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癥結

第十章:癥結

「哪怕騁兒會在長安送命?」秦韶問。

「紹兒,你到底想說什麼?」裕王不答反問,他也不傻,秦韶都這麼問了,他自然覺察出什麼。

「為何你會如此篤定,騁兒去了長安就是死路一條?」

秦韶眨了眨眼:「父親叫我讀過許多史書,歷來主少國疑的故事不少,孩兒擔心騁兒年紀太幼,此去便是個活靶子任人宰割——」

「不必說了」裕王豎起手掌,取出袖中信遞給秦韶。

「陛下已經派人從長安來,即便是死,秦騁也必須給我死在長安。」他肅容道。

秦韶到喉頭的話咽了回去。

她接過密信草草掃了一眼,果然發現了方昭然的名字。

同前世一樣,皇帝發現容王派容宿來了渝州城,便火速派出自己的心腹方昭然。

可那又怎樣,前世不還是被容宿移花接木換走了小侄兒?

儘管此時父王已經不再對容宿掉以輕心,她也除掉了喜兒這條線,但容宿心思詭變,難保不會再生出什麼奸計。

想到容宿,秦韶的心突突直跳。

但望向裕王,她卻沒有堅持:「即便真要讓方統領接走騁兒,父王也該做好萬全的準備,容宿的手既然能伸到喜兒身上,就能伸到嫂嫂院里其他丫鬟的身上。」

裕王臉色緩和一些。

「放心吧,為父已經吩咐過,東和苑的人手均是王府的家生子,不會有問題。」

「是,」秦韶低頭應了聲,視線盯著茶盞。

父女二人陷入一片沉默。

裕王試圖打破,便開口問:「你方才說,從鏡中頓悟古今之博大艱難,是何等之博大艱難?」

秦韶飲下一口茶,方道:「凡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說之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實是非明君上之意而難言也。」

裕王眉頭皺起。

這孩子分明是話裡有話,卻不肯對他直言。

秦韶兀自站起來施禮:「孩兒只覺自己見識淺薄,學不足用,還請父親允我師從玉成先生,多讀些書吧。」

裕王根本不知道秦韶這又是在唱哪一出,只覺這要求很棘手。

令他想拒絕卻又無從拒絕,便道:「先生年邁,早已不收弟子——」

「那就不時討教,總有獲益之處。」秦韶堅持。

「好吧,還是不要太過頻繁地打擾先生。」裕王只能如此。

「是。」秦韶起身,恭恭敬敬地送裕王出門。

外面天色已經見暗,院子里兩名小廝舉著燭火,陸續點亮沉香堂各處燈火。

裕王負手走出很遠,忽然頓住腳步。

「這孩子……」他回頭去望,沉香堂各處燈火通明,秦韶也早就回了院子,不見蹤影,但秦韶方才的言談舉止還猶在眼前。

裕王後知後覺,搖頭苦笑:「竟連我都被她牽著鼻子走。」

……

房中,秦韶面沉如水。

她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

對於父王,騁兒是裕王府唯一的男丁,大秦嫡系唯一的男兒身,便是死,他也要死在皇權路上,不得有半點退縮。

對於長安那位皇帝叔叔來說,更是如此。

所以陛下不會介意裕王府送來的是嫡子還是嫡孫,但必須要有一人前來,斷不會允許二者皆不來的情況出現。

而裕王也絕不會允許女扮男裝的她成為這個人選。

這,就是癥結所在。

陳氏見秦韶發獃,以為她還在生悶氣,主動將瑞雪抱來,邊道:「世子真是長大了,方才在後堂聽到王爺高聲,奴婢真怕您一時任性同王爺犟起來。」

秦韶漫不經心地撓著瑞雪的下巴,奶貓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同父王犟有什麼用,最後不過是我被禁足,反倒影響了……我們的父子之情。」她笑笑。

前世在容宿手中,旁的沒學到,不要以卵擊石的忍字,她可學得足足。

便是對上父王,她也只能忍。

因為前世之秘,秦韶已經打算讓它爛在肚子里,免得無濟於事不說,一旦泄露出去,可能還會影響她接下來的行動。

秦韶抱著瑞雪的兩隻小爪子前後搖搖,低聲道:「兩隻爪子想要走路,總要有一隻先邁出去……」即便可能會被人斬斷,鮮血淋漓。

父王既然選擇了秦騁,她就只能選自己了。

「舒涵呢?」秦韶捏著瑞雪粉嫩的小肉墊,抬頭問向陳氏。

陳氏一楞,頗有些惶恐:「那丫頭前日跑回房中便一直躲懶,我這就叫她過來伺候。」

「不妨事,我只記得舒涵綉工甚好,能否讓她替我往東和苑走動走動?」秦韶道。

陳氏微怔:「爺的意思是?」

「長嫂身邊人手剛換,我怕她忙不過來,讓舒涵每日去上一個時辰,幫騁兒做兩身衣服,」秦韶道。

「這不妥吧,」陳氏小心翼翼道:「舒涵只是您房裡的丫鬟,怎好替您往大夫人處走動?」

秦韶的心思還浸在大事里,只抱著瑞雪捋毛,不理其他。

陳氏嘆了口氣退出去,倒是燕妙眼珠一轉,扭身去外頭取了個小檀木匣子回來。

匣子還沒打開,秦韶懷裡的瑞雪就開始不安分地要往下爬,這才把秦韶的心神拉回來。

「匣子里的是什麼,竟讓瑞雪這般著急?」秦韶問。

燕妙嘻嘻直笑:「奴婢也不知道,是西域販子聽說奶貓送給了您,特意託管事呈上來的,說是能令貓兒聞之發狂呢。」

「哦?」秦韶有些好奇。

燕妙從匣子里取出一枚縫得結結實實的球形香囊,就見瑞雪跳到地上,入了魔似得繞著她走來走去,急得喵喵叫。

秦韶看得新奇,接過香囊高舉逗弄小傢伙。

只見平時高冷的小東西頓時沒了架子,主動撲到她懷裡,軟綿綿地喵喵叫著,一雙黑豆眼還不忘可憐兮兮地盯著她,好生有趣。

秦韶笑著把香囊丟到地上,奶貓頓時撲過去,抱著香囊是又咬又舔,還痴迷地閉著眼,兩隻后爪像控制不住地蹬來蹬去,沉醉得不可自拔。

「竟真有如此神奇之物,」秦韶說。

「可不是,那販子呈了十二個貓咪香囊,說只要有它在,保准這貓老老實實。」燕妙忍不住蹲下摸摸瑞雪的頭,奶貓則全裝沒看見,眼裡只有那貓咪香囊。

「他倒是會做生意,」秦韶笑說,眉目卻漸漸收斂:「不過我尚在病中,哪有心思看顧貓寵,這販子還來獻寶求賞,到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別有用心吶?」

燕妙渾身一凜,慌忙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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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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