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答應你
「阿黎近日可好？庄內有人贊同招安，惹了西楚的人來，來者據說是江家長子江離蕭，初見時倒覺得這人溫文儒雅，卻不想他竟是做出侮辱你二姐之事，為兄本欲取他性命，念他不卑不亢將責任攬下，倒覺得還算是個可造之材。」
江離笙莞爾，她家兄長自小喜武厭文，能寫出這麼文縐縐的話來著實不易，配上那螃蟹似的字跡，倒是給這深夜增添了些許樂趣。
燭光灼灼，江離笙的手卻越攥越緊。
「那日按理西楚的人就該打道回府，誰知那江離蕭硬是要留下來說是給盈兒負責，氣得我一拳就打了過去，他也不躲，俊俏的臉上赫然一個大包，我是又好氣又好笑，你說怎麼會有如此迂腐的人？還說是從將軍府里出來的，我看是徒有虛名。」
光是看信，江離笙也能夠想象當時姜雲奕的模樣，他護短的厲害，自然是不會允許江離蕭再做什麼。
可他怎麼會知道，他疼愛的二妹，早就請他入了局？
「江離蕭就這麼住了下來，那日我跟他秉燭夜談，喝了些許些許小酒，要是有這麼個妹夫，好像也不錯。」
看到姜雲奕反覆強調的「些許」，江離笙嘆了口氣，這大概又是宿醉許久許久。
信中瑣碎，江離笙嚼著血咽下，待到了最後一行，瞳孔才驀然放大。
「阿黎，江離蕭死了。」
七個字。
她的淚順著臉頰滑下，落在字的末尾緩緩暈開。
替江離蕭。
亦是姜雲奕。
皆是她的兄長。
哥哥無意殺江離蕭，那麼江離蕭究竟是死在誰的手裡。
江離笙閉上眼睛。
兩年。
所以，她的好姐姐，竟是那麼早就已經開始布局了是嗎？
只是她尚且不明白的是，姜雲盈在姜庄與西楚之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尚書獨子。
江離笙眼眸微挑，要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那日小廝前來找諶衍回話，談話間是說到了這麼個人物。
看來，去姜庄的理由，又多上了一個。
「小姐……小姐！您為何這麼著急？」青檸氣喘吁吁，雖說自己有些武功底子，可小姐的輕功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她緊跟在身後都能跟丟。
從別院到諶家尋常馬車個把時辰，可她們竟是一盞茶功夫到了。
青檸咽了咽口水，這莫不是，小姐的緩兵之計？
先去別院，再強練輕功日夜來回叨擾大少爺？
微涼手指輕點青檸的額頭，江離笙無奈，「你又瞎想些什麼？」
她本以為原主體弱，恢復以往武功需要些許時日，不成想原主的根基倒是不錯，想來幼時練得也不少，如此她控制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不等青檸前去敲門，兩物刷的從門縫中將將擠出。
「媽呀！」青檸被嚇個正著，往後退時差點左腳踩了右腳摔下去，索性反應及時。
江離笙冷眼看著盤在自己腳下歪著腦袋試圖撒嬌的兩蛇，不動聲色。
「大大小小！你們發什麼瘋！這大清早的！」諶霽睡眼惺忪，髮髻鬆散，只著白色褻衣，搖搖晃晃從裡屋走出，朦朧中瞧見江離笙，暗罵一聲快速回了去。
青檸看著那兩條蛇還是后怕，可自家小姐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原先她不是最怕二少爺這兩蛇嗎？
大大小小賣力的撒著嬌，奈何江離笙不為所動，待她剛提腳，小小一溜煙兒纏住了她的腳踝，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諶霽，你若再不出來，今日午膳蛇肉加餐。」
這話雖是說給諶霽聽的，可江離笙似笑非笑，目光卻是看著纏著她腳的小小，果不其然，待她說完，除了屋裡傳來諶霽咋咋呼呼的喊聲，她還感覺到了腳上某條蛇的顫抖。
她等著諶霽出來，可出來的人，卻是諶衍。
他負手而立，墨色長袍襯身，「這次，你要以什麼理由？」
江離笙抬頭看他，「你可知道，姜庄除了地勢，還有什麼能夠讓西楚和南潯同時忌憚不已的嗎？」
姜庄不過是個萬人小庄，自是比不上泱泱大國西楚及南潯，可就是這麼個小庄，近百年來經久不衰，屹立於兩國不倒，除了地勢，這箇中原因卻是無人知曉。
亦或是，僅少數人知曉。
「江離笙，你知，你在說什麼？」
大大小小早在看到諶衍的時候低了腦袋安分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心想這寵物也隨主人，諶霽見了諶衍，不也是如此模樣？
「諶衍，我字字句句，皆深思熟慮。」
她並不常常叫他名字，大多時候，喚他衍哥哥，他並不喜這稱呼，過分時便直接將人扔出去罷了。
而今她不施粉黛，施施然站在那裡，卻叫他另眼相看。
「帶我去姜庄，求你。」
還有四天，她要親眼看著姜雲盈登上那個位置。
親眼。
她本想，直接要了她的命的。
可如此未免太便宜她了，真真是太便宜她了！
姜家上下多少條人命，在她身上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她怎麼可能，就這麼饒了她？
滔天的恨意縈繞在江離笙周圍，青檸的眼中露出了駭意，這樣的小姐……好可怕。
諶衍皺了眉，若不是明白江離笙是誰，他定會以為，這人跟姜庄有著極大的仇恨，若非如此，他怎會在她的眼中看到絕望？
原主是恨姜庄不錯，可她是膽小懦弱之人，明白自身與姜庄的差距，尋仇無果便只想過好自己的一生，尋求諶衍當做自己的依靠，卻硬生生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江離笙不一樣。
她有仇必報。
姜雲盈給了她一刀，她定要還她十刀！
她奪了她的莊子，那麼她定要她百倍還回來！
殺了她的確不是最好的法子，折磨人身是最低級的法子，折磨人心，才是上層。
江離笙從未發現，以往師父教她的揣測人心，如此有用。
姜雲盈最怕什麼？
地位和惟清。
「求我？至少給我一個改變主意的理由。」
江離笙怒了，轉身便走。
跟著諶衍雖然是最快的辦法，卻不是唯一的。
「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