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對陣魏石

第八十一章 對陣魏石

和呂青青談完話后,武平把她放了回去。其實武平並不擔心呂青青,如果說他絲毫察覺不到呂青青和呂維遠之間可能存在的關係,那不可能,坊間早有傳聞。武平相信呂青青,相信她對正義的追求和堅守。讓她回來,主要是高閣的意思。

許攸傷勢恢復較好,炎症得到有效控制,已經脫離危險,就等他醒過來。

現在,最讓呂青青擔心的還有那個女醫生宋然。

呂青青不在的這兩天,宋然請了公休假,全天24小時不間斷守在許攸身邊。關於這個做法,宋然自己一時也說不出原因是什麼。是愛情嗎?應該還不是,她與許攸之間,沒見過幾回面,沒說過幾句話。彼此興趣愛好,家庭背景等等一切,一無所知。

然而,她就是想照顧他。這是一種很自然的反應,他受傷了,昏迷不醒,她就自然而然守在了他身邊。

昨天晚上,宋然抽空去了醫院食堂,結果她自己沒有吃飯,給許攸打了一份:排骨湯、雞蛋、青菜。放在床頭櫃后,宋然苦笑起來——真是很可笑的行為呢,許攸昏迷在病床上沒有知覺,難道他還能吃飯?

「許攸,我是不是很傻?」宋然美麗的面龐表情沮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醫生嗎?」許攸當然不能回答她,「因為治病救人。那時候我就在想,能救人生命,多麼偉大呀。」

宋然自言自語,說個不停,「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事實證明我的想法多麼幼稚。最簡單的例子擺在眼前,像你,我就沒有辦法馬上把你救活。」宋然抓住許攸的手,這樣她就得到了很多安慰。

「不過,焦老師很不贊成我的想法,他批評了我。老師說,治病救人首先不應該給自己壓力,只要我們尊重患者、敬畏生命,對每個生命盡了全力,我們就完成了使命。醫生也是人,不是神仙,人不是萬能的。」宋然幽幽嘆口氣,「可是,我始終無法像老師那樣淡定。或許,當見過更多的生離死別後,就麻木了吧。」

「你看我,說到哪裏去了。」宋然意識到自己扯遠了,「說說你吧,這一回,又是遇見什麼樣的事情,讓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真是不能讓人省心。從上次住院到現在,才過去幾個月,你又來了。你是想把我忙死嗎?」說到這裏,宋然的眼圈紅了,淚光泛出來。

「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這個傢伙,我也沒有機會休息幾天。你不知道,許攸,我真的好累。」宋然的眼淚流出來,像決堤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我們的許攸同志,如果此時清醒著,不知道他內心該做何掙扎?給宋然安慰嗎?可是,他已經佔有了呂青青的貞操,一心豈能二用。

我們相信許攸能聽見宋然的話,即使他不能言語、無法動彈,卻在眼角流出來呼應的淚水。

就在此時,呂青青出現在病房門口,她目睹了**迭起的部分,她硬生生收住匆忙的腳步,背靠在門口牆壁上。

呂青青突然覺得很委屈,一個人在門口放肆哭起來。她不敢讓病房裏面的人聽見,咬着自己手掌,嚶嚶嚀嚀的樣子,着實叫人心疼。

怪不得許攸,他躺在床上毫無知覺;怪宋然嗎?也怪不上。她不知道許攸和呂青青有肌膚之親,而且,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

從愛上許攸開始,呂青青就知道在愛情這條路上,自己一輩子都要遭受無窮盡的折磨。可那又怎樣呢,都是自己的選擇——自己選擇的,哪怕是坨狗屎,跪着也要吃完。況且許攸人見人愛,狗屎無法望其項背。

呂青青在這邊兒女情長,施南生在那邊可又有了大動作。晚上十點,施南生走進省廳副廳長魏石的私人宅邸。

他和魏石很熟,超乎尋常的熟。但對於這種熟,施南生一直羞於啟齒。具體原因是什麼,我們暫時不提,先賣個關子。

今天是周末,女兒魏東升出去逛街,前段時間市裏一家歌舞廳開業,魏東升從此迷上了這個。魏石就這麼一個女兒,小時候捨不得管,現在管不了。

家裏只剩下魏石夫婦。

見到施南生,魏石本來嚴肅略帶沮喪的臉一下子舒展開來,「老鍾,小施來了,快起來,把茶盤擺好。上次趙局送的好茶,泡一壺。」

魏石中等身材,生得氣宇軒昂,加上是副廳長,大權在握,很有氣派。老婆鍾無艷,在省紀委上班。

夫婦倆很喜歡施南生。

「小施來了。」鍾無艷從沙發的被窩裏坐起來,披件外套,趕緊去泡茶。

「老魏。」施南生坐下來,把腳伸到火盆上,天氣冷,北方人有炕,南方人習慣烤火。

「最近去哪裏了,都不來家裏坐坐。你姐整天不著家,我和你鍾伯母寂寞得很。」魏石一邊說話,一邊急忙去卧室拿一整條好煙出來給施南生。

施南生不跟他客氣,隨手放在一邊,「查案子去了。」

「查案子?」魏石哈哈大笑起來,「你又不是警察,查什麼案子。」魏石笑不停,他覺得施南生在開玩笑逗他開心。

是的,施南生查什麼案子。他既不是警察,平常又不著正調,按照魏石知道的,施南生在做藝術研究。

「你不是在做藝術研究?搞藝術和警察破案什麼時候搭上關係了?」魏石還在笑,老伴鍾無艷在廚房燒水,她聽見兩人對話,也笑起來。

不久,魏石停住笑聲,因為他看見了施南生嚴肅的臉和生冷的眼睛——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

「說說看。」魏石覺得應該先聽施南生說完。

進門之前,施南生已經做好打算:直接進入主題。這一點他和呂青青相同,在重要事情上,一旦想好了,絕不猶豫。「梓縣知青案。」

五顆字如五塊巨石,依序不間斷砸在魏石頭上,他覺得喉嚨發甜,是不是流血了?魏石故意往垃圾桶吐一口唾液,藉機迴避施南生盯過來的眼光。

魏石不是別人,正是呂維遠當年在梓縣任革委會主任時的秘書。說到這裏,我們再澄清一下:施南生從童顯昭家枯井中取出來的東西正好和魏石有關。

當晚,施南生從枯井中取出包裹后,回到山坳處的車上,車子一溜煙離開千疊鄉。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打開包裹。

好傢夥,果然不虛此行:

包裹里有兩樣東西,一是楊拾遺和童顯彰的悔過書,他們在經曆數千個日夜痛苦煎熬與掙扎后,終於醒悟過來,而將當時的真實情況詳細寫了出來(這一點和吳長安比較相似)。在悔過書中,特別提到了呂維遠秘書魏石對一切的安排。二是當時魏石給楊拾遺和童顯彰的賄賂,總計4200元。親愛的朋友們,在1976年,這是怎樣的天文數字,按照物價或工資水平折算,大概已經接近今天的一百萬元。面對這樣一筆巨款,楊拾遺和童顯彰一面瘋狂了,一面又絲毫不敢動用。

罪狀、悔過書、賄賂款,三樣東西加起來,足夠呂維遠喝一壺了。

「老魏同志,聽說過梓縣知青案嗎?」施南生問。

魏石很快恢復鎮定,他暗暗琢磨:施南生為什麼要提梓縣知青案。

到這裏,有必要讓各位知道施南生的真實身份:他就是施靜的兒子。當年施靜跳河自殺沒有成功,漂浮到岸上后被時任呂維遠秘書的魏石救起來,並秘密進行醫治。後來,施靜就跟了魏石。

促使施靜不再尋死並且忍辱負重活下來的動力就是施南生,孩子是無辜的。等到生下施南生,她就更加不想死了。天真活潑可愛的孩子,填滿了她全部的心。

施靜成了魏石的秘密情人。

關於在梓縣的所有遭遇,施靜並沒有告訴施南生,她不希望下一代人牽扯進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之中。可世事往往總與願違。等到施南生長大后,他對父親是誰、母親為什麼要和魏石偷偷摸摸過日子這兩個問題窮追不捨。施靜不願回答,施南生就自己查。終於,真相被施南生搞得一清二楚。因為身世,施南生童年沒有夥伴,現在沒有朋友,生活促使他的性格異於常人。

魏石當然不知道施南生查清楚了知青案的真相,所以當施南生突然說起知青案時,魏石才會如此驚訝。「當然聽說過。陳年往事了,你提這些做什麼。」魏石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老魏同志,聽說梓縣知青案發生時,你正好給呂維遠做秘書?」施南生再一次直擊要害。

「不錯,我能有今天,都是呂書記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對我的知遇之恩,一輩子都要記得。」說到呂維遠,魏石肅然起敬。

「是的,他栽培了你,同時也害了你。」施南生緊追不放。

「小施,你發瘋了嗎?敢對呂書記如此大不敬。」魏石發火了。

「是呀,小施,你怎麼了,是不是在外面聽見什麼閑言碎語?」鍾無艷對施南生的表現也有些不滿,她不知道魏石與呂維遠之間的勾當,而只一門心思對呂維遠感恩戴德。

「老魏,萬丈深淵,回頭是岸。你該醒醒了,晚上睡覺不做噩夢嗎?」

「小施,不許胡說。」鍾無艷生氣了,她性格固執,最見不得骯髒事。

「不,你讓他說。」魏石覺得施南生不可能知道什麼,頂多是聽見一些傳聞,那麼乾脆讓他說完無妨,「你好好跟我說說,如何個萬丈深淵,又如何要做噩夢。」

「看來,不露點真東西給你,你是不會實話實說的。事先聲明一下,別怪我無情。」施南生的表情陰陽怪氣。實際上,施南生和施靜完全依靠魏石支持才能存活,但對於這種支持,施南生覺得是一種侮辱,並且深惡痛覺。所以他對魏石,沒有感情可言。

「雷應天……楊拾遺……童顯彰……四千兩百塊錢……」

「住口,什麼亂七八糟的。」魏石嘴巴上的鬍子都抖動起來,他又氣又驚又怕。短短十幾個字,三句是人名,一句是錢,看似雜亂無章,但句句都是知青案的關鍵。

鍾無艷聽得一頭霧水。

魏石的眼光射在施南生臉上,彷彿在問:你想要做什麼。

「怎麼,老魏,不想讓鍾伯母知道?做都做了,還怕讓人知道?」施南生今天想徹底揭穿魏石的真面目,如果不這樣做,他的計劃就無法展開。

「笑話,我魏石一生光明磊落,沒做什麼事情是見不得人的。」魏石嘴上硬,心裏已經怯下來。老婆鍾無艷一旦知道他幫呂維遠做的那些骯髒事,後果不堪設想。

施南生豎起大拇指,「老魏,有魄力,那我繼續往下說?」

「說。你再說得天花亂墜、栩栩如生,你鍾伯母也不會相信。」魏石得先把鍾無艷拖高到架子上去。

「說,小施。」鍾無艷從老公的眼神和表情中讀出了他的擔憂,她隱隱覺得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她決定一聽到底。

魏石不敢阻止老婆,只得硬著頭皮聽下去。

施南生把施靜案和袁柳陽案的大致情況說了一遍,只隱瞞母親施靜還活着並且做了魏石情人這部分。是的,從一開始,鍾無艷就不知道施靜的存在,更不知道施南生的真實身份。魏石告訴鍾無艷,施南生是孤兒。

魏石瘋了。

鍾無艷也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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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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