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梁月的劍

001、梁月的劍

千陽王朝,自梁氏王族奪權已有四百年,相較於亡國之治,頗有一番蒸蒸日上,經久不衰的氣運,有高人道:「梁王朝紫薇氣運尚有千年矣!」而這高人則正是皇宮內天象閣道首,天命道人。

梁王重道抑佛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只因那天命道人精通推演八卦,星相算命。一次在玉樓閣,佛道兩門以王朝氣運互相爭辯不休。佛門高僧有避讓不爭的想法,但天命道人仍不依不饒,「佛門高僧這等縮頭,怕不是在氣運一學上無所精進,可對得起朝廷每年撥的銀兩?」

不善口舌之辯的幾個高僧怒目而視,唯有一白衣僧人緩緩道:「佛門重因果,那星象之學雖有玄妙,卻不是吾等僧人該學之術。」

天命道人冷哼道:「紫微星日日閃爍,神光直射宮內琉璃塔,這分明就是千年氣運,爾等卻偏要以因果之說否認貧道,今日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莫說這天下學士對僧眾口誅筆伐,便是皇親國戚也要登上那佛門討要說法!」

聽聞此言,白衣僧人不怒反笑,呢喃了兩句『罪過,罪過』后便道:「梁高祖四百年前破城入關,手中屠刀盡斬前朝官員三十三,前皇族親眷六百人,百姓七千二百人,宮內羽林甲胄九萬人,長安腳下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十萬冤魂被困於此,四百年後的今日仍不消散,反而藉著關外妖孽之氣日益壯大,如今更是成了半個鬼城,你我周身皆有遊魂飄蕩,想必道長比貧僧更加清楚,再者,那琉璃塔哪裏是紫薇神光,分明就是天煞之光,至於原因就在當今天子枕邊之人,如此下去,千陽王朝,百年危矣!」

白衣僧人此語一出,頓時引來轟動。消息傳到皇宮內,天子震怒,當即下令拆廟趕僧,只是半月時間,天下僧人少了十之六七,廟宇更是成了片片廢墟,一片荒涼景色。

白衣僧人『毀謗』皇妃為關外妖孽,犯了死罪,梁王派一千輕騎去寺里拿人,沒成想到了地方的時候,僧人早已圓寂。梁王本想將怒火轉移到其他僧人頭上,但聽聞這白衣火化之後燒成了一顆半金半黑色的舍利子,最後才作罷,只是拆了寺廟,趕走僧人便算了結。

可白衣的十萬冤魂之說卻依舊在天下間流傳,禁不住頭疼的天命道人只好從梁王手中借了一道聖旨,佈告天下,四月二十三,在長安城外三十里處開壇講法,超度冤魂的同時廣收道門弟子,斬妖除魔,修道長生。

……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只是經歷了那事之後,長安的寺廟就猶如蒸發了一般寥寥無幾。

廣收道門弟子,這可是驚動天下的一樁大事,那些憧憬仙人的傢伙從天南海北趕來,為的就是能在道門中獲得一席之地,如此,本就熱鬧的長安城,步入四月以來,便更加熱鬧非凡了。

城外,從官道盡頭緩緩走來一個瘦弱身影,約莫十八九歲,身後背着一根木棍,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右手邊還牽着一匹騾子,這騾子似乎老了,連走路都不是那般有氣力,反倒是有些搖搖欲墜起來。

青年『呸』的一聲吐掉嘴裏的草,不滿道:「老子出門遊歷五年,帶你遠離家鄉的時候尚高我半頭,如今則是反過來了。游遍了江南名勝,騎着你上路不過一百多次,都是老子拉着你四處轉悠,沒甚鳥用不說倒是多了一張蹭飯的嘴,如不是路途寂寞,路上非要宰了你這畜生打牙祭。」

那騾子似乎聽懂人話一般,『禿嚕』了兩聲之後又『呃啊』的叫了兩聲,像是在表達不滿。

青年又從地上順手拔了根草塞進嘴裏,繼續道:「本以為去了江南能改一改咱北方漢子的豪氣和莽撞氣,這一趟倒好,不僅沒成事兒,淫詞艷語倒是學了不少,拿江南那一套忽悠咱北方娘們兒也不知管不管用。」

「我想着討個天下第一美女做老婆,順便也想給你找一頭母驢做媳婦兒,可你老成這樣,就算找了你也騎它不動,這風月之事你就別尋思了……這次道門廣收弟子,茅山龍虎山等大宗大派都要抵達長安,以我的資質當個內門弟子應當不是難事兒,到時討要兩顆仙丹分你一顆,再從道門裏找一頭沾了仙氣兒的仙驢,若是能生一頭小驢,老子肯定是要騎着它游遍天下,說不定闖出個甚美名流傳江湖呢。」

老騾子似乎早就聽習慣了青年天方夜譚般的吹牛,又叫嚎了兩聲放慢速度。

青年嘆了一口氣,撫摸著騾子的老毛看向前方,眼神微亮,伸手指著道:「看,那兒就是長安了。」

……

長治久安之城,也是唯一被稱為『京』的國都。

走過城門進了街道,看見的便是數不盡的繁華,一片五顏六色。俊生佳人,各帶着丫鬟婢女在賣攤邊晃悠,手裏搖著蒲扇,一個個笑得像是天仙一般。賣胭脂的老闆見了這些女子便笑得合不攏嘴,而算命的瞎子則是時而偷着睜眼,緊緊盯着路過婦人的豐臀,恨不得拍上一下才肯罷休。

青年牽着騾子抬頭望去,左手邊是丁香樓,右手邊則是胭脂樓,兩家風韻猶存的老鴇帶着姑娘們與這互相爭搶生意的對頭隔空對罵,嘰嘰喳喳的亂作一團,看得樓下過路人嘖嘖稱奇,大聲叫好。

見着窗邊兒上一個二八女子趴在上面,展現呼之欲出的一對白兔,青年不由得砸吧砸吧嘴,「這長安的女子當真是不一樣,胸口的風光都要略勝他鄉幾籌。」

想着,他便抬頭喊道:「姑娘,你挺著這一對重物走路累不累?在下遊歷江湖多年,學了些按摩的手法,人稱醉生夢死霹靂手,姑娘可否有興趣試試?」

那女子低頭一望,說話的是個瘦弱的青年,雖說髒亂了點兒,但也能看出幾分俊秀,只是牽着騾子也忒沒品了些,當即便露出一副冷笑表情道:「公子這瘦弱身板兒怕是頂不住我這奮力一壓,看你這模樣也沒甚銀子,若是能拿出十兩銀,你就是讓奴家和你在這騾子上風雪一把也未嘗不可。」

青年朗聲一笑,「罷了,有那銀子我倒不如真真的吃上兩個大白饅頭,就不在姑娘身上費心了。」

進了一家小酒館,青年闊綽道:「小二,上酒菜!」

小二瞧他這寒酸模樣不由得撇了撇嘴,可還是有點兒禮貌的道:「店裏有新釀的米酒,醇香的很,最重要的是比較廉價,要不給公子拿一壺?」

「米酒不好喝,要杏花酒,上好的杏花酒!」

小二本還想着再多說兩句瞧不起人的話,不過見到青年拍在桌上的碎銀子,便立馬打消了念頭,連連躬身退去。

望着窗外美景,青年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事情。

還清楚的記着,當年在昆崙山下遇見的錦袍男子,長著一副近乎妖孽的面龐,嘴裏總愛叼著草葉,腰間別着隨手撿來的木棍,言語間輕浮不堪,見到美麗女子便要調笑兩句,活脫脫一個登徒子。

只是他的眼神像是歷經了許多滄桑一般並不平凡。他總愛說些天下大勢,從佛說到道,從山匪說道廟堂,從人說到妖,又從妙齡女子說到風韻少婦,唯一不曾提起的,就是他的劍。

同行一年零半載,都看不透這男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清楚的是,他似乎對一方有着很深的執念,長安。

「玄聞,你我兄弟臭味相投,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要離開了。」錦袍男子道。

李玄聞瞥眉,「去哪兒?你不是說要把我送上天下第一的寶座嗎?怎地這時候不守信用,要一個人開溜了?」

錦袍男子大笑,「這天下第一又不是說說就能是坐上的,你根骨資質都是平平,要是從頭練起,沒有百年怕是玄境都難以達到,那天下第一怕是都觸摸道了地之境界,你拿什麼比?」

「放他娘個屁!我李玄聞神仙轉世,區區一個地境,不出十年我便登上,到時候什麼狗屁天下第一,見了我都得叫一聲,『高人吶!』」

李玄聞誇張的說法逗得錦袍男子笑得合不攏嘴,他不說話,李玄聞也不再吹牛,只是略顯傷感的道:「你真要走了?」

「真的。」

「不回家了?」

「不回,我的家不在這兒。」錦袍男子指著昆崙山的方向,說道:「有朝一日,我要腳踏昆崙山巔,從那兒直上雲霄,到那九十九重天一趟,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找個人作伴兒,等你哪天成了陸地神仙,我就帶你一起。」

「你剛還說我根骨和資質都是平平,百年連玄境都到不了,還上天?上個卵!我看別去了,你我就在此地開個私塾,你教那些文人的東西,我教他們忽悠小娘子,豈不美哉。」

錦袍男子笑道:「按尋常練法,你自然到不了玄境,可我們兄弟何時走過尋常路?」

說着,他把那腰間別了一年多的木棍遞給李玄聞,道:「拿着這把劍,去到那長安鬧上一鬧,那裏有造化等你。」

「你這是卵的劍,破木棍子一根,我腦子有病了拿這個去鬧?」李玄聞皺眉道。

錦袍男子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顧自的道:「這劍中有我三道劍意,一劍強過一劍,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輕易動用,到了長安城之後,才許你揮這第一劍。」

說着,他已經站起身來,拍打一下身上的塵土,說道:「到時候你在城上挑戰道首天命,此劍可助你威震天下。」

李玄聞知道錦袍男子是鐵了心要走了,心下不再多做阻攔,只是低聲道:「我們何時會再見面?」

「等你劍道問鼎,天下共仰的時候。」

「這劍叫什麼名字?」

「梁月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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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盪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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