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
趙紅櫻躊躇道，「主子，黃主子好像聽到我們的對話了，可要抹掉黃主子的記憶？」
噝……
一道毫無溫度的冷眸猛然射來，趙紅櫻全身打了一個哆嗦，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惶恐道，「屬下該死，屬下知錯。」
楊光掃了一眼趙紅櫻，不懂她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主子心裏眼裏是黃姑娘，怎麼可能讓她受一絲傷害。
要抹掉黃姑娘的記憶並不困難，關鍵是抹掉記憶的辦法只能喝下忘憂茶，忘憂茶可是很傷身的，主子怎麼可能捨得。
跟在主子身邊那麼多年了，竟然還犯這種錯誤。
「自己去虎刑堂領罰。」
「謝主子開恩。」趙紅櫻後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恭敬的站在一邊。
「主子，黃姑娘……」
「她已經走了，咳咳……」
玉清凡突然一直猛咳，攤開手，那手心赫然是一灘漆黑如墨的血。
「主子……」
所有人紛紛跪了下去，眼眶通紅。
主子身子不佳，活不了多久，只要是核心人物都知道的。
可他們都怕這一天來臨。
眼下主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回來幾天，主子就沒停止過咳血。
再這麼下去，主子哪裏撐得下去。
玉清凡望着手心裏的黑血，凄涼一笑。
他最害怕的那一天，終於快來了。
最多兩個月……
他撐死只能活兩個月。
若是不把身上的大道之傷給壓制下去，只怕他連一個月的時間也沒有。
「主子，咱們去顧族，找顧宇哲，找顧老。」楊光哽咽。
他多希望重病的人是他。
他多希望替主子分擔痛苦。
玉清凡搖搖頭，「沒用，我閉關的七天，你們好好保護黃真真，切忌不可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是。」
眾人紛紛低頭著，紅着眼眶，心裏升騰起重重的無力。
他們辦法都試過了，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都無法治好主子的傷。
以前只要喝些人血，便可以壓制主子的傷。
如今連人血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顧老反覆交代，不可以擅自動武，可主子偏偏不聽，三番五次的動武。
縱然只有一絲希望，他們也不會放棄，可現在，他們一絲希望也沒有，只能眼睜看着主子一天天的虛弱下去。
宮殿外。
黃真真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寢宮。
一路上不少侍衛都認出她的身份，雖然訝異，卻不敢阻攔，只能一邊隨身保護，一邊上報。
寢宮裏，黃真真的心依然波濤洶湧，劇烈澎湃著。
玉清凡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讓她無法忽視。
嬌弱的身子無力的靠在牆邊，這一刻。
她忽然明白了。
想要回現代，只怕希望渺茫。
以前她是女帝的時候，尚且找不到小內內。
如今她一無所有，想要找到那條小內內，無異大海撈針。
她……
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若是她回不去，她便在這片大陸上，開創屬於自己的地盤。
她不能事事都靠玉清凡保護。
玉清凡為了她，已經付出太多太多，她怎麼還能連累他呢。
屬於玉清凡的勢力，她也不想要，更不想玉清凡為了她，而獨自戰鬥梨國跟蘇國。
真要打仗，便讓她自己來吧。
若是真的要死，死她一個也夠了。
「咚咚咚……」
外面響起敲門的聲音。
「誰。」
「是我，玉清凡。」
黃真真擦了擦眼角淚水，整了整儀容，扯出一抹笑容，這才開門。
屋外，是一個白衣翩翩的儒雅男子沖着溫潤淺笑，那雙柔和的眼在看她的時候，無論何時何地都帶着寵溺。
那是一個美得讓人驚艷的少年男子，可黃真真只看到他臉上病態的蒼白。
她不傻。
她知道玉清凡傷得很重，否則，他也不用跟自己的屬下交代後事了。
「宮女的衣裳粗糙，穿在身上會不舒服的，穿這套吧。」玉清凡捧著一套衣服過來。
黃真真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宮女衣裳還沒有換下。
她臉色一紅。
玉清凡知道她偷聽牆角了？
他捧的衣服是火紅色的，紅得妖嬈，紅得新艷，可她卻覺得紅得嗜血。
伸手一摸，又滑又嫩，觸手絲柔。
這布料，肯定是上等的，以前在晉國皇宮，她都鮮少摸到這麼好的布料。
大紅色的？
這是她以前喜歡的顏色。
只不過來這個世界后，她就很少穿了。
以前，她傻傻的認為，大紅的顏色是一個吉祥的顏色，也是高貴，冷艷的代表。
她太蠢，太傻，自戀的以為，只要穿大紅的，便可以把她的高冷襯托出來，別人也就不敢低看她了。
黃真真滄涼一笑。
為自己過去的愚蠢感到可笑。
不過這大紅的衣裳，她還真的很喜歡。
黃真真接過他手裏捧著的衣服，進了裏屋，將自己身上的宮女裝換了下來。
大紅的衣服一穿在身上，黃真真愣了一下。
這尺寸，跟她的身材比例怎麼剛剛好？
是為她量身定製的？
玉清凡怎麼知道她的身材尺寸的？估摸著量的嗎？
還有這款式，這是她最喜歡的。
她不喜歡華麗的紋飾，只要修身顯瘦簡練即可。
這身衣裳雖然布料極好，卻沒有過多的紋綉，只有一些鏤空的花紋。
腦子裏不知不覺的閃過一句話。
「這軟煙羅的布料，我瞧著挺好，可惜不是我喜歡的大紅色，否則，倒是可以做一身修身簡練的衣裳，當然，不能有太多華麗的紋綉，我喜歡簡潔幹練的。」
「你若喜歡，我一天做一身給你。」
「你？你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公子，會做衣裳？量尺你都不會拿吧。」
「只要你喜歡，我便會。」
黃真真痛苦的皺眉。
誰……
誰在她耳邊說話？
那些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是女暴君跟玉清凡的對話嗎？
黃真真閉上眼睛，想看清說話的人是誰，可不知為何，她的眼前總矇著一層霧，讓她無法看清。
只是耳邊迷迷糊糊的又傳來了熟悉的對話。
「呀，紅色的軟煙羅，還是我喜歡的款式，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你親自做的吧？」
「嗯，第一次做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你試一下。」
「我親愛的小凡凡，你太賢惠了，要是不把你娶回家，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我是男的，就算要娶，也是我娶。」
「你是我的黃真真的人了，這輩子，除了嫁給我，你休想碰一個女人，不，是休想多看一眼其她的女人。」
「若水三千，只取一瓢即可。」
黃真真踉蹌了一下，若不是她險險扶住桌子，只怕早已摔落。
小凡凡？
黃真真？
果然……
那些是玉清凡跟女暴君的過去。
那些對話，也是他們以前說過的話吧……
黃真真眼眶一紅，莫名的難受。
玉清凡從不告訴她，他們以前的過去。
可腦子裏，她時不時會閃過一些他們相處畫面，每一個畫面，都是那麼溫馨甜蜜。
忽然間，他想到在花城外那座殺陣里看到的畫面。
她香消玉隕，玉清凡抱着她的屍體仰天悲鳴，一把玉簫橫掃六合八荒，屠盡傷她的敵人。
隨後，逆天改命，一夜白髮。
最後……慘死……
那些畫面即便過去許久，依然清晰的刻畫在她的腦子裏。
她不知道殺陣里為什麼會閃過那些畫面，可依玉清凡的性子，他絕對做得出那種事情的。
那些畫面，難道是以後即將要發生的事兒嗎？
如果是的話，那未來的某一天，玉清凡為了救她，會逆天改命，犧牲自己的性命？
不行，她必須早點離開玉清凡。
她不能害了玉清凡。
況且，她也不是他心中所愛的那個女人，她沒資格享受玉清凡對她的好。
「真真，你怎麼了？」
「沒……沒事，就是這身衣服真好看，忍不住愣神了。」
玉清凡微微一笑，「你若喜歡，以後我一天做一身給你。」
「這身衣裳是你親自做的？」
「嗯，第一次做衣服，也不知合不合身。」
話落，兩人都怔住了。
這不是他們以前說過的話嗎？
莫名的，兩人都有些惆悵。
黃真真苦澀一笑。
女暴君都死了那麼久，玉清凡說的話，還是跟以前一樣，果然不愧是心中所愛的人。
推開內室的門，黃真真大方的站出來。
這一身的衣服雖然樸實無華，不過穿在她的身上，卻把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完美的凸顯出來。
大紅的艷衣添著一絲嫵媚，一絲冷艷，一絲高不可攀。
玉清凡的嘴角的笑容緩緩僵住，一雙溫潤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眸中閃過一抹驚艷，一抹懷念。
「這身衣裳，很適合你。」
「是嗎？謝謝。」
玉清凡根本不是在看她，倒像是透過她，懷念著某人。
他是察覺她不是女暴君，所以開始懷念女暴君了吧。
呵……
「我要開始閉關了，需要七天。」
「嗯，你閉關可以治好自己的傷嗎？」
「可以的。」
「那你好好閉關。」黃真真淡淡一笑，別過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自然一些。
「七天很快就過去了，你把白國當自己的家便可，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楊光，他會全力滿足你的。」
「好。」
玉清凡微微蹙眉。
現在的黃真真讓他感覺有些陌生。
他伸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儒雅一笑，「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嗯。」
「等我出關。」
「你什麼時候開始閉關？」
「現在開始。」
黃真真反手握住他的大手，「無論如何，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傷，別落下病根了。」
「好。」
視視相對，兩人相視一笑，彼此的關心都在笑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