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有……」阿福吞吞口水，急促接話，「玉姑娘也十五歲了，老夫人說大部分的聘禮都準備好了，但慶賀生辰的禮物你得自己買，這樣才可顯出你的誠意。」

「有這種事……」聽到長輩囑咐的事，原本在審視布匹品質的原守謙突然停下手中動作，斯文的俊臉望向對街，不知在想什麼。

鮮少看到果斷有定見的主子發愣，凝視着主子凝重的側臉，阿福試圖叫喚，「少爺……」

「我們就去挑禮物吧！」該辦的事就快辦吧！

原守謙知道姑娘家都在乎這些小東西，他也不羅唆，一雙長腿直接跨出布莊，往對街老字號的珠玉鋪走去。

「哦！」阿福知道主子的效率，迅速跟上去。

挑生辰賀禮羅！

「哼！」

玉娃抓着披肩，氣呼呼跑回房，腳步踩得特別重。

與她一同出門的小珊跟在她身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如意館的丫鬟們一看便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

領着小丫頭刺繡的青萍連忙把大家趕走，笑嘻嘻泡來一壺參茶。「怎麼啦？不是說去參加大家幫你慶生的酒席，怎麼氣嘟嘟跑回來？」

「大家都在笑我要嫁人了，說下次再見到我，就是要喝我喜酒的日子！」

玉娃氣到不行，在外頭尚知隱忍的脾氣，回到繡房便爆發了，抓着青萍的肩膀死命狂搖。

這有什麼好氣的，不是實情嗎？

「小姐……你在外頭也這樣嗎？」青萍皺起眉，肩膀被抓得有點痛。

「我哪敢？嬤嬤坐在最上頭，我一句屁話也不敢哼。」所以她才這麼氣，一路狂飆的跑回房。

「小姐……」姑娘家講屁，不好聽吧？青萍無奈地瞄了主子一眼。

「我實在是太生氣了！那麼多人面前，你要我怎麼回嘴？怎麼跟別人說我沒有嫁人的心理準備？」更何況今天也沒看到他的人……應該說她很久沒看到他的人了。

自從三年前，原守謙考中舉人後，生活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知在忙什麼……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如千山萬水般遙遠。

他們連見上一面都很難，這樣要她怎麼嫁人啊？

她並不是介意他沒有回來幫她慶生，而是因為他被取笑，她才萬分不開心。

玉娃氣得跳腳，不停對青萍亂吠，吠得太過激動，身體不好的她就開始咳嗽。

「我都知道，你不要再說話了。」青萍嚇了一跳，趕忙走到玉娃身後，輕拍她的背脊為她順氣。

「叫她們閉嘴啦……」倒在青萍懷裏，玉娃開始掉眼淚。

「小姐，你和謙少爺的婚事原本就定下了啊！難道你不喜歡謙少爺？」青萍替主子擦去淚水，不明白為何她今天情緒這麼激動。謙少爺可是萬中選一的好夫婿呢！

「我不知道……從小就定了親，我若不喜歡，能不嫁嗎？」玉娃接過青萍的手絹，邊擦邊賭氣回應。

「那……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說？

玉娃酸溜溜的表示，「哼，謙哥那麼棒，當然值得娶比我更好的姑娘啦，我怎麼敢嫁他？」

咦？哪有這種事！「你們從小就定了親，哪有值不值得的問題？」

「大家都在誇我好運氣，拿了原嬤嬤的戒指，才能成為謙哥的媳婦……還說她們的命沒我好，不管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嫁給他……」玉娃噘起嘴，氣鼓鼓說出姐妹淘的話。

「嘖！想嫁謙少爺就說一聲，於嘛說這些無濟於事的話？」青萍不以為然地表示。

「她們也沒說錯。那些人的確是比我賢慧！」玉娃委屈地低下頭。

「小姐！」青萍情不自禁叫一聲。

哪有人這樣的？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小姐又還沒嫁，怎麼會知道自己不賢慧？

「我從小身體就不好，不繡花、不紡紗、不燒飯、不做菜……什麼都不會，怎麼當人家的媳婦？娘說大概也只有謙哥才不嫌我，我這樣的本事要嫁別的人家太難了。」玉娃皺着鼻，說起母親私下數落她的話。

青萍瞠目咋舌，一時說不出別的話反駁。

「所以說，我根本幫不了謙哥，那幹嘛嫁去等人嫌啊！」玉娃氣嘟嘟地叫嚷完畢，便趴在床上，賭氣不起身。

看到這樣的主子，青萍也很無奈。她說不動主子，只有拿出繡花針坐在旁邊，一邊綉東西，一邊觀察她的舉動。

玉娃趴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在想什麼。

正當青萍倒杯參茶，想催玉娃喝時，她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叫，「我怎麼這麼呆？不合適就不合適，我介紹更合適的人選給謙哥不就好了？」

嗯？小姐在說什麼？

站在一旁的青萍聽到這一段，心中突然升起恐懼的感覺。

介紹合適的人選給少爺？

這是什麼意思啊？

他們都定親了，小姐還要介紹誰給少爺？

青萍凝視看似天真的主子，全身起了一陣惡寒。

「小姐！小姐！」青萍喜孜孜地衝進繡房。

「什麼事？」玉娃歪在軟楊上，邊嗑葵瓜子邊喝香茶，茶几上還擺着剛送來的香茶餅。

「謙少爺來了，在花廳等你。」青萍笑嘻嘻稟報。

「他來啦？這時候來做什麼呢？」玉娃再剝了顆葵瓜子塞進嘴罩．光潔的腳丫子在空中晃蕩，模樣很愜意。

「小姐，別鬧啦！少爺那麼辛苦的從北方趕回來，當然是來看你的！」青萍知道主子可能是為了未婚夫沒趕在她生辰前回來心裏不舒坦，但依她說，男人從那麼遙遠的地方趕回來，這份心意就很足夠啦。

「回來看我？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啊！」玉娃笑嘻嘻的從軟楊上跳下，沒穿鞋就直接坐在梳妝台前。「時間到，該回來的人就回來了。我可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

「小姐！」青萍白了玉娃一眼。

「別喊了，我不是乖乖坐着讓你打扮了嗎？你還不知足啊？」玉娃截住青萍的碎碎念，她聽得很煩了。

她玉娃雖然天真，可是還不愚蠢。

她現在在家裏作威作福、吃喝玩樂，日子過得舒服得很，幹嘛嫁人？誰知道謙哥會不會好好對她？不過她的想法也不用跟人家說，只要想辦法把婚事推給別人就行了。

哈，看她多驄明！

拿機靈的主子沒辦法，青萍迅速幫她梳妝，再為她穿上最美麗的衣裳，送出如意館。

玉娃一踏人花廳，看到裏頭都是人，非常識相的壓下滿肚子抱怨，乖巧地跟大家請安。

「嬤嬤、娘、謙哥。」

「你來了。」玉老夫人看到孫女打扮得這麼漂亮，非常開心。

原守謙抬起頭，看到未婚妻長得俏麗動人，打扮也很得體，不禁猛點頭。

所謂「女大十八變」，大概就是這樣子。

難怪嬤嬤一直催他們成親。

玉府所有的人全圍在花廳外探頭探腦，被擠在外頭的人只能看到大夥兒的後腦勺，不甘心，便用力跳啊跳，努力伸長脖子，打算把廳內的畫面記到腦袋裏，等出門的人回來，好好跟他們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