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回 天宮地府圖

正文 第四十八回 天宮地府圖

「人走了?」,山腳下坡腳道人魏中丞眯著雙眼,一副大夢初醒的樣子。不遠處慕容漣漪坐在馬車下,一副嬌美神態向楊澤這邊眺望,眼眸中掛滿了少女的愁懷。

慌亂中,她與楊澤雙3目對視,臉色緋紅,倏忽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腳尖。原本她就是七竅玲瓏之人,這些日子約略知道自己已許給了這位公子哥。又聽古靈精怪、唧唧喳喳葉青璇說個不停,倒也對楊澤有些熟悉了,眉目中柔情無限,更不敢直視這位惹眼公子哥。

「恩,恐怕過不了多久,鐵弗國四十萬挽弓之士即將揮師南下,屠戮中原了」,楊澤與魏中丞並肩而立,遠處隱約幾聲狼嚎傳來,甚是凄涼。

「讖緯經學雖不能全信,王朝氣運一說本就深不可測。這王座猶如一粒石子投入湖中,盪起的漣漪波紋層層疊疊,又有誰能數的清楚,最終不過是竊鈎者誅,竊國者諸侯罷了」,老道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交給楊澤,「這是剛剛金翅大鵬傳遞來的消息,不知何人弄了一個天宮地府大會,就在青城山,據說是後唐失傳已久的《天宮地府圖》重現江湖」。

「哦,可知道是何人所為?」,楊澤聽老馬夫曾經說過,這《天宮地府圖》乃上古遺留下來的古畫,傳言能開啟天界地府,調動鬼符靈兵。幾百年前偶然出現,就惹得江湖上一場血雨腥風,人人垂涎欲滴,後來不知所蹤。

「暫時還不清楚」,老道舒展眉頭,望向空中一群渡鴉驚慌飛過,笑道「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多半是一場陰謀,不過江湖各門各派聚集,說不定能看場熱鬧,或許對於你的武學造詣大有裨益也不一定」。

羽箭破空,幾隻渡鴉筆直墜落,一行十幾人都是商旅打扮,他們坐下駿馬神采熠熠。其中一位錦服少年,縱馬上前,雙腳倒勾馬韁,懸於馬肚,撿起獵物,一個轉身回到馬背,身形瀟灑,看來馬術了得,引得眾人紛紛喝彩。

「九妹,果然厲害,你這箭果真穿了渡鴉的眼睛」,少年笑道。

那射箭少女雙眸流波,一身流蘇羽裳,立於馬上,嘴角微翹,將羽箭交給身後扈從。那扈從一副胡人模樣,絡腮鬍須。

「二哥,這次相信九妹沒騙你了吧」。

「師父肯定偏心了,這神箭絕技可還沒傳授我呢」,少年將渡鴉交給隨從,對着少女豎起大拇指。

「你說青城山離這裏還有多遠?」,少女望向遠處金牢關,依稀見到城牆上守衛甲胄鮮亮,背後劍戟林立,「嘖嘖,這象拓王朝果然與鐵弗不同」。

「以駿馬腳力,估摸還要十天」,少年縛住馬韁,駿馬原地打轉道「九妹,這次入關你可答應過我,不許胡鬧才帶你來的」。

少女一笑,縱馬與少年擦肩而過。

少年追上,與她並肩而行,輕聲道「這關內不比鐵弗,高手如雲,我們有要務在身」。

「二哥,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這一路上你一直嘮叨,我耳根子都磨出繭來了」,少女說完縱馬飛奔而去,不忘回頭嬉笑道「放心吧二哥,我知道啦」。

少年無奈的搖頭,望着她遠去,回頭沉聲道「入關后,大家行事要小心謹慎」。說完,縱馬緊隨少女,向金牢關方向而去,十八騎再無停頓,激蕩起尚未融化的皚皚積雪。

江州,白家。

「國丈大人,你要保重身體。朕還年輕,這朝內大大小小的事務,少不了您,朕已經安排太醫院太醫前來診治」,病榻上大國柱白保顫顫巍巍,氣若遊絲,激動的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幾個婢女侍立在側給大國柱喂水,白保口中從嘴角流出沾到胸前,一片狼藉,婢女慌忙替他擦拭,挨了一頓訓斥。

「國丈如此病重,為什麼不早告訴朕?」韓印轉身訓斥跪在地上的白家子弟,眾人戰戰慄栗。

「皇…皇上,不怨他們,是老臣不讓他們說的」,白保幾次想坐起來,卻上氣不接下氣,握著韓印的手解釋道。

韓印轉身又安慰了白保一番,這才起身回江州驛館。

白玉堂恭送韓印走遠后,轉身回到大柱國房間。見到白保已經起身,望着桌子上的那柄玉如意,鈎頭扁如貝葉,雕有龍紋,上面嵌有碧璽、松石,頂端是一柄碩大的靈芝,是難得的極品如意,怔怔發獃。

「這玉如意是什麼意思?」,白玉堂躬身在側,端詳半天,不解的問。

「如意、如意,靖王是讓我找機會殺了韓印,如他意願……」,白保換上衣裳,攏了攏髮髻,在屋內來回踱步,若有所思。

「靖王此舉可是弒君……?」,白玉堂沒再說下去,深知弄不好是夷滅九族的大罪。

「哼,這種事就是做也要嫁禍給韓裳,沒有我們出力他享福的便宜事。恐怕前腳誅殺韓印小兒,韓裳就會拿我們白家九族祭祀」,老奸巨猾的白保抬起頭,將如意放回盒中,似乎理出些頭緒。

白保向門外招了招手,一個人影閃入,他低聲吩咐幾聲,人影悄然退出。

「十二監東首既然到了,為何躲躲藏藏不以真面目示人?」,楊府面容清瘦的雙拐白魁,右手拐杖輕點,一條青龍元氣嘯聲回蕩,對面懷抱粗的柳樹轟然碎裂,掌印太監蘇虞,翩然落地,背負一個白袍少年,正是當今皇帝韓印。

「白老弟,雖然斷了一腿,這追魂槍法卻更加狠辣」,老態龍鐘的蘇虞爽朗大笑,向雙拐白魁拱手施禮。

「你我都是半死不活的老傢伙了,哪還有半點當年的風采,不知道蘇兄深夜造訪楊府,有何貴幹?」。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是有上諭密折,需當面交予老夫人」,蘇虞輕聲咳嗽兩聲,聲音有些嘶啞,身形晃動一下,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蘇兄傷情怎麼樣?」,雙拐白魁扶住他,關切道,「能傷的了蘇兄的江湖上沒有幾個人,莫不是消失江湖多年的鬼影屠夫?」。

「嘿嘿,這點小傷還要不了老夫的性命,鬼影已經徹底成鬼了」,蘇虞壓住翻騰的氣血,指著懷中少年,低聲道「此乃當今皇帝韓印,中了屠夫的五石散,江州恐怕只有楊府才能解」。

不久,一輛馬車連夜駛入牛頭山玉虛宮。

☆☆☆

青城山下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江湖上各門各派雲集在此,一下子熱鬧非凡,好事者都想一睹《天宮地府圖》的神采。

青城山地處僻靜的廣陵江畔,凸入江心的幾座大山將廣陵江逼迫的繞到而行,江水在這裏變得湍急,驚濤拍岸,捲起層層浪花,如堆堆白雪,砰然作響,讓臨江而立的人心潮澎湃。這幽靜的青城山上,倒也有幾個門派,不過卻以九幽門為尊,千百年演化下來,九幽門逐漸分為同、異、合、離四大派系。

山下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名定波鎮,因為這一帶,唯有這裏地勢平坦,江水到此波瀾不起,故得此名。平日裏小鎮上耕農樵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鮮有江湖人士往來。他們最近驚訝的發現,小鎮上陸續出現了很多商旅,僅有的幾個客棧,也住滿了三教九流的人士。

山凹避風處,一堆篝火上架著一隻黃羊,已經半熟,烤炙出來的油脂滴入火堆中,引得底下火苗上燎,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錦袍少年從靴筒中拔出匕首,切割下一塊最嫩的羊肉,滋滋冒油,遞給四處張望的少女,笑道「這青城山裏的黃羊,善於攀登陡峭的絕壁,倒是與我們鐵弗盛產的黃羊差不多」。

「恩,這象拓王朝果然地大物博,比我們鐵弗物產豐盛,這次算是大開眼界了」,少女也從靴筒中拔出一柄通體金黃的匕首,接過烤肉,興奮的說道,雖然一路上風餐露宿,卻仍難掩她愉悅的心情。

「我們為什麼不住在客棧?」,少女突然想起什麼,停下匕首,疑惑的看着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我們雖然喬裝打扮,但還是很容易露出馬腳,這些日子就委屈九妹了」,少年抬手擦去少女頭上灰塵,臉露歉意。

「哦,二哥心思縝密,這點苦算什麼。我們鐵弗兒女跟隨牛羊牧場,逐水而居,露宿山林也是常有的事情」,少女露出明眸皓齒,安慰道。

火堆上黃羊已經烤熟,錦袍少年割下條羊腿。然後將整隻羊,交給跟隨的扈從分食。

眾人大快朵頤的吃着。

山風吹過,隱約傳來「乒乒乓乓」兵器碰撞的打鬥聲。幾位扈從隨手抽出腰間雁翎刀護衛。

只見山頂上人影閃動,幾個縱躍,飛奔而至,暗哨單膝跪地道「啟稟公子,山那邊自稱風雷宗的跟九幽門的打起來了。他們那邊還沒察覺到我們」。

錦袍少年擺了擺手,眾人將雁翎刀收回,把篝火滅掉,十八人附在山崗上向對面望去。

遠遠望過去,一群人舉著松油火把,映紅了半邊天,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十餘具殘肢斷體的屍首。這裏地勢險要,從這邊是緩坡,那邊卻是千仞峭壁,無處借力攀緣。

只見一群人圍着一位青衫男子,約莫十七八歲左右,青衫上血跡斑斑,他懷中扶著一位老者,看樣子受了重傷。

「司徒師叔,你一意孤行,背叛師門祖訓,要將我九幽門引向絕路,你就不怕遭天譴?」,少年雖然受傷,神色倒也鎮定,厲聲質問對面的瘦頰老者。

瘦頰老者袍袖一揮,怒道「呂弼,放你娘的狗屁。你別在這裏大言不慚,同、異、合、離四派推舉我師兄司徒空掌門為九幽門主,你不尊掌門之令,頑抗到底,究竟是我還是你背叛師門?」

「我呸,好一個豬狗不如的司徒門主。我們離字派乃王朝御封九幽門正宗」,少年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卷綉有雙龍的金帛,「睜大你們的眼睛看一看,同字派藉助勢力,剿除異己,甘做走狗,還在這裏血口噴人,我不恥與你同門」,少年吐出一口濃痰,老者正在得意,沒有提防,不偏不倚正中瘦頰老者面部。

老者順手抹去,嘿嘿一笑,怒道「風水輪流轉,今日到我家。請風雷宗鍾宗主在此做個見證,不是我以大欺小,你既然甘願退出九幽門,再無師徒之誼,我司徒朗今日就親自清理門戶」。

說完,老者從懷中摸出一張黃表紙,上面畫滿了鬼符咒語,他要在風雷宗面前展示一下九幽門的絕技。

七鬼離魂大法。

山崗上的被稱為九妹的少女,正要起身。錦服少年早就料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輕聲噓道「九妹,不關我們的事,不可輕舉妄動」。

少女皺了皺眉頭。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眾人火把瞬間熄滅,亂作一團,「司徒朗你搞什麼鬼?」,風雷宗宗主種師道陰喋喋聲音,立時讓眾人安靜下來。很快,火把被重新點燃。

司徒郎懵道「糟了,呂弼逃走了」。眾人循聲望去,剛剛青衫少年站立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少年憑空消失了。幾個新入門的弟子,頭皮發麻,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鬧鬼了」,幾個人竊竊私語。

「藏頭烏龜,有本事出來,躲躲藏藏算什麼英雄好漢」眾人一頓咒罵,山野空曠,無人應答,「漢……漢……漢……」只有幾句迴音震蕩,更為恐怖。

「怎麼回事?」,少女湊到錦袍少年耳畔悄聲問道。

「剛剛那人身影很快,看不清楚。不過九妹大可放心,那青衫少年應該是被人救走了」,錦袍少年望着眾人向另外一個方向遠去,緩緩走下山崗,揮退扈從,自有暗哨躍上高地,繼續警戒。

少女猶自半信半疑的望向遠處……

雁字來時,月滿西樓,惱人最是初春。

定波鎮,醉杏樓,毗鄰廣陵江最是熱鬧。這酒樓的名字因為緊鄰鎮外那一片杏林而得名。

一陣春雨,紅的正繁麗的花瓣落了一地。

醉杏樓的老闆娘是位守寡三年的少婦,此時她內心也如客棧不遠處,即將冰融的廣陵江那樣,心花凌亂。不是因為杏林繁花落了一地,而是剛剛步入醉杏樓,面容朗朗,如日月入懷的少年,甚是惹眼,引起內心莫名陣陣躁動。

少年身後跟隨三名女子,雖然帷帽遮掩,但從身姿看,眼熱的老闆娘識得,是麗州少有的尤物,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子弟。這惹眼的公子哥出門帶着這麼多女子,估計與麗州那些道貌岸然世家子弟一般,到處沾花惹草,春閨無覓處。倒是公子哥的隨從有些奇怪:一個坡腳道人,帶羌笛的老者,面容醜陋的老嫗和咧著嘴傻笑的光頭大和尚。

已是深夜,醉杏樓中賓客稀疏,眾人分別落座。

老闆娘擺弄翹臀,搔首弄姿,熱情迎上來。

少年要了一壺青城黃蠍酒,這種以青城山的黃蠍泡製而成的酒,青城黃蠍和別處不同,普通黃蠍僅有一條毒尾,這裏的倒是暗藏一尾,配以夏日清晨桂露、秋日香蜜等珍品調製而成,是廣陵一帶名酒,就是價格有些昂貴。

楊澤進門就發現這位風韻猶存的老闆娘,正不時向自己張望。

「小娘子,這青城山九幽門同、異、合、離四派現在誰掌管門主之位?」,桃花眸公子哥取出兩片金葉,竟未抬頭看一眼這位「處心積慮」的老闆娘。老闆娘最為識貨,她知道這金葉子價值不菲,一片足以買下整個酒樓。

她懊惱的離去,不曾想公子哥伸手拍了拍她的細腰,她全身如過電一般酥麻,心中一陣激情澎湃,說不出的歡愉。

「哎呦,公子,這個可問對人了」,老闆娘道了個萬福,也不客氣,坐在桌子一角,敞開話匣子說道「可別提那死鬼了,這門主可是經常到我這裏討酒喝,哪像公子哥這麼大方」,說完竟趁勢捏了楊澤一把。

「哈哈」,楊澤並未躲閃,抬起眼眸,笑道「可是司徒空,司徒大人?正六品官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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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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