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奉詔

第十三章:奉詔

又是一夜,秦韶起了個大早,穿戴完畢,在衣冠鏡前停頓一刻。

「爺是覺得這冠沒帶正嗎?」陳氏細細端詳,沒發現什麼不妥。

秦韶盯著鏡中的自己,唇紅頰白,眉目分明,比戲上的白面小生還要俊俏三分,卻少了幾分容宿那般的兇悍。

「去拿只炭筆來,將我的眉毛畫得粗重一些。」她道。

燕妙將自己的畫眉的黛粉遞了過來,秦韶親自操刀,畫了個一字平眉,眉尾上揚,顯得人頗是疾言厲色,加上她本就高挺的鼻樑,更顯深邃犀利。

她滿意了,取了書卷往玉成先生居所去。

先生朝作剛罷,正在院中飲茶,身前侍奉的小兒子已年近四十卻仍在辛苦勸說:「那孝子在外跪了一日一夜,整個渝州城恐已傳遍,若您最後不肯施救,只怕有損聲名。」

玉成先生微不可查地皺起眉,瞧見秦紹便起身相迎。

「世子覺得,此番我可要施救?」一眾就坐,玉成先生不知怎麼想的,竟把皮球踢過來。

秦韶想了想道:「君子重諾,一諾破則百事來,」玉成先生微微點頭,世子果然是開了竅,「不過……」秦韶話鋒一轉卻道:「孝子侍母一片誠心,先生就不感動?」

玉成臉色微變,沒想到如此明白的世子也存了救助的念頭。

「我此生治癰症百例,卻獨獨……哎,」老先生長嘆一聲,只道:「我還有何顏面再行醫救人,便是他跪死在門前,老夫也斷斷不會去的!」

玉成先生起身往屋裡走。

秦韶眉頭動了動,她依稀記得前世這孝子卻是感動了先生,不但得到救治,他那老母親還在王府內養了三個月的病呢,這可是天大的面子。

所以,後來是什麼事讓玉成先生變卦了?

秦韶還沒工夫好奇,就聽裕王差人來請玉成先生過去說有要事相商。

她從善如流地表示靜候,玉成先生略帶歉意地離開,還吩咐兒子作陪,招呼世子。

秦韶樂得如此。

故此玉成先生前腳剛走,她後腳便命人取出那隻官窯燒的上好青瓷茶碗。

「按著輩分,我還該稱您一聲柳家叔叔。」

「不敢不敢,世子折煞柳四了。」柳四趕忙起身彎腰,秦紹何等身份,他豈敢當個叔字。

即便是如此他那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那隻青瓷碗。

秦韶使了個眼色,小廝立即將瓷碗送上前,柳四原也想推辭,但那油亮晶瑩的瓷碗一入手,他便激動的說不出話來:「這……這碗底竟有窯變!」

「柳先生果是識貨之人,這隻窯變碗送你,倒也不算埋沒。」

「柳四豈敢受世子大賞!」柳四趕忙推拒,他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裕王重用他父親,他才在王府有這一席之地罷了。

「我一心想拜先生為師,若事成您便是我的師兄,有何受不得的,且當是師弟一番孝敬便罷。」

柳四還是推辭不受:「世子切莫折煞我了。」

秦韶也不強求,但叫柳四知道她「拜師」的心思,之後再打聽先生的事也就有了託詞。

她伏筆埋得深,柳四也鬆口透露一些舊事。

原是玉成先生的一位摯友因癰證過世,先生救治不及內疚半生,故此立誓一生再不醫治此症。

此事並不算什麼秘密,只是二十多年過去,知道的人已所剩不多罷了。

不過儘管有些人早就知道此事,卻仍不放心。

容宿著人將那柴孝子底細摸了一番后,還親自夜探客棧,直到真瞧見那背生癰瘡,伏在榻上呻吟的老夫人時,才作罷。

「倒是我多慮了,還真是個孝子上門求醫的故事。」

容宿沒在柴孝子身上找到什麼破綻,便無心關注他們母子死活,因為眼線來報,方昭然,已經抵達渝州。

……

渝州城的早間又是一片薄霧,不時響起幾聲鳥鳴。

一串馬蹄聲疾馳而來。

「大內諭旨,速開城門!」馬隊為首者高舉令牌喊道,渝州城門轟然打開,幾十人的馬隊飛馳而入。

城門前趕著進城的小販行人們也想跟著擠進去,卻被刺籬隔開,城門轟然關閉,只能伸著脖子空望。

同樣得了消息的裕王府早已準備停當,只是門前跪著的柴孝子顯得有些突兀。

馬隊為首者黑巾罩面,快馬疾馳到門前才看到跪著的大孝子,駿馬被急急勒停,凌空高抬前腿,堪堪從嚇得臉色發白的大孝子身前滑落。

柴孝子驚魂未定,迎頭就是一鞭子。

「好大的膽子!」騎馬者火氣大旺,接連兩鞭皆在大孝子身上開出血花。

「方大人息怒!」王府管事匆忙上前,「這孝子為母求醫,王爺感念不易,這才容他跪著。」

「哼,世子儀衛隨後便到,豈容刁民放肆,還不滾開!」方昭然黑衣黑帽,端的是兇悍異常,柴孝子都被他打傻了。

只見方昭然甩開斗篷下馬,喝上這一句也就快步沒入府內。

前門管事彎腰送走大爺,回身退了一錠金子給柴孝子。

「柴爺,您都聽到了,不是小的不肯幫忙,這方大人是帶了世子儀衛來的,您若是衝撞了……」

柴孝子又開始抹眼淚,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傷心,只將金子又添一錠塞回去只道:「求您給指條明路吧。」

兩錠金子可不是小數。

管事不著痕迹地沒入袖中,抖了抖道:「這前門您是鐵定跪不成了,在王爺沒惱之前,您還是到西側小門跪求吧。那兒離先生的書齋更近,若是運氣好趕上先生出行,還能攔到柳家的馬車。」

柴孝子千恩萬謝地行禮,總算挪了地方。

另一邊,方昭然進了王府主動揭開兜帽面罩,露出一張年輕的臉,說不上何等俊秀,但那雙眼睛卻是明亮有神。

他快步而來如疾風驟雨,上前拜倒:「見過裕王殿下。」

「方統領多禮了,」裕王伸手虛扶,側首坐著的玉成先生也站起身仔細端詳方昭然,一時竟失了神。

方昭然十分敏銳,察覺到目光向玉成先生微微拱手,便道:「陛下口諭。」

裕王與玉成先生同時撩袍跪倒。

「著令裕王世子速隨方昭然入宮面聖,欽此。」

「臣,遵旨。」裕王叩頭起身。

方昭然見裕王神色並不輕鬆,開口問道:「王爺,世子身體可還好?」

世人皆知,裕王世子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方昭然最怕的就是經不住那舟車勞頓。

裕王搖頭,問題倒不是出在秦紹身上。

「是那容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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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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