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左修緣

?第10章左修緣

左修緣繼續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不對，不對，先冷靜下來。

在我的熔斷機制和數值設定下邊，怎麼可能會出人命呢！

可是……萬一這款可以吸收生命能量的法陣就因為他擅自改動，把黃金、秘銀、七月烏鴉的鮮血，九月蟾蜍的鮮血這些要麼很貴要麼找不到的材料替換成數據代碼，投放在網絡之中發生了變異呢？

胖學生越想越混亂，一面是自己如饑似渴的計算機課，一面顯然不能叫人安心的數據監控，他在幾秒鐘的猶豫之後，還是背起背包，拿書遮臉，從後門快速溜了。

離開了教室，他沒有回宿舍，也沒有去學校的任何一個地方，而是徑自出了校門，往自己租住的地方跑去。

那是一個位於市中心的獨門獨戶居所，有卧室，洗手間和獨立的廚房。

他到了窗帘密密遮住窗戶、大白天也幽暗得晚上的卧室里，打開電燈，一甩背包，立刻走向自己的電腦，檢查吸收生命法陣的源代碼。他給這個由代碼組成的法陣以區別於書上「生命源泉」的新名字，即「紅海。」

但是——

胖學生緊繃的肩背突然放鬆，他監控數據，發現就在五分鐘之前，數據恢復了正常，都是綠色。

他納悶地自言自語：「咦，這又好了？那剛才是怎麼回事？……」

他抓抓頭，茫然了一瞬，還是開始沉着冷靜地分析著異常數據。

最長時間沒有觸發……

熔斷機制沒有觸發……

數值設定正確……

下載量沒有飆升……

他還不放心，又親自打開遊戲，驗證了紅海的功效。

「嗯……我的0.4％的數值是正常的，三小時1.2％的消耗絕不會讓人感覺到異樣，於單位時間內比看電視還少消耗。」

「據我驗算，準確穩定的八小時的睡眠可以恢復70％生命能量，兩個小時的有氧運動有助於加速生命能量的恢復，而如果將遊戲所消耗的人體能量換算生命能量，那麼它一小時的消耗至少5％……」

燈光忽然閃了兩閃，輕微的電壓不穩並沒有驚醒沉思中的主人。

光亮再一次從他身上淌過，並點亮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這間大概二十平米的卧室是六十七年代的老裝修，牆壁斑駁，地板翹起。

但這些平時或許讓人無法容忍的問題在此刻絕不是什麼重要的問題。

這間房子被現今的主人一分為二了，前半部分擺了一個從房間的一端到另外一段的大書桌，書桌上面擺放着兩台台式機和兩台筆記本，角落裏還有許多不知名的電路板和硬件堆積，電腦線在桌子底下糾結成比蜘蛛網還要複雜的網絡，讓人一瞧過去就望而生畏。

而在這間房間的後半部分，除了一張必不可少的床和一個放衣服的衣櫃之外，一切正常的傢具都被清空了，只有一張大桌子，桌子上堆積著拉丁文與英語書籍，有很多奇怪的毛髮，有一些應該是礦石的石頭，一些泡在玻璃瓶中的動物屍體，一個從網上買下來的頭蓋骨模型，還有許多草稿，許多許多許多將「生命源泉」轉化為「紅海」的概念設計。

「所以答案出來了！」

於房間中沉思的主人突然換了個姿勢，堅定地自言自語：

「我的一切代碼都沒有問題，那就是五分鐘前，紅海連接到某個正在玩遊戲的海洋生物身上，比如鯊魚或者鯨魚，然後抽了它們0.4％的能量？」

「可是，這……有人會給鯨魚玩遊戲嗎？」

天頂上的白熾燈明晃晃耀着他的臉，也驅不散他臉上濃濃的迷惘。

五分鐘之後，他放棄思考這個應該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了。

他拿出自己的程序維護日誌本。

那是一個學校發放的黃色封皮，下翻頁的A4紙大小的本子。剛拿到沒多久的時候，主人就按照程序員對維護負責的習慣，在封面處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翻過寫有『左修緣』三個字的封面和寫滿了的前頁，在空白處寫下今天的問題與檢查結果。

當這一切都做完了，他呼出一口氣，關掉各種有關「紅海」的程序和APP，順手打開了隔壁的QQ圖標，很快發現了有新人加自己QQ，還備註了是從外掛的下載處找來的。他通過了對方。

新人在線，立刻就發來一個微笑，說：「你在嗎？我覺得你做的補丁很有意思。」

左修緣不回復，他只回復有關外掛BUG的留言。

又是一個無聊的人。

他暗暗想道。

我討厭和陌生人說話！

「嗡——嗡——嗡嗡——」

出租屋裏，沒等左修緣將放手放下，手機突然又以摩斯密碼震動起來！

他心跳漏了一拍，快速打開監控程序，就見上面再次一片通紅。

一聲慘叫響了起來。

「啊啊啊啊，給鯨魚玩一次遊戲就算了，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給鯨魚玩，對面那個真的是鯨魚嗎？萬一不是我要怎麼辦！不行，我要再給紅海做個單線吸收到固定數值即時熔斷的程序！」

他受不了了，一丟手機，再次投入到了對系統的緊急維護之中！

深井之中，光線幽幽。

時間對於永恆的生命沒有意義，所以在這一處沒有第二個人的井底世界，儘管感覺到自己被zxyyy怠慢了，麻花辮吸血鬼暫時也沒有動怒，他只是將所有的怒氣都宣洩到了垃圾的移動信號上邊，一邊咒罵一邊堅持發消息：

「你在嗎？」

「你能說說話嗎？」

「你叫什麼名字？」

「我很喜歡你。」

「我覺得你與眾不同。」

「我們可以語音一下嗎？」

隨後他得到了QQ新提示。

對方設置有私隱保護，要聊天請先加好友。

井中吸血鬼：「……」

許久許久，呵呵的笑聲響在井底，回蕩重疊，經久不息。

麻花辮拿着手機，自言自語：「剛才錯怪信號了啊……你以為刪除了我就能阻止我嗎？太天真了，我可是擁有無窮生命的吸血鬼啊，我有無盡的時間找到你，征服你，利用你，再殺了你……」

百無聊賴的井底生活幫助吸血鬼掌握了一些新的技能。

他可以通過一些已知信息，比如QQ號、郵箱等，來搜索一個人在網絡上留下的各種足跡。

他只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半個小時之後，他找到了zxyyy最近頻繁上線的一款遊戲。

-

從學校回到了家裏，趴在沙發上打遊戲的寂愢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全身乏力的疲憊。

一陣陣疲憊席捲她的腦海，她的眼皮開始往下掉，一下，兩下，三下……她狠狠甩了甩腦袋，先將手機丟到一旁，自己坐直了試圖清醒一點：

「真是太奇怪了，今天到底為什麼這麼困……不行，我要再堅持一下，這麼早睡會破壞生物鐘的。」

被丟開的手機在沙發上滾了兩圈，屏幕朝下，電器發出的冷光瞬間黯淡，某些藏於光芒深處的通道霎時關閉。

獨自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寂愢只覺暗示彷彿有效，她已經基本清醒了起來。

她看了看時間，晚上七點。

我可以晚上九點睡覺。

那麼剩下的兩個小時……

她在運動和遊戲之中搖擺一下，懶癌發作，還是拿起了手機。

「再打兩盤遊戲殺殺時間吧，在疲憊的時候運動好像也不是什麼很好的選擇……」

說是這樣說，但當真拿起手機打遊戲了，寂愢的眼皮又一次飛速往下掉了。

這一回，她沒有再警醒自己的睏倦。

她靠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放下了胳膊，在她半張的手掌中，手機屏幕上，遊戲依舊運行，藏在補丁之中，同遊戲一起運轉的通道繼續吸取寂愢的生命能量……

燈光幽魅，別墅安靜。

睡着之後，躺着的人突然轉動眼珠，皺起眉頭。

她陷入了夢境。

夢境之中，寂愢置身一個幾乎可以碰觸天空的高地上，黑雲如墨染，黑雲之下，皮膚如死人一般慘白的殭屍大軍自四面八方向她逼近。

寂愢四下張望：「搞什麼……怎麼突然來了這麼多殭屍……我不是在沙發上打遊戲嗎？所以我現在是在做夢嗎……喂喂，你們幹嘛沖我來啊！」

她突然驚叫道，一個跑得最前的殭屍已經伸手抓向她，她靈敏地閃過了，還一腳把這殭屍給重新踹下高地！

可是殭屍的爪子勾住了她的衣袖，掉下去的同時將她帶倒地面。

越來越多的殭屍爬上來，將手放在她的身上，隨處亂摸。

寂愢頭皮發麻：「等等，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醒醒啊，我被吸血鬼咬了，已經算你們半個同類了！」

夢囈的聲音低落得彷彿樹葉落地。

黑夜裏，雲層剛剛飄過月亮，一道黑影忽然出現在別墅的二樓。

從外頭回來的諾澤站在陽台上，剛準備回到房間，耳朵忽然一動，聽見了來自一樓的聲音。

他自樓梯走下去，一進客廳，就看見躺在沙發上，眼圈深黑，臉色慘白，睡得非常不安穩的人類。

這個臉色？

諾澤吃了一驚，特意嗅了一下人類的血液味道，但味道依舊，和健康人的沒有任何區別。

他放下了心，特意繞過了鋪着聖器的茶几，從沙發背後接近寂愢，輕輕推一推對方：

「醒醒，你做惡夢了。」

寂愢沒有醒。她臉上的掙扎越來越深了。

她的夢境又發生了變化。

一位穿着黑色斗篷，帶着高禮帽的男人突然出現了，他桀桀地笑着，露出兩顆尖牙，彰顯自己吸血鬼的身份，告訴寂愢：

「可厭的失敗品，你無處可逃！你的存在，就像粘液一般玷污了我們血族的高貴！血族的大軍就在此地，你若還有些許驕傲之心，就應該立刻自裁！」

寂愢目瞪口呆。

她看着和殭屍群體一模一樣的吸血鬼大軍，吐槽道：「什麼啊，明明自己長成這副失敗的樣子了，居然還說我是失敗品……你們都還沒有自我毀滅呢，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自信說出讓我自殺的話來的？」

高禮帽血族冷酷說：「上，殺了她！」

我需要一把武器！

被困在吸血鬼大軍中的寂愢緊急思考，不知道是不是夢有所得的緣故，一把鐮刀突然出現在她的身旁，還打了她一下！

她立刻抓住這把鐮刀，剛準備提起來，就發現這鐮刀意外地沉重，無論她怎麼努力，都不能將她拿起。

「快快快，快快快！你倒是輕一點啊！」

局勢迫在眉睫，敵人徹底逼近。

千鈞一髮，寂愢腦袋一抽，低下頭來，狠狠一口咬在鐮刀上邊！

鐮刀猛地顫抖一下，中間竟然湧出了一股熱流。

這股熱流沖入寂愢的喉嚨，寂愢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連吞了兩口。當熱流咽下喉嚨的時候，一股世間最奇異的感覺沖刷了她！

她感覺烈焰燒灼皮膚，又感覺水流撫慰軀體，她置身暴風之中，癲狂的快意將她徹底籠罩。

這一夕之間，她彷彿登上天堂！

「唔！」

迷糊之間，寂愢聽見了一聲熟悉的悶哼，這聲悶哼顫抖又失措，帶着些許閃避。

接着，一股大力加諸在她身上，一陣天旋地轉的失重之後，熟悉的吊燈出現在她視線裏頭，她不止從昏睡中醒過來了，還從沙發上滾落到地面。

她獃獃坐着。

不知為何，身體上有一種虛弱又亢奮的感覺，讓她的精神遊走在一種未知的迷幻的界限之中，讓她迫切地想要干點什麼，比如——衝上去咬諾澤一口？

寂愢被突然出現在腦海里的想法嚇了一跳。

她連忙搖搖頭，揮去這個突然冒出的古怪念頭，將目光集中在諾澤身上。

諾澤正站在沙發之後，抓着手腕，神色不是非常好。

燈光暖黃。

暖黃的燈光為傢具鍍上了一層蜜糖色澤，也為站在沙發后的吸血鬼披上了一層柔軟的光芒，前者讓寂愢想起了誘人的蜂蜜，後者讓寂愢想起了誘人的小麥皮膚。

似乎注意到了寂愢的視線。

吸血鬼又退了兩步，側過身，雖然極力用冷冰冰的口吻說話，但依舊掩飾不去聲音中的一點急促喘息：「你看什麼？」

氣氛真的有點奇怪了！

寂愢定定神，不知道今天晚上究竟怎麼了，她不知道說什麼，隨意扯個話題：「沒什麼……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剛才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前半部分是惡夢，後半部分就變成美夢了。我咬了一把鐮刀，鐮刀之中居然湧出了快樂源泉，我喝了兩口，味道好得感覺能上天堂……」

她說着，不自覺地舔舔嘴唇。

「咦，為什麼我的嘴是甜的？這個味道好好，是我品嘗過的最甜蜜的味道了，但是彷彿有點熟悉，有點像……像你的血？」

燈光依舊暖黃。

暖黃的燈光之下，兩人對視，寂愢滿臉無辜，諾澤臉色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