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道問陰陽(一)

第二一章 道問陰陽(一)

沒有日,只有月,永恆光明。

天空之上的世界仍是那麼的一成不變,以天空之門的高度為限,上方逐漸深邃,映襯著翻滾旋轉的虛空漩渦,下方一體光明。

而在這光明下,在下的蒼穹澄澈碧藍,不真實卻真實存在,如萬界往上那純化后的天空。

「琴呢?」唐玄問。

「累了,也倦了。」庄廣陵輕笑着回答。

深邃與光明的交匯處,斜月昏黃,而他們靜靜坐在斜月上,如同虛空中鑲嵌的兩個永恆的泡影。

泡影,能永恆么?

恐怕可以的,只要它一直存在。

庄廣陵的回答讓唐玄陷入到沉思中,累了,倦了······蒼涼而又蕭索。

看來,庄先生還是沒有從天然的和人造的怪圈中出離出來,對自身的存在還是那麼的迷茫。

可反觀自己,相對於無盡的歲月,那麼自己的情與理,會不會也有厭倦與疲憊的那一天?

恐怕會有的。

「從此以後永遠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看來神話、童話里的有關於結局的描述,那個永遠也僅僅是個相對的概念,盡頭就是創造與描述的想像極限。

自己的覺,不是他人的悟。

厭倦了江湖;厭倦了人生;厭倦了刀光劍影;厭倦了爾虞我詐;厭倦了榮華富貴······

厭倦了非江湖的寧靜與平淡;厭倦了非人生;厭倦了不刺激;厭倦了謙謙君子、窈窕淑女;厭倦了窮困潦倒······

厭倦了幸福,都是成立的。

看來幸福也是因為缺乏而產生向望的一種生存狀態與屬性,那麼只要是生存狀態與屬性,早晚有厭倦的那一天。

那麼希望又是什麼?

是處在亞幸福及以下的生存狀態、生存位置下,對於未來的美好預期,而它在前面,是不是可以在永恆的時空中使得生命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你的心緒很亂。」庄廣陵好奇的看了一眼唐玄,似乎很詫異唐玄此時的狀態:胸膛起伏,面露沉思之色,雙眸中時有星光劃過。

唐玄點了點頭,笑了笑道:「看來是人就有煩惱這句話,到現在還是正確的。」

「你的煩惱?」庄廣陵瞪大了眼睛。

「永恆的歲月、太過無所事事的存在位置、天下萬界縱橫無忌的存在狀態、幸福到連追求都像你一樣,提不起精神、越活越不像個人了······」唐玄有些意猶未盡的說着。

庄廣陵啞然失笑,而唐玄卻正色對他道:「度過苦海,反觀苦海,而曾經認為的苦海,卻已經未必是苦海了。」

庄廣陵以一個斜躺的舒服姿勢靠在斜月上,呼出口氣輕聲道:「所以度苦海也不過是一個階段性的概念,度過了絕非永恆的超脫,也許後面有茫然之海、自閉之海、憂鬱之海抑或是失落之海?」

唐玄搖了搖頭道:「起碼永恆了!」

不再看向庄廣陵,而是將目光轉向上方無盡的虛無,唐玄繼續道:「解決了生命的有限、時空劫滅與無盡的求索之間上不對等的矛盾,實在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兒。」

庄廣陵指了指前面四個宛如古今鏡一般大的立在虛空中的鏡面,「有時候,我們不如他們。」

唐玄笑着點頭:「難得糊塗······這四個字到現在看,也還是正確的。」

庄廣陵呵呵笑着卻沒有說話,而那第一個鏡面卻漸漸出現了聲音、影像。

唐玄輕咦出聲,喃喃出口:「白雲界的玄修界、元宿界的武道境、宇世界的精靈宇宙、小嵐界的無常花宇。」

「是啊,他們怕我太無聊,也擔心我想不開。」庄廣陵笑了笑。

唐玄無語。

把四個宇宙原本界中摳出來送人,恐怕只有天空四君才有這樣的手筆。

隨着第一塊鏡面的有聲圖景緩緩展開,唐玄與庄廣陵不再說話,就那麼靜靜的看着。

世界裏的人,並不知道有兩道超離而平和卻又帶着些迷惑的目光望着他們,望盡他們,而他們仍舊在為自己的理想、執著、追求奮鬥着。

······

玄修界是一個充滿修者,充斥修者文化並擁有着無數修真星球的偽完整世界。

之所以說它是偽完整世界指的是這個世界從生命出生,修鍊,飛升,飛升后等等體系形成循環,看起來是很完美的,只不過某些個環節是憑想像加之上去,並非實在,因此這個世界,並不屬於完整大世界的範疇。

玄天星,並不僅僅是一顆星,更是玄修界修者世界最強宗門-周流星道宗的山門所在。

萬星峰,是星球上唯一沒有修者居所亭台樓閣的乾淨山峰,亦是玄天星最高峰。

今夜星光如夢。

萬星峰上天星台,一個老者,一個少女,都是一身深邃黑衣,上面綴滿了熠熠生輝的星辰。

少女聲音清脆卻很輕,罡風凜冽,卻怎麼也吹不開天星台上濃郁的星光,「師傅,玄星大會萬事俱備,我、五師姐、九師兄會代表宗門參加,三師叔,五師叔坐鎮。」

老者點頭,目光不離天上星,良久之後才淡淡道:「玄星大會事關星淵秘境的名額,務要小心謹慎。」

說着小心謹慎,可還是那種渾不在意的態度,而少女嘴角的驕傲彷佛天生的,即使在這個存在堪比星辰,即將飛升的師傅面前,這種驕傲也是不加掩飾,也無需掩飾的。

整個玄修界,最強宗門的指定接班人,百萬年來第一個以飛星境戰勝恆星境修者的絕世天才,天生周流星體,自帶流星光環,周流星道宗宗主的唯一入室弟子,豆蔻年華,卻已深切感受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雖然身姿窈窕,雖然容顏絕世,但仍是寂寞,別人看到她,都是無盡的光環下的敬畏,自慚形穢的感嘆。

也許只有在師傅面前,才能保留當初的那份拘謹吧?

「師傅,您的飛升大典······」聽出了師傅小心謹慎背後的敷衍。

雖然星淵秘境只有三個名額,可是永無意外,都會落在周流星道宗的頭上。其他修者星想要公平,那麼百年一度的玄星大會那便是公平,若不爭氣,恐怕你連要求公平的機會都不會有。

無論哪裏,真相永遠比想像殘酷千倍,萬倍。

想到即將到來的飛升大典,修者萬年的終極儀式,聽到自己心愛的弟子提到它,玄聖星君不由的心頭收緊。

玄聖星君的墨黑長袍忽然如流水般波動,其上星光閃爍,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少女慢慢靠近,隨後用自己一雙柔白不染一絲瑕疵的手,握住了那一隻略微顫抖,有些冰涼大大手。

星君回頭,星女凝眸,四目相對,身影在這玄星界的絕巔緩緩重合著。

那是一張英俊的臉,表情堅毅,雙眸如星,雙眉似劍。

或許只有這樣的修者世界,才會有這樣超越時空的愛戀。

而那些物慾橫流的世界裏,別說生理機能退化帶來難以忍受的鴻溝,就是說愛,恐怕也摻雜了太多的東西,杜撰的美好。

呼喚,是因為缺少;總說在,也許一直就沒存在過。

「要不,要不······」少女羞紅的臉,如同映照在白雪上的雲霞,驕傲、自信、睥睨星空的表情消失不見,變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起來。

「不要講出來,」星君溫柔的用手指輕輕按在少女的紅唇上,「大道如天,星道永恆,即使不知道飛升之後究竟如何,但對於這天地星劃出來的道,還是要走下去的······也許,我就是那個飛升之後,還能隨時下來看看的絕世天才呢?」

懷抱中,能夠感受彼此星心的顫抖,也能慰藉這種顫抖。

星光之下,玄星大會緩緩拉開序幕,而少女的星淵試煉即將開始,星君的飛升大典也在萬星輝映下,以窮盡世界的威嚴緣起、落幕。

世界就是這樣,周流而動,永恆的星光亦是如此。

只是星光的律動卻無需生命去見證,只能帶着太多的幻想去猜想。

多一個,少一個,多幾個,少幾個。

誰又在乎誰多了誰,哪裏又少了誰?

惟有一個少女,自星君離去后,總是在天星台上,仰望星空,無盡的徘徊。

「師傅,玄星大會萬事俱備,這次由我,十五師弟和十八師妹代表宗門參加。」少年的聲音打斷了少女的沉思,而當年的少女,已是眼前周流星道宗萬修仰望的星君。

「全力以赴,爭取星淵試煉的名額!」少女驀然回頭,眼前少年的樣貌似乎與從前那個人重合。

少年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正色道:「全力以赴,萬死不辭······為了宗門的榮耀!」

少女嘆息著,榮耀么?

周流星道宗已不是玄天界最強宗門,能夠取得試煉名額的自然是一種榮耀。

星光依舊,卻再也找不到了可以擁抱、慰藉的人。

星空······真是寂寞呵!

······

聖武擂台上,原天雷與李塵罡遙遙相對,四目中射出無形的電光,攪擾的擂台乃至周圍的空氣都發出一連串的沉悶爆響。

而高七丈,長、寬都是二十五丈的聖武擂台周圍,早就聚滿了武道有成的武者們,共同見證這場持續了千年的刀劍之爭。

原天雷用刀,天外隕鐵摻雜了北海精金熔煉而成,三年鍛造而成的倚天刀,刀長四尺三寸,輕揮出便帶着天外巨力,斬破空間,斬斷一切的呼嘯,因此這把刀,又被稱為天道,意思是代表天道,懲戒一切。

李塵罡用劍,陰陽共生之地,熔岩洗鍊萬年才得一斤二兩四分乾坤鐵鑄成。而這把通體黝黑的劍,足足有七百四十六斤三兩重。劍出如山嶽,帶着融滅一切的陰陽之力,沉重而熾烈,因此這把冠絕武道的劍,又被稱之為人間武者劍。手握這把劍,無疑便是武者走上巔峰的象徵。

這把至高無上的刀,與人間無敵的劍,實在難分軒輊,更何況原天雷的大衍三十六式以及無極罡氣與李塵罡的斬乾坤劍式,混元神功,也實在難以強分高下。

打了千年,鬥了千年,兩座英雄的豐碑也在人間一代代武者心中,樹立了千年。

而不知不覺間,以原天雷與李塵罡為代表的天刀盟與聖劍會也對峙、摩擦、火拚、互罵了千年。

只是登上這代表着武者至高榮耀,勢分生死的聖武擂台,對於原、李二人來說,卻還是第一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宇之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大宇之上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一章 道問陰陽(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