊。

張學究將這人輕輕的放了進去。還把庭杖插在東頭,面向壇庭的位置。

定西王府門口。

王府新修的氣派大門此刻緊緊的閉著。

上面一個個新鮮光亮的銅門釘反射著冬日的暖陽,像劍一般射向每一位朝這看的人的眼睛。

蟄的人們紛紛用手側擋,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

任洋來到了彷彿門口。

穿著那一身破襖。

扛著那一根釣劍。

帶著那一位小童。

「嘿嘿,這門釘可真亮!炒幾個拿回去當彈子玩兒正好!」

任洋的孫子說著就走上前去。

任洋靜靜的看著,並未阻攔。

這小童從提著的魚簍中掏出個鳥籠狀的東西。

上面拴著精鋼絲變成的繩子,足足有他一半胳膊粗。

「鳥籠」向下耷拉著。

就像被雨水澆濕的衣服。

小童提著鋼繩輕輕一抖,這「鳥籠」頓時就精神了起來。

從頂往下全是一圈圈短刀,像炸毛的刺蝟一般。

他看了看這五扇大門,似乎在挑選著哪一扇門上的門釘更加漂亮,更適合用來做單子。

但是看來看去也沒有比對處那一扇最好,不由得有些煩躁,回過頭把問詢的目光轉向自己的爺爺。

任洋微微一笑,任憑他自己胡鬧。

小童有些賭氣的降「鳥籠」信手一拋,扔過了高高的院牆,隨即「啪」的一聲從裡面反扣在門上。

這門板可比他身子骨加起來還厚實的多,竟然被他一下扣穿。

小童把繩子反背在背上,像黃牛耕地一樣使勁往外拉。

看著架勢似乎想要將這個定西王府的門面全部拽倒。

「好啦好啦,你既然喜歡帶兩個走就好了。何必把這門庭都毀了呢?要知道,這門庭就好比一個人的臉面。定西王府的門庭就是這地定西王的臉面。如果你把定西王的臉毀了,你說他會怎麼做?」

任洋一把頂住孫子的頭說道。

「他會氣的發瘋,然後哇哇亂叫的說要殺掉我。」

小童說著,頭往旁邊一偏移,從爺爺的手中脫離出來繼續朝前生拉硬拽。

任洋對這孫兒除了滿眼的寵溺以外,再無他言。

「哐啷!」

被「鳥籠」扣住的那扇門從裡面被硬生生的拽掉,飛了出來,還砸爛了半個門庭的高檐。

「定西王府」

四個字只存其二。

「唉……」

任洋搖著頭嘆了口氣。

「對不起了霍望。我真的無心與你為敵,只是想來探望一下老友而已。可如今,即便我在說什麼也是多費口舌而已。」

他不是一個自找麻煩的人,但是麻煩始終跟著他。

從年輕到老都是如此。

當年在安東王屬地。

他只是聽說安東王新娶的妾室乃東海之濱第一美女,可謂天香國色。

便忍不住的想去看一眼。

他發誓只是為了看一眼。

畢竟如此沒人今生已經錯過,但若再不一飽眼福那真是生平一大憾事。

可惜安東王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

不過也沒有一個男人會將自己過了門的女人隨意借與旁人欣賞的。

東西王府的五扇門已開了一扇。

任洋卻又不進去了,索性原地盤腿坐下。

看了一眼府內向門口處瘋狂湧來的軍士。

有看了一眼定西王城城門的方向。

最後看了一眼身後正在用短刀把門釘一個個起下來的孫子。

然後默默地把已纏在釣竿的上的劍和線一圈圈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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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雲邊月滿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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