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府姐弟

第9章 白府姐弟

晚飯時分,項司雨到客棧大堂吃飯,只要了清水,一碗米飯和一碟菠菜豆腐。剛剛吃了幾口,迎賓客棧小二又端上來一盤紅燒魚。項司雨說:「我沒點這個。」

小二笑著指向項司雨身後:「是那位客官請的。」

項司雨一轉頭,只見雲靖向她走來。項司雨喜出望外,趕忙招呼:「雲仙長,你怎麼也在長安?洛陽的事處理完了?一定很順利吧?」

雲靖坐下,微笑著點頭:「是,十分順利。只是姑娘離開洛陽前,為何不來拜別?」

項司雨吐了吐舌頭:「出了點意外,只能趕緊走,怕待久了又有變故。所以沒有告別。你怎麼在長安?」

雲靖說:「西都白氏三夫人壽宴在即,我隨同門前來賀壽,不想在此也能遇見項姑娘。項姑娘一路,可曾遇到什麼危險?」

項司雨搖頭:「沒有危險,這一路還蠻平靜的,我還新想了幾個故事,你幫我聽聽看。我覺得還不錯,但就怕聽眾不太喜歡這一類故事。」

雲靖說:「實不相瞞,正是為請姑娘多說幾段書,才來找姑娘拼桌。姑娘今日有雅興,那雲靖便有耳福了。」

項司雨從布袋裡拿出了一打手稿,又遮著不給雲靖看。她整衣襟,正顏色,清嗓子,開始說書:「所謂『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今天要說的這樁故事,乃是一樁冤案……」

項司雨將《大宋提刑官》中的曹墨案改成了評書,修改了部分情節。

客棧在這個時間點嘈雜人多。一開始,除了雲靖,不過鄰近的客人閑聽了一耳朵,覺得不過爾爾。至聽說王四死了,縣官吳知縣強將此事構陷成王四妻子玉娘與書生曹墨通姦殺人時,才都覺得有些意思,紛紛把椅子往項司雨這邊挪了挪。聽到曹母為求兒子自公堂刑杖下解脫,割破手腕,製造了血衣,構陷自己的兒子時,諸人已經圍著項司雨和雲靖的桌子坐成一圈。有的紛紛嘆息,有的紛紛痛罵,雲靖也露出惻隱之色,大家迫不及待問:「後來呢,難道曹書生就這樣冤死了?」

項司雨喝著不知道誰請的茶,笑了笑,繼續說:

提點刑獄司宋慈剛下到這個小縣城查獄,查到了曹墨一案。三天之內,如宋慈查不到真兇,曹墨便沒命了。宋慈開始調查案件,其間吳知縣陪同,意圖混淆視聽。當大家聽到曹母在家裡為自己和兒子備了兩口棺材時,眼睛都濕潤了,心軟些的,已經抹眼淚了。在宋慈有理有據的推理、開棺驗屍、揭開案件的真相后,痛罵吳知縣貪功害命、以鮮血鋪就升遷之路,項司雨每說一句宋慈罵吳知縣的話,聽眾都要喝彩鼓掌。最後結局以吳知縣遭貶謫為結束,曹墨雖活命,可右臂廢了,續不成妙筆丹青了。

結束時,來往客人已經把項司雨周遭圍得水泄不通了。聽眾們紛紛說:「說書姑娘,這個書不好,那狗官怎麼沒死呢?」

項司雨推說:「因為吳知縣在以後的故事裡還要和宋慈過招呢。」

聽眾們想留項司雨接著說,項司雨擺手:「今日累了,改日再說。」

說完,雲靖抓住項司雨的袖子,化光將她帶離了客棧。

到了客棧外,天已黑了,長安的夜市正好開了。雲靖帶著項司雨到了夜市一角的茶攤。項司雨一邊得意地笑著,一邊問雲靖:「這書怎麼樣?」

雲靖問:「天理昭彰,善惡有報,很好。那後來的故事呢?」

項司雨搖搖頭:「我還沒想好,我得好好構思一下。」

雲靖說:「那好,雲靖便靜待姑娘的下一節書。不知姑娘現下住哪兒?」

項司雨說:「我現在在迎賓客棧落腳,明天就得走了。」

雲靖問:「去哪兒?」

項司雨說:「嗯……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昆崙山,希望不會太晚。」

雲靖說:「那不急著走,再在長安多待兩日,等準備齊全了,我把你送到昆崙山腳。」

項司雨一怔:「為何不能直接送到萬仙盟?」

雲靖說:「姑娘有所不知。從昆崙山的登仙道往上,一路有重重考驗。雖不致命,但也夠讓人難受了。還是做好萬全準備再去,免得無功而返。」

項司雨聽言,捏著衣角,有些躊躇起來。她不安地問:「雲仙長,你真覺得我應該去求仙問道嗎?我不會不適合嗎?」

雲靖笑著寬慰:「我輩雖是仙家,並非天生比凡人高出一等。只要你願意,能堅持到最後,就是合適,半途而廢才是最大的不合適。姑娘沒有修為,身無武學,獨自一人,卻能雲遊四海,不僅保得自己周全,還能勉力謀生。這非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雲靖自問,若與姑娘易地而處,恐怕難以像姑娘這般瀟洒意氣。是以,登仙道的考驗對姑娘來說不過爾爾。姑娘要對自己有些信心。」

「我倒不是怕考驗……」項司雨撇撇嘴。

雲靖一頓,說:「項姑娘還是在意蒼容師叔逼殺天證夫婦一事?」

「你知道她?」

「九嶷山六修士,在仙界很有名。」雲靖嘆息說,「此事一言難盡,可姑娘不用多慮。仙界並非人人都與蒼容師叔一般立場。我想,姑娘既在此次逼殺中大難不死,以後若無特殊緣故,也不會再遇到這樣大的危險。」

那可不一定……項司雨如是想到。

項司雨和雲靖道別後,就回到了迎賓客棧的房間里。她的心還是紛亂如麻,想找天證商議,卻沒法與他交談。天證知主人心事,只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項司雨腹誹:講道理,就是因為有天證在身邊,所以才會怕呀。

要真有一天,被人發覺天證在她手上……項司雨已不敢繼續想。

天證說:「你不想修仙了?」

項司雨搖了搖頭。

天證說:「既然想,為何猶豫?」

項司雨坐在床上,抱著雙膝,把臉埋在兩條臂彎中,捂著聲音,吱吱嗚嗚說:「芷汀姐姐是被修仙者給……你不在意嗎?」

天證說:「修仙者,也不是人人都會挾持婦孺。雲靖人品就很好,蒼容那般仙家只是少數。」

「嗯……我……我要是沒那個資質修仙呢……」

「……」天證說,「你的資質不算很好,但也稱得上出類拔萃,修仙之道,是最適合你的。對自己有些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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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長安,白府

西都白氏,世代鎮守長安,人界三大世家之首。這樣顯赫的門第,尋常人一聽,都以為他們家應比皇宮還氣派百倍。實際不然。西都白氏的府邸不過是一間坐在小山丘上的九進四合院,放在洛都,只是個三等富商的院落大小。宅邸中種了很多又高又大的白楊樹,幾乎遮蔽了整座建築。無論走在宅邸中的哪一處,都是古樸清幽的。白楊樹高大,枝葉茂密,夏能遮陽,雨能做傘。唯一不美的,便是枝葉常常遮蔽了頭上一弧清冷月光,一到晚上,古樸清幽的宅院就變得鬼影憧憧,森然可怖。

在這間可怖的大宅里,一個可愛的少女提著燈,歡快的奔跑在青石板路上。從白府正堂前的問道坪,走到了正西邊的一間院落里。西邊院落的正屋是兩層高的小樓,名喚風雨樓。風雨樓所在的院落也叫風雨小院。這一樓一院並沒有正式的名字,是人界的說書先生為討聽眾的喜,特意給取的。這個名字漸漸流傳廣了,大家都稱白府正西邊的小院叫風雨小院,樓也叫風雨樓。不僅是風雨樓,白府里的每一幢建築都沒有正式的名字,卻得了外界許多奇奇怪怪的別號。從這間白氏府邸建成迄今也有七百來年了,這一家人好像格外沒有詩文雅趣。要知道,白府以外的世家門派可是大不一樣,有的連一塊石頭都給取了名字呢。

這風雨小院里住著一家三口,分別是白府的四爺白夜煜,白夜煜與先夫人所生的兒子白鶚,以及白夜煜的續弦柳素言。白夜煜和續弦夫人住在風雨樓里,白鶚則住在東廂偏院。

少女提著燈直往院子里跑,又跑到東廂房去。其時白鶚正在看書,少女還沒到,就大喊起來:「鶚弟!鶚弟!」

白鶚視線不離書,頭卻抬了起來,偏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少女跑著到房前,也一點不客氣,一腳就把東廂房的門踹開了。

「大姐,怎麼了?」白鶚翻了一頁書。

這名少女叫白絡繹,是白府的大姑娘。

白絡繹衝到白鶚跟前,一把拿起他面前的書,給倒扣上了。白絡繹說:「別看了,今天我在客棧里發現一個有意思的東西。」

再一次被姐姐打擾,他已經習慣了,只得無奈地嘆口氣:「什麼東西?」

「就是這個!」

白絡繹拿出一打手稿來,白鶚接過粗粗看了看,問:「這是說書稿?」

「是啊!」白絡繹笑道。

白鶚趕緊闔上:「我不能看,要是被發現了,咱們兩都要挨打。」

白絡繹不高興了:「你個男人,怎麼比我還嬌貴?不過挨幾十棍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是被打習慣了,我可不習慣啊!」

「看不看?我告訴你,不看後悔啊。」白絡繹說。

「不過就是些才子佳人愛情,或是杜撰的神魔故事而已,還沒咱們家的發家史有趣呢。」

白絡繹拿胳膊肘頂白鶚:「瞄一眼,你就瞄一眼。」

「好好好,我瞄一眼。」

白鶚拿起白絡繹的說書稿,嘩啦啦快速的一頁一頁翻過。說書稿上寫的是項司雨白天在迎賓客棧講的《曹墨案》,初看還覺得爛俗,越看越覺得還有點意思,等看到結局,白鶚有點想去聽聽這個說書先生到底是怎麼說書的。因這手稿實際上是白絡繹憑記憶寫下的簡化版,所以遺漏了很多細節。

白鶚問:「姐姐,這個說書先生在哪兒?」

白絡繹得意地環胸笑了:「你不是不想知道嗎?」

白鶚好聲和氣說:「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姐你這回的書這麼好。是我錯了,不該懷疑你的品味,告訴我吧。」

白絡繹搬了張凳子坐下,道:「那個說書姑娘我打聽了,就住在迎賓客棧黃字房。大家都是頭一次見,沒人知道她的來歷,穿得也很破舊。大約又是哪家姑娘流落長安,怕遇危險,勒著褲腰帶住進來的。只是,她似乎和蓬萊山的雲靖小子特別熟。」

「姑娘?應該不是姑娘。」白鶚說,「若說這是姑娘寫的,我一萬個不信。」

白絡繹說:「不信自己去瞧。我明天就去瞧。要不要一起看看,看看是不是姑娘?恩?」

白鶚為難了:「可我還在禁足……」

白絡繹湊近白鶚,小聲道:「……翻牆。」

白鶚也悄聲道:「不好吧?爹要知道了肯定打死我。」

「四叔不會下狠手的,你放心吧。」

白鶚想了想,說:「姐,不然這樣。你明天先去拜訪那個說書姑娘,等你跟她混熟了,再介紹我認識啊。我一個大男人,隨便去拜訪一個女孩子,會敗壞人家名聲的。」

白絡繹點了點頭:「有理,那明天就我去了。要是人不錯再介紹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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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六界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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