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守株待兔

第一百零四章 守株待兔

朱啟文哭了一會兒就撐不住了,皇后輕聲安慰他,也不許他再哭,生怕他傷了身子。

等朱啟朝從外頭進來時,朱啟文已經睡倒在皇后懷裡。

這一幕實在是刺眼,但偏偏又不是第一次。

自小他這個二弟身子就不好,小時候哭一哭都能暈過去,母后便把他當做了命根子,生怕哪一天一覺醒來他人就不見了。

結果如今他這都及冠了,還是這麼半死不活地吊著。

可你說他吊著也不對,他能走能跳,有時哭個半天暈一下,沒多一會兒又醒過來。

病是沒少生,但也從不致命,若不是從小看著他長大,又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就按朱啟朝這性子,早就要對他下狠手了。

鬼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一個總覺得明日便要見閻王的人,還想著娶妻生子,他也不怕哪天死在女人肚皮上!

心裡正在發狠,皇后已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來了。」

「母后,」朱啟朝朝皇后請安,「二弟怎麼了?」

結果他不問倒也罷了,一問,又勾起了皇后的淚水,那眼淚跟不值錢似的拚命往下掉,一顆接一顆:「你二弟他……」

她說不下去,倒把太子爺給嚇了一跳。

不會是心裡的想法實現了,他還真要死了?

不過沒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而是死在了母后懷裡?

幸好這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聽皇后已經嗚咽著道:「你二弟他哭累了,已經睡了,啟朝啊,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他好不容易才長這麼大,你若是不管他,便沒人能管他了!」

朱啟朝的臉色一時有些古怪。

皇后哭得眼睛都紅了:「你也知道,這次是你二弟極力推薦的人,可崔將軍偏偏小小的吃了一點敗仗,那祁王不好對付……」

她話音未落,朱啟朝狹長的眸子猛地眯了起來:「小小的敗仗?」

哭聲更甚,皇后嘴皮子動了動,最終改口:「不是,崔將軍嚇得跑回京郊了。」

「什麼?!」朱啟朝忍不住高聲叫起來。

皇后連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啊呀你叫什麼,你是還嫌你弟弟不夠慘嗎?這件事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那姓崔的必定性命不保,到時候你弟弟還怎麼迎娶崔家的大小姐……」

她越說越傷心,越說越覺得朱啟文可憐:「你說長這麼大,啟文能喜歡過什麼東西,有了今天還不知有沒有明天的人,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家姑娘。」

皇后淚眼婆娑地看向朱啟朝:「你是他大哥,你就不能幫幫他嗎?」

「兒臣……」朱啟朝難得有無言以對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永遠只有面對母后和他二弟的時候會有。

他心中有瘋狂的妒火燃燒,但表面自然不能露出分毫。

強壓住不滿,朱啟朝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扶著皇后坐下:「母后,這是天大的事,難道咱們還要謊報軍情不成?這是欺君之罪啊!」

「那可是,」皇后一聽,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再次泛濫,「那你二弟怎麼辦?」

去死!去死不是很好嘛?

太子爺心裡想著,臉上已經掛了笑容:「母后,二弟不會有事的,這戰場上勝敗乃兵家常事,哪兒有永遠不吃敗仗的將領?依兒臣看,還是稟告了父皇,再增派大軍前去救援,這才是正理。」

「不行!」他話音剛落,皇后就急急打斷了他,「本宮不同意!」

一句話吼完,皇后再次哭得撲倒在軟塌上:「你這是翅膀硬了便不管弟弟的死活了,若不是當初啟文生下來便身子弱,你父皇也不會那麼早便立你做了太子。」

「你弟弟這些年受了這麼多苦,你怎麼能如此狠心哪!」

「咱們又不是謊報軍情,不過是瞞著暫時不報,你去求你父皇增派援軍,崔將軍原路折返,只要立了軍功便能回來了。」

「這樣一舉兩得的事你不肯做,你竟然出那種餿主意!」

「本宮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兒子啊……」

皇後邊哭邊罵,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把躺在塌上的朱啟文都給哭醒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眼看著皇后還在哭,朱啟文先是勸了兩句,兩句之後又陪著哭起來。

中宮哭聲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帝殯天了!

朱啟朝被哭得頭疼,只好暫時應下來,好像身後跟著猛獸在追一般,飛也是地逃了。

皇后依舊抽抽搭搭的,抱著朱啟文傷心。

朱啟文白皙的臉輕輕埋在皇后的肩膀上,他背對的大門,面向屋內,因此並沒人看到他早已經冷下的神色,以及眼中透出的一抹狠厲。

雖說主帥不在,但常子清卻並沒有退兵,依舊駐守在濱州外圍。

蔣夢雲爬上城樓看了一眼。

對方的營帳駐紮得很整齊,兵丁們雖然時有走動,但卻不是毫無章法,似乎是定時定點的巡邏。

徐雅成在旁邊躍躍欲試:「怎麼樣,殿下,咱們要不要攻下他們?」

蔣夢雲搖了搖頭,沒吭聲,又帶著人回了營帳。

墨子祁正在研究輿圖,一旁的縣令則在跟他講前段時間寧軍的行事狀態。

看見她進來,墨子祁抬手打斷了老縣令的喋喋不休,問:「如何?」

蔣夢雲搖了搖頭:「嚴防死守,鐵桶一般。」

墨子祁點點頭:「果然。」

方才老縣令已經將這些天對方的動靜都大概講了一遍。

常子清兵圍濱州城,看似來勢洶洶,可卻很奇怪地只是守著城門,偶爾來兩下騷擾,根本沒有正經攻城的意思。

之前在遼州,那崔士安拖拖拉拉還說得過去。

遼州城難攻,沒有適當的時機,硬去攻城只會損失慘重。

可濱州卻不同。

他們已經渡江,都到了城門下了,這城門又不如遼州那麼高那麼厚,雲梯只要搭上來,攻下城池幾乎是瞬間的事。

可他們不僅沒動作,還一直拖到了現在。

這是為何?

蔣夢雲坐下喝了一口熱茶:「我猜是崔士安下了命令,讓常子清明明有極好的機會,也只能停在那裡不能動。」

她眯了眼睛:「若這個猜測沒錯,咱們便有法子對付他了。」

墨子祁沒吭聲,抬頭看了他一眼。

祁王夫婦心有靈犀,一個眼神便能猜到對方心中所想,可苦了老縣令。

老縣令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蔣夢雲笑笑:「大人不必憂心,這些事有咱們在這兒,保准幫你守住濱州城。你其他都不用管,幫咱們準備一些油來。」

「油?」老縣令摸了一把鬍子,奇道,「二位殿下要炒菜嗎?那下官讓下面廚子今日不再燉菜,弄些小炒給二位嘗嘗?」

「不是,」蔣夢雲笑道,「要大約十桶油。」

十桶油說起來容易,但其實量還是很大的,尤其蔣夢雲要的還是那種米缸般大小的桶。

老縣令大概猜到這是要用來對付寧軍的,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收集,只讓手下去百姓那裡悄悄地收。

結果收著收著消息便在私底下傳開來,大家知道這是祁王夫婦要的,紛紛慷慨解囊,有幾個百姓找不到來偷偷收油的,竟將油灌在瓶子里直接擺在了營地的門口。

徐雅成一早起床練兵看見,嚇了一跳,還以為有誰要來害他們。

很難完成的任務,詭異地很快被完成。

墨子祁和蔣夢雲不動聲色收了油,又讓徐雅成和侍書在城牆上守了整整一天,摸清了對方巡邏的路線,只待時機成熟,便準確偷襲火攻。

這是百試不爽的計策。

尤其是對付常子清這種只想守不想攻的人。

他要守,便要足夠的糧草,後方偏偏又沒有物資接濟,只要一把火燒了他的輜重營,那便只剩兩種可能。

第一,他被迫撤軍,待寧國援軍一道才可能大規模反撲。

第二,他被迫攻城,進城搶下糧草,才能保證自己的活路。

常子清坐在大帳內,親衛急匆匆地沖了進來:「將軍,對方城牆上一直有人在看著咱們。」

「一直?」常子清眯了眼,「多久?」

「看了一整天!」親衛覺得這事很不對勁,「他們不出動兵馬,連正常的叫囂都不曾有,就這麼看了一整天。中途有人換班,但一直看著咱們這兒。」

聽到這話,常子清這才將手中的兵書合攏。

常年帶兵打仗,又一直被人稱為千年老二,讓他總是習慣性地重視所有敵人。

若他也像那崔士安一般目中無人,這一回只怕凶多吉少。

蔣家人果然個個都是將才。

蔣正道和蔣雲熙蔣雲峰在世時,他比不上,如今他們死了,他總不至於連蔣夢雲也鬥不過吧!

若這一仗真的輸了,不用旁人再來嘲笑他,他自己就要羞愧而死。

常子清猛地站起身來:「給我派重兵圍了輜重營,所有人全部待命,在右側假裝留下一個缺口。」

他忽然笑起來:「上一次他們對付崔將軍用了一招將計就計,當本官便不會用嗎?守株待兔,本官也來試試成不成。」

親衛被這話嚇了一跳:「梁軍想要來攻咱們的輜重營?!」

「恩。」常子清面無表情。

親衛頓時驚得整個人都急切地要往外跑:「這怎麼能成,萬一輜重營被他們攻下,毀了糧草,咱們兩萬大軍沒了吃喝,那不是不戰而敗了!」

常子清笑起來:「所以你們把輜重營守好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思量道:「既然是來偷襲輜重營,人肯定不會多,也許又是祁王打頭陣,畢竟他的武功是這其中最高強的。」

伸出手,常子清指了指不遠處的糧草。

「若是咱們布置得當,也許能一舉拿下祁王。拿下墨子祁,那可時天大的功勞了,那崔士安便是想將這戰功據為己有,也沒那麼容易。」

親衛點點頭應了,剛要出門,又被喊了回來。

「那蔣夢雲詭計多端,恐怕沒那麼簡單,輜重營守好,另外兵器庫等要地,也要守好,方面派幾個哨兵盯著,只要對方一有動靜,立刻過來彙報!」

親衛的胸中越發生出一股豪邁之氣,只覺得常將軍果然厲害。

朗聲應是,這才轉身出門。

常子清鬆了一口氣,倒也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

想對付他常子清,可沒那麼容易。

蔣夢雲命徐雅成和侍書輪流看了一天,他們就的的確確認真看了一天,直至次日凌晨才匯聚至營地。

墨子祁坐在上首,蔣夢雲在他身側喝茶。

徐雅成眼下都有了淤青,點著頭打瞌睡:「殿下,困,困死我了,看著那群人走來走去,現下沒把我看睡著了,不過我也算不負眾望,已經將他們行進軌跡都記下來了。」

蔣夢雲這才放下茶盞:「記下來了?」

「對啊,」徐雅成躍躍欲試,「殿下要聽嗎?」

結果墨子祁朝他擺了擺手:「不用,你們今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著,若是有事,本王再派人去喚你們。」

「啊?」別說徐雅成,連侍書都呆了一下,「二位殿下不要知道他們的安排嗎?」

「要,」墨子祁道,「但不是現在,那常子清可不是崔士安,他們是常期行軍之人,定然有人已經知曉你們的行動。今日你們看了一天,自明天起,他們便會有變動。」

「那……」侍書疑惑道,「明日還需再看嗎?」

「暫時不用。」墨子祁搖了搖頭,「過兩日。」

這裡徐雅成和侍書只好先回去歇息,直至天色漸暗,月上枝頭,墨子祁和蔣夢雲入睡安枕,寧軍大營內都緊張萬分。

常子清睡不好,簡直有點一驚一乍:「外面怎麼樣了?梁軍來攻營了嗎?」

親衛被他嚇了一跳,忙衝過來:「沒,沒有啊,外面安靜得很。」

常子清越發睡不著,索性批了衣服到外面看。

濱州城城門緊閉,上面雖然有值守的兵士,但也只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城裡的確安靜得很。

但越安靜,越容易出差錯。

他不敢放鬆警惕,又傳了命令下去:「死死守住今晚,任何人不得有絲毫鬆懈!」

蔣夢雲詭計多端,難道白日只是虛晃一槍?

常子清終於有些煩躁起來,可即便知道對方可能是虛晃一槍,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萬一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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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者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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