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戰前動員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如同光明聖廷這般盤踞在眾人頭上多年的龐然大物，倒塌亦如此。看着外強實則中空，看着光明是則內里腐朽黑暗。

如今的局勢，如同現在外面的天，陽光要破曉未破曉，天色已亮，卻還少一分溫度。

彭休站在窗前眺望，風景映在了眼睛裏，卻達不到心底。表情依舊陰鷙，眉頭依然緊皺，忽然一陣柔軟晨風拂面。

似乎一隻柔軟溫暖的手憑空出現，在撫平眉心的憂愁。

小影。

晃神中，彭休似乎感覺日影站在了他身邊，伸手扶平他的眉心，帶着幾分責備的看着他。

是了。他的日影似乎是如此的，話不多，也不愛笑，待人總有幾分疏離，卻外冷內熱，溫柔而細膩。溫潤如玉，世無雙。

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初時只覺特別，從未想到會對他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光是站在身邊的時候，空氣會變得柔和，就這麼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氣息，享受着他在身邊的分分秒秒的寧靜。

可如今，斯人離去，不知歸期。

彭休的眉皺的更緊了。他不知道到底還見不見到，那個他熟悉的日影。還是，不管他現在有多麼努力的去絆倒光明聖廷，不管他再去找多少能人異士，不管他再做多少事，他都再也不可能見到了呢。

等再一次見面，他的日影會變成另一個人嗎？

原本是不應該疑惑的事情，可如今在知道那些過往之後，卻成了難以避免的心底的恐慌。

光明聖廷有太多他不曾知曉的毀滅人性的手段，那些隨意的殺戮，隨意的將人做培養皿的人體試驗和改造，與光明所擁有的定義，天差地別。

即使是他們這般有着刀劍刃過血的人，也難以自持的感到噁心和害怕。

他以前總想他不問，是只等到哪一天日影願意將他納入他的全部生活之後，願意分享那些即使不好也有回憶的過往。如今卻才知道，不管哪一天他都不願意日影回想，不管任何時分都不要生生挖開那些黑暗的回憶，痛徹肺腑。

如今才知才覺晚，悔不當初。

他的日影，好不容易從那一片黑暗之中逃出來的，到最後卻還是不得不回到那片黑暗之中。

是對象強，更是他太弱。

「老大，你又一夜沒有休息嗎？」梅爾森躡手躡腳的推開書房門，他以為彭休在休息。門開着，他好奇推門進來，才發現絲毫沒有睡過的跡象。

「不熬到極限，他是不會睡的。」後面跟進來的是哀彌月，打着哈欠，找了一張舒服的椅子困在裏面。

「茶放在書桌上去。其他放在那邊。」接着魚貫而入的僕人在後來的羅伯特的指揮下，在茶几和邊櫃各處都放上了可口的茶點。

「那老大你先喝杯茶吧。」梅爾森擔憂的先給彭休到了一杯熱騰騰的茶，遞了過去。

彭休也沒有拒絕，端起來喝了一口。

「正好沒吃呢。恩，真香。」隨後·進來的米加，隨手拿了一塊，塞在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說着。

「趕緊坐下。餓死鬼投胎嗎？」米健一記爆栗。隨即找了一處角落坐下。

「好久不見，想我了沒？」梅爾森的頭上多出一隻手，無情蹂躪着他捲毛，是莫特。

「屁的好久不見，上上個月不是見了嗎？大皇子在軍隊的那些事，你搞完了？」梅爾森沒好氣的拍開魔爪。

「太無情了。兩個月那就是好久了啊。而且我辦事，你還要問嗎。自然是沒問題的。我保證不會再有其他聲音。」莫特的篤定，是對着梅爾森說的，也是來彙報的。

「行了，坐下吧。」梅爾森無奈挪挪屁股，給莫特空出一個坐來。

見彭休沒說話，羅伯特攤開手上的文件，正準備說，被敲門聲打斷，管家領着給兩人指了指空座，退下了。

兩人向眾人點點頭，一人先坐下了，另一人站着。「早就猜到你們會有動作了，協會裏好些人要來，但是最厲害的還是俺們了，而且俺們也算相關人。這件事，你們添兩個幫手總是可以的吧。」

「真羅嗦，要是不想你們來，你們現在會在這裏嗎？」梅爾森不客氣懟道。

這後來的兩位正是上次傭兵協會的舉行比賽隊伍的其中的兩人，是來第排名二三兵團的自霸伽和麥克。

梅爾森一想到這兩人之前還想殺潘（連陽的兒子，毛怪家裏的小朋友），還害得日影受過傷，即使現在來幫忙，他也喜歡不起來。

「我們來這裏很正常，怎麼你這個廢物也在這裏呢。你來有用嗎？」霸伽不客氣回懟。

梅爾森還沒回嘴，莫特倒是站了起來，不爽的盯着兩人。

畢竟是一起來的，坐着的麥克站了起來。「要打架，來吧，奉陪。」

一句話瞬間，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起來，米加趕緊吞掉了口裏的食物，氣勢洶洶站到米健身邊。這裏畢竟是他們的主場。總不能輸了氣勢。

叮。瓷器碰撞發出微微的輕響。

眾人看了過去，是彭休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正看向他們。本就不怒自威，更況且冷眼。

「不打架。我們還似乎挺感謝你們來的。畢竟也是刀劍舔血的活。」莫特立馬說道。

「對對對……很感謝。」米加附和。

「也不是為了你們，他救過我弟弟的命，還叫聲我一聲哥，沖這些，我也不能不管不問……」麥克回憶彼時少年初見，親近的一聲呼喊。

但麥克提及日影，梅爾森莫特他們集體看向了彭休。他們都是為日影而來，卻又都覺得禁忌。

彭休明白眾人的顧慮。碗大疤在哪裏，誰見誰都怕他疼。

彭休反而是眉頭鬆了，至少還有這些人為他為日影，不論勝負而戰，他淡淡的問了句。「都準備好了嗎？」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目光堅毅而狂熱，「誓死奪回！」

「要活着回來。彼時我與她再與各位舉杯致謝，為自由！」

「為自由！為自由！為自由！」

彭休擺擺手，讓呼喊停了下來，看向羅伯特。

羅伯特立刻會意，攤開手中拿着的文件，開始佈置任務。「之前的行動計劃，大家都已經分別執行了。格雷的事有些遺憾，其他部分基本都在預期良好。現在是時機，讓我們進入整個計劃中最困難的一環了。闖進光明聖廷的核心地帶，將日影，將我們的朋友完好的帶出來。」這些是行動路線和光明聖廷的地圖，這一次大家務必要記下。

羅伯特將手中的文件發給每一個人。

「救人的事情，你們去做。我和我的族人要在聖廷內找到我族聖物，毀了那個該死的地方，以報當年滅族之恨。這一次，我和我的族人要重新回到陸地世界之上，再也不生活在那陰暗的角落。」哀彌月拿着圖紙，恨恨的說着。

「那塔改造好了嗎？」梅爾森問。

「當然改造好了，就算再來幾百人都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族人日以繼夜的研究就是為了這一天能派上用場。」

「老族長情況怎麼樣，能去嗎？」羅伯特問。

「族長爺爺雖然很想親眼看看聖廷的毀滅，但身體的情況實在不是太好。開館的方法已經詳盡的交代給了我爸。我爸會跟着殿下一同前去，其他的族人我來指揮。不過爺爺也說了，因為是聖物也不可貿然，屆時也不可強行開館。如果情況不好，讓我將棺槨帶回，他會在帝都等着我們。」說完，哀彌月不確定的看向彭休。

「按老先生說的辦。」

其他的事情或許還能按部就班預測到位，唯有這件事他們都知道的太少了，天不為人意，如此罷了。

但至少但三天後，他能見到她。哪怕是她睡着的樣子也好。

××××

「你不能總沉睡。你要醒來。」虛無飄渺的聲音總是在她的耳邊念叨。

可她醒著在啊。在這邊虛空無邊的世界裏，白雲滿處，天海一片的無垠的空間里，寂靜而無垢。

「不是這裏，你要去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對，外面世界。更廣更有趣的世界。成為新的神。去復興神族。」

「復興神族？」

「對，你忘了你是誰了嗎？你現在是誰？」

「我現在是誰？」

你現在是誰！你現在是誰！你現在是誰！

洗腦般的在周圍不停的擾動，打亂平靜的世界，在海天一色的空間里震蕩出無數的波痕，對抗交替，浪花想要沸騰。

可是她在抗拒，心底有聲音在抗拒聲音的誘惑。在每一次意識沉淪之前，心底的抗拒，拒絕去聽，拒絕去做，聲音不太，卻難以忽視。

忘掉抗拒，只想你是誰？你是誰？

魔音依舊繞樑，圍在身邊。但她有些憤怒了。伸手虛空一抓，抓住一絲透明的東西，在手中掙扎。

不管我是誰，你都可以不用存在了。

她用力一捏，有些東西似乎散了。魔音也消失了。

這方世界又恢復了寂靜，卻似乎不再無垢。顏色變的斑斕，雲彩漸漸消失。在交替著變幻著不同模樣，彷彿時空流轉。

又有人再喊她。聽不清喊得什麼名字。但是她確定是熟悉的聲音，很急，又很悲傷，在喊着她。

她想知道，是誰？這一次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