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佝僂

壹

林江看起來像是一夜老了十歲，除了幾個親朋，沒有其他人到場。林江說，林君不喜歡熱鬧，還是安靜一些好。

可是，太安靜了，安靜到鍾離艮覺得快要窒息。這麼多年來，有多少次看見林君的時候很想叫她一聲媽媽，有多少次打雷的時候總是林君陪着她睡着，有多少次自己惹禍的時候林君站出來替她打圓場。那個保護了她這麼多年的女人，如安靜的躺在自己面前，脖子上那道紫紅色的痕迹如何也掩蓋不住，像條蟲子一般，爬進鍾離艮心裏，然後是突入其來鑽心的疼痛。

如果她沒有抱着盒子離開，如果她早一些回去，如果......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她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家，沒有遇到林君，是不是林君就不會這樣。

院子裏的那樹櫻花開了，花瓣隨着風飄散了去，彷彿像是它們也隨着林君一同離開着。姜龍天消失在醫院裏，鍾離艮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跟林君道別，有沒有跟林君說過一句對不起。

「都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陪她坐會兒。」林江坐到林君旁邊，看着面前這個自己一直想要保護的人最終卻是比自己還先離開這個世界，他想讓上天收回他所有的豐功偉績，換林君不要這樣子離開這個世界。

其他人都陸陸續續離開，鍾離艮卻站在原地不動。「你也走吧，你阿姨她不想看你難過。」林江的聲音愈漸沉重，彷彿歲月是在一瞬間侵蝕了他的身體和靈魂。

「對不起，爺爺，對不起......」這是鍾離艮第一次覺得，面前的林江是一個無力的老人。林君帶走了他在這世界上最深的牽掛，然而如果不是為了自己，易柏尚也不會出現，林君也不會在那個晚上去那棟民居找她。135中文www.135zw.com

聽到鍾離艮略帶哽咽的聲音，林江轉過頭看着她，「你沒錯，你和姜如玉，誰都沒有錯，錯的那個人，還沒有對我對君兒說這句話。」鍾離艮自然知道林江說的那個人是誰，也知道那個人可能會一直消失不見。

貳

「我本來以為，什麼都不告訴她，我就能能護她平安。」林江又轉過身去看着林君，他說的話，是在對林君說，也是在對鍾離艮說。

「但是她本該知道，知道了至多只是受傷，不至於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林江伸手把林君散落的爾發別到耳朵後面，對於林君小的時候的記憶實在是太少，少到他不知道這個動作是不是這輩子第一次做。

「艮兒，你是她最想保護的人，一個像女兒一樣的人。我以為我可以用隱瞞保護我的女兒，她卻從來未曾對你隱瞞什麼。」鍾離艮沒有打斷林江的話，只是看着林江輕輕撫摸著林君的臉頰，鍾離艮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如果是君兒，她應該會告訴你吧......」面前這個老人很快用手掩去了眼角的淚，拉起了林君的手。

把盒子裏的東西都扔掉的時候，自己跟姜如玉說過，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最好，這樣大家就不會受傷了。她不也做了跟林江一樣的決定嗎？因為害怕不知情的林君受傷，所以選擇隱瞞。

這句話林江並沒有說話，突然的沉默讓空氣中只剩下了鍾離艮輕微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