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天道輪迴
好不容易熬到酒席散了,秋獲其實已經有些醉意。
全靠靈台那絲縷清明強撐著,才沒有破功出現醉態。
同桌的尊神相繼離開,沉盞喚人送來一碗蜜水過來,經他手一趟,還冒著熱氣兒的蜜水馬上涼了些,剛好能入口,又不算溫。
沉盞問她,「今夜的上弦月景緻不錯,可有興趣陪我賞賞?」
沒興趣。
但不能拒絕,方才沉盞幫了她,還細心給她準備解酒的蜜水,她一拒絕就顯得太沒良心。
千尋山晚間的風很大,地上偶爾有幾片樹葉,秋獲從樹葉上踩過,目光越過沉盞,空洞的落在遠方掛著的上弦月上。
小聲喃喃道,「師尊,我想出師了。」
沉盞並沒有太驚訝,好像早就預料到了,問一句,「可是想念染霜谷了?」
她總不可能說是為情所傷吧,也許,沉盞他能看出點什麼。
但是,他選擇給她一個台階下,替她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師尊也不是那麼冷漠無情,還挺細心,挺順眼的。
「我走之後,我的住所就隨師尊怎麼處理吧,左右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空置在那裡也是浪費。」
沉盞不知從哪裡拈來片梧桐葉把玩,「唔,你還有什麼想交代的,一併說了吧。」
她想了想,「我先前釀的酒……不對,是整個酒窖,都留給祁安師兄了,他要怎麼分就怎麼分吧。」頓了頓,「師尊放心。秋獲身為千尋山的弟子。在外一定會注意形象,不會失了千尋山的面子,更不會失了師尊的面子。」
沉盞伸出手,將那片梧桐葉插進她的發間。
「前些日子。朝瓷的貔貅吞了你一支步搖,我做了一支一樣的給你,我覺得需要成雙成對,才是絕配。」
她感動地道,「謝謝師尊,弟子一定將師尊的教誨牢記在心,認真修行,努力當一個優秀的神仙。」
沉盞笑,「我教出來的,怎麼會不優秀。」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
秋意和她師兄幾個,在她的院子里,歡快的吃著火鍋。
一點都沒有意識到,院子的主人,站在門口,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看不下去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們跟前,「嘖嘖嘖嘖,你們過分了啊!不經我允許,擅自在我的院子里煮火鍋,煮火鍋就算了,居然還不叫我。」
慕遲嚼著肉含糊不清地回,「嗚,你碎在思尊內里,我過去的si(第二聲)候,思尊縮你還沒醒,莫要打擾你。」
秋獲:「……師尊說不要打擾我,你們就真的心安理得的,跑回來煮火鍋,我看透你們了。」
江逾白湊過來遞了碗筷給秋獲,搖頭道,「師妹你可不能這麼說,顯得我們多不厚道,來的早不如來的巧,你現在剛好能吃到熟的,不挺好的。」
秋獲頗為無語地看著鍋里數得清的幾樣東西,又看看疊起來放在牆邊的托盤,這都快吃完了好么。
睜眼說瞎話不是這麼說的。
難怪先輩常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晚起的鳥兒沒得吃。
先輩是有大智慧的。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鍋里能撈的都撈了,慕遲夾肉的筷子僵在離鍋不足半寸的地方。
他哀怨地瞅瞅半堆起的碗,咽了口口水,放下筷子作罷。
秋獲吃了口白色的肉,頓了一下,堅持把整塊肉都吃完了。
隨後顫抖地放下筷子。
「怎…怎麼是魚肉。」
慕遲嘿嘿嘿地奪走那個碗,「忘了你不喜歡吃魚,這是祁安師兄在人間垂釣得來的上好鱸魚。」
秋獲:「……」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個人,一人一筷子,將那碗最後的火鍋分了,薑絲都不剩下。
沒辦法,她不喜歡吃魚,不喜歡魚肉的味道。
她覺得魚肉是世界上最罪惡的肉,吃起來簡直要她老命。
秋意吃飽喝足放下筷子,又摸了個梨開始啃。
面對秋獲的眼神,秋意坦蕩道,「姐姐你是吃兩口就飽了,我是吃飽了還能再來兩口,要不要來個小梨子吃吃?」
秋獲覺得額頭有點痛,「不必了,留著給你自己多吃兩口。」
「呃,姐姐,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方才,師兄們跟我說,師叔要我們午時去雲水崖等他,他帶我們去北荒嗎。」
「現在離午時也差不了多久,我們可以去雲水崖了。」
秋意答好,笑嘻嘻地對慕遲他們道,「殘局就交給師兄們收拾了,我們溜了。」
說著,拉著她就跑,完全忽略後面慕遲那句,「不是說好了吃得最多的那個收拾么?」
又一個吃得多,但被她忽略的人。
路上遇著睡眼朦朧的簇笙,她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咦,阿獲阿意,你們回來了?」
秋獲應了一聲,秋意笑眯眯地誇她多年不見,更好看了。
「我釀的酒前些日子可以喝了,你們要不要去搬兩壇?」
秋意歡快道好。
秋獲:「……你忘了我們還要去北荒么?」
簇笙摸著下巴,「唔,北荒少水多旱,你們去哪裡做什麼?」
秋獲:「具體我們也不知道,是師尊要我們去的。」
簇笙仙子似懂非懂點點頭,同她們別了。
待她們趕到雲水崖好一會兒,沉盞才踏著從容不迫的步子,從後山過來。
長者果然是興著姍姍來遲的。
沉盞揮手開了結界,召了片雲過來把她們載著出了結界。
綿軟的雲頭不急不緩往北荒飄,秋獲屈膝坐在雲上,扭頭打算看一眼那結界,目光被身後沉盞的大氅袖子遮了,她只看得到袖子上的竹葉暗紋。
秋意向來恐高,早就給自己下了個昏睡訣,抱著膝蓋埋頭在雲頭中央睡了。
「師尊,我們為何不打開空間過去,反到是選擇騰雲過去。」
秋獲捏著軟軟的雲問道。
「北荒的空間有些紊亂,直接穿過去,秋意會受不住那份壓制。」
她哦一聲,很走心地誇道,「師尊真英明。」
剛誇完,沉盞就稍稍撩下衣服,靠著她坐下。
秋獲下意識往旁邊挪了一點。
沉盞眉眼含笑,打趣她道,「你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是要做什麼,我又不吃人。」
秋獲沒說話,又往旁邊挪挪。
「你就這麼不想靠近我?」
「長幼有序,男女有別。我覺得你我師徒間,保持點距離比較好。」
沉盞笑著哦一聲。
秋獲又挪挪,碰到了秋意,秋意哼哼一聲。
她低斂眉眼,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後乾脆地挪回來,直接靠著沉盞,抱住他的臂咬牙切齒地道,「這個距離師尊可滿意了,我要小憩一會兒,如師尊這般沉穩的神,一定愛護後生,會由著後輩靠,自己紋絲不動對吧。」
也不管沉盞眼裡的笑意有多深,她也給自己一個昏睡訣,歪頭閉眼睡過去。
眼不見為凈。
還有,她就不信,沉盞的手經她這一小憩不會僵不會麻。
沉盞有些無奈,小心地動動右臂,想試試能不能抽出來,結果被秋獲抱得太緊動不了。
他抬起倖存的左手,替秋獲撥開頰邊落下的碎發,指尖拂過秋獲細巧好看的眉目,最後在她眉心留下個的楓葉狀花鈿。
硃色的花鈿在他收手的瞬間失了顏色,再看不到痕迹。
秋獲給自己的下的昏睡訣,能讓她睡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她其實睡得並不好,全是夢,夢裡老是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她循著聲音去找人,卻總是會在經歷千辛萬苦,快看到那個人時,墜入下一個夢。
她知道自己在夢裡,但醒不過來。
最後是一片楓葉飄過來,她伸手接著了,從楓葉上聞到了淡淡的竹的清香,然後眼前有寸縷光,她就醒了。
只是,有沒有人能告訴她,為什麼她是坐在沉盞懷裡,沉盞雙手摟著她,她居然也抱著沉盞?
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世界怎麼了?自己是怎麼了?
而且,沉盞的下巴靠著她的頭一動不動,呼吸均勻得很,還睡著沒醒。
夭壽了。
明明是她想要沉盞僵著身子不能動,結果,現在是她呼吸都不敢大力,身體僵硬著不動。
天道輪迴什麼時候這麼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