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首戰

遠處，烽煙閉月，戰火連天。可近處，眼前，又似乎那麼靜謐無聲。

或許是出於對高大建築物本能的尊重，高聳如雲的尖頂之下，威嚴森羅的大殿之前，對峙的兩邊的人，火藥味濃烈，卻都有一分冷靜和剋制。

彭休看着阿斯蒙蒂斯，比起上一起見到顯得蒼老了幾分，似乎失去了意氣風發，有着幾分困頓和憔悴。

是睡着裏面的人，不醒么。還是醒來，她不會再是她嗎？

彭休揚了揚劍，率先打破這短暫的對峙，直接就開始向里沖。他不想再等下去，一刻都不想了。他已經受夠了在紙上閱讀近況的無奈，也受夠了思念帶來的折磨。他要馬上，立刻見到。

「天真！」阿斯蒙蒂斯嗤笑道。「你不問一下就往裏沖？且不說你過不過的了，就算你過了，你能帶走她嗎？」

「你想要殿下問你什麼？問你怎麼敗的嗎？」哀彌月的父親，哀密雲，那個中年人摘下黑袍的帽子，和阿斯蒙蒂斯一樣站在戰鬥外圍問道。

阿斯蒙蒂斯眯着眼睛看了哀密雲一眼，並不認識，卻認出了哀密雲身上的黑袍。黑袍寬大的袖子上綉著一枚族徽。

「鼠輩也敢出來混跡，想再償滅族之痛嗎？」

「看來你還記得這個紋章。」哀密雲拉了拉寬大的袖擺，亮出族徽。「那你應該也還記得它曾經的強大和輝煌，上一次的錯誤的退縮，讓我們一族失去了太多太多。這一次，我們跟着殿下打算一併討回來。」

「笑話，你們全盛的時候也不爾爾，如今不過苟延殘喘。當年若非我考慮女神復活之時你們或許尚有一點用處，才留下你們一息血脈。如今我看你們是留不得了。」

「這些話，你還是留着吧。女神會不會復活，復活的了還是不是你的女神還不一定呢。」哀密雲嘲笑道，眼睛望向半步即將踏進大殿的彭休。

「給我攔下他！」阿斯蒙蒂斯眼中有着怒火，呵斥下屬。但他很快發現，對方實力之強，準備充足，讓他的下屬此時大都陷入纏鬥之中。

阿斯蒙蒂斯親自上場，殺向彭休。

砰。

兩廂對撞，彭休推後半步，阿斯蒙蒂斯則退後數步，捂著胸口，露出微微痛苦的表情。

「太爺爺雖然去了，但留個你的禮物可沒有那麼容易消失。不如我現在送你去見他。」彭休見果然如城主彌留時所說，對阿斯蒙蒂斯下了暗手，如今時隔快半年依舊有舊傷未除。他毫不猶豫攻擊過去。

「彭休！」

尤麗婭的喊聲成功讓彭休停頓了一下，讓阿斯蒙蒂斯有時間向後退了幾步，讓攻擊被輕易化解了。

「你是來阻止我的嗎？」彭休看向尤麗婭。

「我應該要阻止你。」尤麗婭長鞭揮舞，朝着彭休而去。

「是嗎。」彭休淡淡回應，也談不上失望。他隨即也迎了上去，長劍對長鞭，兩廂碰撞。

「公主殿下！你未免太愚忠了些。你想想這裏的黑暗歷史，你想想其他的聖女，你也是受害者，你為何還要愚忠。」哀密雲見彭休對待尤麗婭多少與常人不同，一旁力勸道。

「你閉嘴。當年我讓你族歸順女神，你們寧願滅族。如今卻在這裏信口開河，信仰何能苟同愚忠。」

「她信她的女神，與現在的事情何干，你就能代表女神，你乾的那些破事就是女神希望做的嗎？當年你讓我族歸順，是僅僅歸順嗎？你是要滅我族歷史。你是要抹殺他神的存在。我們可以接受歸順，但是決不能接受抹殺過去。根都不在了，族史何存！」

這邊兩人在吵，那邊兩人已經拆上三招。

「她還沒有醒，你為什麼非要來帶走她。」尤麗婭底氣不足的質問道。

「你應該看到了我帶來的人。他是製造一族的現任的族長。我要打開棺尊，放她出來。」

「萬一打開不是日影醒來呢。」

「沒有萬一。」彭休說的很肯定，「她一直是她，即使升華神格，也不會改變。」

「這只是你的一廂情願。」尤麗婭不甘心道。

「是我的，也是她的。她比我們任何人都想要這一點。」

與他們這般的人而言，行動不管對錯，終究是遵從了自我的意志，是本能擁有。

可對於日影而言，強加給她正是想要剝奪她的全部意志。被賊人一直惦記的正是她那份本應該擁有的自我。

一直有而不察，未丟棄而不知貴。

日影比他們都知道，過往的記憶和遵從自由的意志，是多麼珍貴的事情。

尤麗婭被駁，自知理虧，眼神迴避。「你們都這麼天真。你覺得這裏經營這麼多年都是白經營的嗎？那些實驗你也看到數據了，你以為都是白做的嗎？」

遠處應景的傳來喊殺聲，似乎是更多的人參加到反擊彭休他們的行列。

「很難我知道。但現在我能做到就這麼多，我已經不想再等了。」彭休的話里有無奈和

已經做的很好了。蘭子衿心裏默想。

百年來，能將聖廷逼到要出動長老才能平叛，能將聖廷的內部分化到決裂，能將聖廷百年來積累的信眾基礎瓦解大半，能活着帶着人打到這座大殿前的，只他一人。百年來，唯他一人爾。

如今這聖廷百年基業眼看就要毀在這個青年人手上。

恨！那是一雙有着滔天恨意的雙眸！

尤麗婭面對着彭休，忽然在他的身後，她看到了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滿是洶湧的殺意！

「殿下小心！」遠處的哀密雲喊道。

就在兩人一邊對話一邊打鬥之時，阿斯蒙蒂斯早已慢慢位移到兩人身邊，在他們微微停頓對話之時，看準時機偷襲彭休。

眼看利刃即將插向彭休的後背，危機乍起。彭休隨即準備急轉身。但左手被忽然一股力量牽扯，人重心向左前倒去。迎接他的不是尤麗婭的利刃，而是尤麗婭錯身而過，迎向了他身後的偷襲。

這些都是一瞬間的事情，甚至都來不及思考做多餘的反應。

利刃幾乎洞穿尤麗婭的右琵琶骨，血瞬間飛濺而出，一滴落到了近距離的彭休的臉上。

眼看尤麗婭要向後倒，彭休接住了她。

「你這又是何苦。」

「你這是幹什麼！」

兩道疑惑幾乎同時響起，彭休是無奈，阿斯蒙蒂斯是遭到背叛的憤怒。

尤麗婭捂著傷口，緩緩的從彭休的懷中掙脫站直。走了一步，擋在了彭休的面前。

「不管有沒有信仰，這裏是因為有女神而存在。你做了那麼多事，不就是為了復活女神嗎？只要她醒來什麼都會迎刃而解。可是她還沒有醒來。你做的那些實驗沒讓她醒來，你也沒能叫醒她。我也不行。但他肯定可以。」

「他不行！他怎麼可以！」阿斯蒙蒂斯憤怒的否認道。

「是你害怕面對這種猜想。」尤麗婭一針見血的指出。「因為你怕這種猜想一旦被證實，你將失去一切。」

「你閉嘴！叛徒！我養了你這麼多年，那麼疼愛你。你卻幫着外人來對付我。你是不是還要幫着他殺了我。」

「不是的。我不會讓他傷害你，我只是想要結束這一切，只要他……」尤麗婭面對阿斯蒙蒂斯的眼神，解釋道。

「你太讓我失望了。」

阿斯蒙蒂斯的話讓尤麗婭眼神一黯，低下眉眼，轉移了視線。對她而言，責難更甚傷害。

有機可趁，阿斯蒙蒂斯可不管尤利婭是否傷心，只藉著這一瞬間的縫隙，再次偷襲。且毫不猶豫直取尤利婭要害而去。

站在尤利婭身後的彭休自然不能不理會，雖然被遮擋了視線，但敏銳的察覺不對勁，立刻將尤利婭向懷中拽，連步向後退。

那柄利劍的寒光眼看離著尤利婭咫尺，稍微半步就要再她身在再來一道重傷。

彭休一手攬著尤麗婭，一手格擋開，再次連退數步，身後已然是大殿的厚重的牆壁。

「你想要的我性命？」尤利婭不可置信的望着阿斯蒙蒂斯。她以為在怎麼生氣，也不會如此決絕，是她又估計錯了。

「尤利婭，你還在期望什麼呢。」彭休嘆氣。「你和日影一樣，對他而言都只是趁手的工具，在需要被替代的時候，在合適的時候馬上就可以被替換掉。他不會顧及你們的任何感受，只會估算你們還能使用的價值。現在，你對他而言，已經是一件不好用的工具了。」

知道是如此，尚且還能欺騙自己，可被人說出來，連最後的幻想都將破滅。

「你們都是白眼狼。若不是需要舊時血脈，她怎麼會誕生。還有你，若沒有我，你還有你母親一脈早就應該死在宮牆之內。你們若沒有我，早就不復存在。我對你的仁慈寬厚，不是給你背叛的。你難道不該死嗎？」阿斯蒙蒂斯憤怒的斥責道。

兩道聲音，在撕裂尤利婭。她對這個人的憧憬，對這個人的敬仰本就在一直在崩塌，如今更是快碎成渣了。

「去結束這一切吧。休。她在等你。如果她還記得我，告訴她，我還是想做她的朋友。等這一切結束，我真的希望我們能帝都再見。」尤利婭再一次掙脫開彭休的守護，似乎是想通了什麼，眼神有了變化。

「別死。」彭休深深看了一眼，向殿內奔去。裏面還有一個人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