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想

「轟」巨響穿空，狂亂的風翻騰，天地彷彿為之一顫。抬頭仰望那浩然的九霄，只見金色的電光閃爍，瞬間變得刺眼。隨之而來，便是那濤濤如浪的天地之威。

白衣少年持劍凌空，一步步踏出，猛然間，仰空一喝，手中之劍破空斬下。剎那間，金光刺目，盤踞在九天之上的電光隨著這一劍的斬下，「嗤嗤」聲中赫然一聚，狂雷濤天，從高處如銀河般鋪瀉而下。

天地失色，百鳥顫鳴，萬獸驚吼，密集的電光在天地間呼嘯，瞬間齊齊轟向地面。

「轟」宛若山崩般的炸聲驟響於耳邊，下一刻只見滿地儘是交錯閃爍的電光，土崩石碎，天威之下再堅固的地面亦擋不下這一擊片刻。

「好。」高處，一慈眉老者看著這一切，一笑點頭：「『雷劍訣』的精粹你已領悟，從今天起我將親自教導你更深奧的劍訣。」

「謝掌門。」白衣少年一喜，收劍連忙跪下，臉上的表情是止不住的興奮與激動。

老者再次欣慰點頭，目光轉去，在另一旁，卻是還有著一個布衣少年。那少年見老者望向他，身體頓時一顫，隨即眼中便透露出一種深深地期待，但其中似乎又有著害怕與擔憂。

「你。」老者再開口，卻是遺憾一嘆：「你上山五年卻絲毫未進，看來你與這天道之路是無緣了，還是早日下山吧！」

「什麼。」布衣少年身體猛地一顫，一瞬地，便見他眼中那股害怕一下子湧出，只見他急忙跪下，眼中流下焦急的淚水：「掌門，掌門，求你不要趕我下山，我還可以再堅持下去的………」

老者只是一嘆，未再說一語，轉身，領著白衣少年向遠處走去，那身影令還跪在後方苦求的布衣少年感到一陣深深地灼眼。

「不。」一聲大喊，仿似不甘，仿似不願，四周一瞬間失去了顏色。下一刻，睡夢中的李決猛然驚醒，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濕。

許久，許久，李決彷彿才回過神來，四顧看到昔日熟悉的一切，終於一點點平靜了下來。

「夢嗎？」清醒過的李決想起剛剛夢中的一切，神情反而更加的黯淡。夢中的一切是如此清晰，雖然在現實中只要自己願意，永遠也不會被趕下山去，但又能如何。

「李決，還睡不睡了！」這時，在一旁突然也傳來一個聲音，望去，只見李決身側躺著一個同樣身著布衣，臉上灰撲撲的少年，此時彷彿是因為被李決打擾了美夢，正朦朧著眼，臉上露出一絲不耐。

這少年正是李決在此處唯一的好友石豪，李決聽了石豪所說本正要介面，但在突然間就彷彿想到了什麼，猛一下子站起，連忙拉起石豪：「快點起來，今天好像是一月一次的比劍之日，我們要趕快去，不然被執事弟子發現就去不成了。」

「唉，看什麼看呀。」石豪還未睡醒便被硬拉了起來，不由嘟囔了起來：「再看不也學不會。」

「別說了，快走吧！」李決也不惱，剛剛的消沉早已不見，反而顯得興奮無比，半拉著石豪就走了出去。

天已蒙蒙亮，白色的霧氣纏繞瀰漫，看似濃厚但一路走去反似好像根本沒有霧，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在鼻尖更有隱隱的清新飄蕩著。

踏身於霧，融身於霧，耳邊有清脆的鳥啼，眼前有翠綠的林木，不時，在霧中更有七彩的光芒閃爍，似夢如幻，這裡就宛如人間仙境。

而透過霧氣四面延伸而去，這獨立於外的小小天地清晰可見。霧如雲，林如畫，那滿目的翠綠與白色的霧氣纏繞，一點點蔓延，一點點裝飾，初升的朝陽更在霧與林中灑下七彩的光輝，但在這之中卻赫赫然地就拔出五道挺拔的黑影。

「水有川江流，峰有近天高」

世俗中有著這兩句話形容「天地第一長江」與「天地第一高峰」。

此處，正是流傳於世的「近天山脈」。

而世俗中更多的人稱此處為「近天峰」。從遙遠的時代便有這樣一個傳說，近天峰是神仙的居住之地，千年前的天地浩劫，便是裡面的神仙拯救了世俗千千萬萬的人，在世俗，近天峰更多的代表著一種信仰。

當然，近天峰也確確實實乃天地間四大靈地之一。遠古混沌兩散，清者上浮為藍天，濁者下沉為大地，那時，天地間便有了眾多靈氣纏繞的仙府靈山，而其中近天峰，飛寒山，落雲湖，玄陰潭，靈氣尤為雄厚，稱四大靈地，也正造就了如今三大正派神劍盟，水寒門，蒼流宗和魔教天魔教。

近天峰前後左右連綿數百里之大，東臨川江，其間山巒峰林無數，而最主要的卻是正中五峰。五峰相對而立，四峰在外，東，西，南，北各佔一方。主峰在內，於四峰環繞之中，就宛若一把插天巨劍，直破蒼穹。

近天峰外終年濃霧纏繞，四面更有奇陣守護，外人不得廬山真面，世俗中雖有人知修行一說，但卻也是不知神劍盟之名，近天峰在世俗儼然就是一神秘而又令人敬畏的禁地。

小心翼翼地走出院子，李決和石豪向四周看了一下，發現沒有執事弟子的身影，這才同時舒了一口氣，然後相互一望，便沿著開鑿出的山階飛快向上跑去。

越往上四面景色越發壯觀，一路走去，氣勢磅礴的房屋殿宇連綿，皆是硬生生在陡崖峭壁上建成。

近天峰最主要的有五峰，但自神劍盟建派以來，所有弟子修行生活卻全是在四峰環繞中的主峰之上，而整個近天山脈的靈氣也全數聚於主峰，其它各峰所存靈氣不過百一。

李決，石豪兩人一路不敢停歇，一口氣便跑到了峰頂，這裡也是神劍盟最高象徵，劍樓所在之地，每月這裡也會有一次眾多弟子的比劍對戰，而以李決兩人的身份則是連在一旁觀看也是不允許的。

「看，他們都已經來了。」老練地爬上緊挨院牆的一棵茂樹之上，交錯的密葉頓時將李決兩人的身體遮掩了大半。向院內望去，千年恆古不變的劍樓傲然而立，雲霧纏繞間彷彿閃爍著一股奇異的光彩。那劍樓高聳挺拔就像是一條通天之路直沒雲際，一眼望去便使人生出一股渺小之感。

在劍樓之下則是一片由白色玄石鋪成的寬廣地面，數千神劍盟弟子早已默然而立，雲霧纏繞在眾弟子腳下，頓添一絲仙風道骨之氣。朝陽初升，玄石在其照耀下就如白玉一般，閃發出熠熠光輝，神劍盟亦在這光輝之中迎來新的一天。

李決就這樣痴痴地望著場中數千神劍盟弟子，眼神中充斥著興奮，激動，嚮往，還有一絲絲落寂。

神劍盟創派祖師為玄一真人，那時天地初分，萬物皆處於朦朧，更無修行之談。玄一真人本是近天峰下一山村少年，正值亂世，父母早亡的他更是得了一身怪病，每日都要承受撕心之痛。

經歷種種，他倍感天地無情，造就了萬物，卻又偏偏給予萬物如此多的磨難。一次次目睹生老病死之後，他斷然決定要與天相抗，人活一世，百年豈能這樣匆匆而過。

他苦心思索，終感塵世喧浮，便隻身一人攀石踩岩，上了近天峰。重重密林，有著眾多凶禽猛獸，但說也奇怪，那些凶獸碰到年少的玄一真人也不相害反而紛紛避開，更不時為他帶去食物。

日日處於與世隔絕的密林險峰之中，他一待便是近百年，但生命將至，他卻一無所獲。匆匆一世如此而過，怕年少時的玩伴早已化作一抹黃土，他到底又悟出了什麼。

回想起一生種種，他淚流滿面，然而就在這時，他突聞百鳥啼鳴，再細細聽去，轉身四望，無數凶禽猛獸聚在一起，似在為他的悲傷而哀鳴。這時的他才猛然發現自己百年苦思之地也有著這麼多的生命，正是這些生命，為自己帶來食物，陪自己走完了這百年人生路。

許久，許久，他突然仰天大笑：「我悟到了，我悟到了……」

一瞬間的大悟之後，玄一真人緊閉的心門完全開啟，百歲之後更是返老還童。他到底悟到了什麼沒有人知道，隨後他將自己一生所經種種彙集成書，以大智慧創出修行一途。

此後，他又奔走於四處，尋天靈異寶鑄成一把神劍。

此時，玄一真人再觀近天峰，才發現此山脈雖靈氣充沛，集天地之精華，但大多卻是向外圍四峰散去。於是他便又以大神通，持劍劈山，重塑近天峰，經此，四面天地靈氣向主峰洶湧而來，聚而不散。

此後，玄一真人並未去實現年幼夢想，拯救天地萬物於苦難，而是以一顆平常心去看待萬物，在近天峰開宗立派，從四處尋天資，品行優異之人傳授道法。

自此，修行一途開始盛行，各門各派佔據仙山靈地廣收門人，其修行之法各異，卻大致分佛，道，魔三宗，而神劍盟又稱為劍宗。

因玄一真人當年所使法寶為劍，所創道法也都是依劍而行，所以至今神劍盟上下幾千弟子都是使劍。而且神劍盟所有二殿，一殿，正殿弟子最先所用的飛劍都是用盟中長老統一煉造取名「逐日」。

最先，各派對神劍盟此法甚為不解，法寶對修真者來說便是第二生命，非自己鍛造又豈能達到人寶合一。

不過，很快時間證明了一切，統一煉劍只是開始，即使是統一鍛造的神劍，神劍盟弟子也要能使其認主，這也是成為神劍盟真正弟子的一道考驗。在以後的歲月中，神劍盟弟子同樣可以再用天靈異寶加固神劍，當然其劍名亦可另取他名，「逐日」也只是對外一個統一的稱號。

到最後，神劍盟各弟子的劍往往已是與最先大不一樣，或好或壞，皆看各人造化與機緣。但因所有弟子的劍其本命劍源都是一樣，不僅使用神劍盟劍訣威力大增，多人在一起之時更能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天已大亮，劍樓之外的眾多弟子也都清晰可見，一千多名弟子整整齊齊站成幾個方陣，宛如一個個石像紋絲不動，渾身透露出一股溫然但又不失鋒銳的氣息。

幾個方陣相對而戰，各處弟子卻是有著不同之處。後幾個方陣眾多弟子同著淺藍色道袍，看似相同，但仔細一看便會發現他們道袍上所綉金色小劍分一，二之數，正是神劍盟還屬歷練階段的一殿，二殿弟子。

前幾個方陣的弟子則身著墨綠道袍，道袍領口綉著一把金色小劍，但小劍周圍卻又盤繞著一條金色小龍，正是神劍盟已真正合格的弟子正殿弟子。其中又分正一殿，正二殿，正三殿，分屬三位副掌門掌管。

在正殿弟子之前，又有十二名銀白道袍的男女，乃是從正殿弟子中選出的佼佼者，稱內殿弟子，所使仙劍與正殿等弟子所使的劍不同，名為「擎天」。

最前方，還有三男一女，則是神劍盟掌門和三位副掌門各自的關門弟子，所使之劍，已是不拘於神劍盟統一鍛劍的規矩，皆是由自己打造。

眾多弟子，靜然佇立，一身氣度不凡。再看在樹上偷看的李決與石豪，與之相比卻是天壤之別，但不得不說，兩人同樣是神劍盟弟子，不過卻是四殿弟子。

神劍盟在當今修行界為三大正派之一，對外，盟中，一樓，三閣，六殿，十二院更是人人皆知。

一樓，既是神劍盟最高象徵劍樓；三閣，為藏劍閣，鍛劍閣，歸劍閣；六殿則是內殿，正殿，一殿，二殿，三殿，四殿；十二院為長老院，刑律院，講武院，劍舞院，丹靈院，護劍院等。

同樣，神劍盟選擇弟子的方式與其他各派也是不同，神劍盟首先認為，天資為二，一個人的修行之心才最為重要。

每年神劍盟都會派弟子下山，在世俗中尋找合適的人帶往神劍盟。其條件其實也很簡單，只要能堅持七天不吃不喝，再背誦出指定的一篇詩書即可，當然，神劍盟每年只收三百人上山，背誦所用時間最短的前三百人才可入選。

此法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首先世俗中並非人人都信修行之說，不信者自不會參加考驗。而那在沒有任何人督促和絲毫能威脅到生命的壓力下七天不吃不喝，考驗的就是一個人的毅力和決心了。至於最後的背誦詩書，就是要看受考驗的他們能不能在極度虛弱下保持一顆寧靜的心了。

幾項考驗，足以淘汰出大多數本質上就不適合修行的人。不過，即使經過了考驗上了山，也不過才是開始，一年選出的三百人到最後又全數遣回山下再平常不過。

上了山的三百人最開始便是四殿弟子，四殿處於神劍盟所有弟子居住的最下方，在那裡，沒有人教導，每天需要砍柴，挑水苦幹一年。一年後，會有人前來考核，若有人能獨自領悟神劍盟心法「劍心訣」一層便可升入三殿。

千年來，神劍盟雖已漸脫道宗，轉為修劍，但萬物皆有源頭，其本質都是一樣。劍心訣為當年玄一真人所創，共分九層，這九層劍心訣就是修道的根本，乃是自身靈力增長所必須學的，只有領悟了劍心訣心法，才能施展相應的劍訣。

劍心訣前三層更是基本中的基本，一年中自行領悟劍心訣一層便是粗略的考驗了一下入選弟子的天資。一年後，領悟者，可入三殿，未領悟者，有兩條路。一是抹去在神劍盟的記憶遣回世俗；二是繼續留在四殿日日苦幹，何時能領悟劍心訣一層何時便依然可以升入三殿。

一年的限制，也只是又一次磨練。

一年中往往會有半數的人進入三殿，剩下一半，幾乎都選擇下山，畢竟不少人在世俗依有親人朋友。

進入三殿，才是考驗真正的開始，也是一年時間，進入三殿的弟子在導師簡單的指導下必須領悟劍心訣二層，三層。這是對天資的又一次考驗，一年未領悟者只有一條路，遣回山下。而這卻不是最主要的，往往還未到一年，有些弟子就突然被告知要被遣回山下，有的明明已領悟劍心訣二層，三層卻同樣被遣下山去。

三殿中，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觀察著，天資重要，品行更重要。

當然，一旦成功通過三殿的考驗，基本上已能算是神劍盟的弟子。三殿之後便是一殿與二殿，兩殿其實並無區分，但卻是對立的兩殿，時時比劍競爭，大起上進之心。

在這裡會有專門導師教導弟子，參悟心法，修行劍訣，其實也就是入正殿，成為神劍盟一名真正合格弟子前的一次歷練，只要得到肯定隨時就可入正殿。

李決，本是世俗一無父無母的孤兒，從小跟著一老人生活了十年。十歲時老人去世，正值神劍盟招收弟子，李決通過考驗來到了近天峰，成為四殿弟子。

十歲的他在四殿一日日辛苦勞作，一年過去，他卻沒通過考驗。同來的三百人或升或離，唯獨他，不知為何對近天峰似乎有著一種天生的親近，因此他又留了下來。

沒想，李決這一留便是五年，五年，一千多人從他身邊匆匆而過，只有他一直留在原地。

石豪則是在三年前來的，他也是一個孤兒，也不知他怎麼會通過了山下的考驗，來到神劍盟三年，愣是對劍心訣一層一竅不通。

難得有了一人相伴，李決每日將石豪要做的活基本上幫他幹完了，又好言相勸，才讓他留了下來。不過因此，兩人在神劍盟弟子中也算出了名。有人譏諷，有人平靜，也有人想幫助他們，但沒人敢，因為神劍盟中有著明確規定，凡幫四殿弟子晉級者，廢除修為，逐出師門。

一切只能靠自己，李決，默默堅持了五年，得到的最多也不過一些人的同情，他的夢想或許就很簡單，但卻又彷彿遙不可及，三殿，他又何時才能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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