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哈？」南晚不解地挑眉。
「那一刻的眼神，就像是認識我一樣。」蘇式微回憶起醫院中童涼的神情，仍止不住微微戰慄。「感覺我就像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凝視外面的雨，「而且，她叫我魔鬼。」
「式微，你認識她嗎？」
蘇式微搖搖頭。「完全沒有印象。」
「那這樣吧，」傅之陽有些擔憂地拍拍微微的肩膀，「明天我再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微微你還是繼續回到崇德大學調查。」
「嗯。」蘇式微輕輕點頭，她還是有些心神不定，那個眼神，真的是太恐怖了，就像是身陷地獄之人見到了比地獄更值得憎惡的事物，誓必要她以死償還。
式微仔細搜索著自己的記憶殿堂，確認她真的沒有見過童涼，對她的兒子，也毫無一絲印象。
這如此強烈的憎恨，究竟是怎麼回事？
***
次日一早，下了一晚的大雨還是沒停。式微早早就醒了，她晚上沒怎麼睡好，夢中總時不時閃過那女人憎恨而悲哀的眼睛。她醒的時候南晚還在床上睡得正香，而之陽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溫好了牛奶，還買好了小籠包。
「微微，早啊。」傅之陽微笑着，他的聲音在雨聲中像太陽一樣暖。心中好像有什麼黑暗被驅散了。
「早……之陽。」式微握住牛奶杯。謝謝。她在心裏默默地說。
「一會我再去第十醫院看看，」傅之陽看着式微一口一口地吃着包子，「然後再去警局找找關於童涼和童森森的資料，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遺漏的。」
「好。」式微咽下口中的包子，「我在學校接觸到錢承了，但目前沒發現他不對勁的地方。看上去還是挺溫文儒雅的。今天我去圖書館找找資料。」
因為害怕趕上早高峰，式微很快喝了牛奶，「我走了，之陽。」
「嗯，要小心。」
***
到學校的時候大雨已經轉為毛毛細雨。式微看了下表，9點鐘，快要趕不上她的書法選修課了。
雖然上課只是個借口，但她還是不想總是遲到和曠課，也不想引人注意。
所以她還是盡量加快自己的步伐，舉著雨傘越走越快。
書法教室就在畫室的旁邊。她上到4樓，離上課只有幾分鐘了，太過匆忙在教室門口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好痛！對方纖細卻比她高大，反作用力下她直接跌在地上，摔了個屁股蹲兒。
式微剛想說話，但抬頭的一瞬間她怔住了。
——是那個少年。在廢棄教學樓里遇到的那個詭譎的，卻美得像水晶一樣的少年。
因為外面細雨的關係，他長長的睫毛盈滿了水珠，像淚一樣，顫抖下就抖落到人的心裏。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色蒼白，神情冰涼而淡漠，絲毫沒有拉她起來的意思，轉過臉抬腳就進了教室。
「顧納秋！是顧納秋！看到了，不枉我起這麼早了。看來病應該好了吧？」
式微聽到走廊里的竊竊私語，若有所思。
原來他就是顧納秋。
不僅在教學樓里跟她說過預言，也在幸福飯店見過曹娟的少年。
人生真是奇妙，要找的時候找不到，反倒在最沒有準備的時候，獲得意料之外的果實。
「同學？還好嗎？」
式微的眼前出現一隻寬厚的手掌。她抬頭看過去，原來是昨天畫室的解老師。他今天依然是馬尾，鴨舌帽和夾克打扮，看起來休閑又不失時尚。
蘇式微沒有搭他的手，自己撐地站起來了。
「謝謝……」式微見他擔憂的眼神，只好解釋道，「我剛才在想事情。」
這話說完她有點尷尬，所幸解老師並沒有笑，而是了解地點了點頭。
「要上課了，進來吧。」
蘇式微前腳進去，後腳就聽到「哎呦」一聲。
式微回過頭，看到昨天白天畫室外的那個女生也似乎絆倒了自己，跌倒在地上，正好側對着解老師。她的裙子很短，裙子裏的一切在解名流的視野下全部清晰可見。
「解老師，能扶我起來嗎？」
但解名流眼神無一絲波動，似乎是多次勸說無效，他的表情最深處的淡漠就釋放出來，聲音也是毫無感情的，「自己起來。不要打擾同學上課。」
說完他就走向講台，完全不顧那個倒在地上的女生。
「今天的書法課，我教給大家一種新的臨摹字帖的方式——」
他溫朗的講解嗓音被大喊大叫打斷，「解名流！我楚萌萌不會放棄的！你一定會愛上我的！」
楚萌萌一邊哭一邊從地上爬起來，踏着高跟鞋跑遠了。
解名流完全不為所動，繼續講解道，「今天為大家準備了透明紙，首先，先把透明紙放在字帖上，用鉛筆畫出字的輪廓……」
式微觀察著同學們的神情，發現並沒有人因為楚萌萌而露出意外的神情，倒有不少人顯得幸災樂禍。看來，這樣的事情不是一兩次了。
而顧納秋，他坐在那裏慢慢地用鉛筆勾畫着字的輪廓，神情沉浸而專註，就好像世界只有他一人，他也只有自己的世界。
好不容易挨到要下課，要給解名流看過這節課的透明紙才能走。顧納秋似乎完成的很快，第一個給解名流看過了，獲得了讚賞和傳越展示。
顧納秋臨摹的字帖是米芾的《蜀素帖》，他的鉛筆輪廓十分認真精細，連最細的筆鋒都有好好勾畫。
「納秋，做的很好，你可以先下課了。下節課的內容是用毛筆將這些輪廓填滿。這個訓練可以讓你們很好的了解字的結構和細微之處的筆鋒。」
顧納秋點了點頭，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式微臨摹的是歐陽詢的《行書千字文》，見顧綱秋要走，只好自己加快速度，給解名流看的時候，她還怕過不了關，幸好解名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就讓她過關了。
「可以了，你也下課了。」解名流輕輕地笑着看她，「下節課要用毛筆了，那時候可要認真一些。」
式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調查才是來這所學校的目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解名流對她網開一面，去找顧納秋才是當務之急。
她快速將各種用品收到一起，出門時候顧納秋已經不見人影，所幸在一樓拐角處追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