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易
江離笙卻沒這個心情跟他開玩笑,一張俏臉繃緊,直接上手脫了諶衍的外衣。
諶衍看著她的動作,眼底閃過密密的懷疑,最終淪為沉默。
他穿著黑色,若不是那竹箭,江離笙想必不一定能看出來,可脫了外衫,內衣浸染的黑色卻刺了她的眼。
「箭頭沾染了見血封喉的**,劇毒無比。」下了結論,江離笙無比慶幸自己防範未然先挖了幾棵紅背竹竿草在簍子里備著,匆匆拿了出來塞進嘴裡嚼碎。
一手扯開諶衍的內衣,目光掃到他胸前錯雜的傷痕時微愣,隨後目不斜視將草藥敷在了傷口。
竹箭力量很大,穿過諶衍手腕時被他折斷,而剛掉下來時又被他扯了那半截,江離笙是又氣又急。
撕了衣衫乾淨一角,嫻熟的替諶衍包紮了手腕,等到抬頭與諶衍對視,江離笙才驚覺,她的一舉一動,未免與原主太不像了……
「那——」她開口憋了一個字,腰被人攬住,只聽溫熱的氣息在耳邊落下「抱緊了」三個字,不過轉眼,兩人回到了地面。
轉向鬼蘭出現的位置,這一次,江離笙走的小心。
莖葉長長的往外伸著,隨風搖動,落下猶如鬼魅的陰影,見血封喉將其圍在中間形成保護圈,仿若有了人性。
江離笙解開自己的簍子,「諶將軍站在這裡莫動。」
諶衍皺眉:「江離笙。」
「諶將軍受了傷,而我,可以解毒。」江離笙打斷他接下去的話,從這一點看,他並無可立足點。
還未接近,鬼蘭卻像被驚動,原本搖曳的枝葉一瞬間瑟縮,將將躲向依附的大樹,江離笙怎會給它機會?那次師兄按著她不出聲才將鬼蘭開花看了個完整,這次若是趕在它開花之後,想必孟江遠也不會輕易接受。
腳尖踮地,手扣上樹枝作為支撐,匕首抿在唇間,江離笙一個巧力到了那樹背後,緩緩賦力,目測著鬼蘭地下莖的距離,不偏不倚往後退了三步,匕首插入泥土,直直往前順了半米,「諶將軍,還請將簍中布袋遞給我。」
諶衍一眼便看到了那針線縫密的布袋,照做。
匕首彎彎,確定那整株鬼蘭安安分分進了自己的袋子,江離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一個時辰后,兩人回到了別院。
孟江遠喚名晚書的書童,已然在此等候。
江離笙將鬼蘭交與他手中,「孟老是養蘭好手,如何對待鬼蘭,全憑他興緻。」
晚書彎了腰恭恭敬敬稱是,謝過江離笙便告辭。
江離笙本想回身問站至一旁的諶衍何時回諶家,卻在動作的瞬間天旋地轉,失去意識時夾雜著熟悉的懷抱與青檸的驚呼。
江離笙發了高燒。
夢魘的她很不安分。
十六年場景一幕幕在她腦海劃過,她與兄長出去闖了禍,回來是二姐說著好話;夢兒出生時,二姐送了自己親自繡的萬事如意圖;她外出遊學,封封家書是二姐日夜所書……
轉而場景一變,她溫柔可人的二姐哄著家人喝下了佳釀,要了他們一家人的命……
「為什麼?為什麼!」
江離笙雙眸緊閉,牙齒卻咬著舌尖,鮮紅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緊握的拳將指甲刺入原先的傷口,衝破了痂。
諶衍面色不佳,強力解開她的拳,又按住她的肩膀,「睜眼,江離笙,睜開眼睛。」
夢的最後,停留在她八歲的夢兒,站在姜庄城牆上,對著她喊姑姑。
她醒了過來。
「大少爺,上面傳來消息,五日後,姜庄那位繼承莊主之位。」
門口人聲音壓得很低,可江離笙再怎麼不在意,卻將「姜庄」二字刻入了骨,刺入了心。
五日後?
江離笙雙目無神,卻是做了決定。
「聖上的意思,您必須走這一趟。」
諶衍還未回答,側了身子看了眼屋內,「此事後議。」
入眼,仍是諶衍的黑色長衫,江離笙抬了抬眼皮,「諶將軍為何還在這裡?」
諶衍負手而立,「江離笙,你想知道什麼?」
她訝於他的敏銳,萬般思緒瞬間而過。
姜莊上下幾萬人靠著姜氏生存,而姜氏一族只得姜夢一人,她……
江離笙閉上眼,她已不是姜雲黎。
至於姜雲盈——
江離笙冷笑,眼中的凌冽不曾隱藏,她不過就是姜庄收養的棄女,她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
「諶將軍,」急促的呼吸才能緩和她此刻的怒意,江離笙頓了頓,「據我所知,西楚有律法,若是太子無作為,大臣有權上書擇明君而定,當今太子無能,楚君心憂,諶將軍鋒芒畢露,是一大患。」
她這一開口,便是斷了原主的路。
諶衍身形鬼魅,待江離笙反應過來,他微涼的手已經扣上了她的脖子。
指腹下的觸感溫熱而細膩,諶衍壓了聲音,「倒是小看了你,該問,你知道些什麼?」
原本蒼白的臉頰泛起櫻紅色,窒息籠罩,江離笙卻笑得更加厲害,「諶將軍冷情之人,對諶家倒是沒的說,要是我沒記錯的話,諶夫人的姊妹是貴妃?」
江離笙一直不解,諶衍絕不是言聽計從的人,為何對聖上如此忌憚,從腦中將他的資料挖出來過了一遍,才發現其中利害關係。
西楚君三番兩次想要調回諶易,為的就是削弱諶衍的兵權,雖還是一家人,可到底是不一樣的,而諶衍乖乖受了威脅,是因為有人命扣在西楚君手裡。
如此一想,便都順了。
江離笙等了許久都不見他回答,心下忐忑,而呼吸頓窒,眼前,又漸漸浮現了姜雲盈的臉。
幾欲褪去的清明,在一瞬間回歸,諶衍驚於她的變化,卻隱藏的極好,鬆了手,「你想要什麼?」
這是一場交易,是交了底的交易。
五指留下的紅印格外鮮明,與白皙的脖頸形成對比,諶衍別過臉,江離笙沒有看見,他的耳根子慢慢的紅了。
「我要去姜庄。」
她的手攥緊綢被,跟著諶衍去姜庄,是最便捷的方式,她不能錯過。
「如果我說,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