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血祭

第七十七章 血祭

血順着江琪的皓腕蜿蜒而下,形成細細的一條線滴落在地,石頭地面上一灘血水窪在不斷擴展。

蕭暄震驚的倒吸冷氣,他的女兒真有種,竟然真的要流一半血來割斷父女親緣!

作為父親,他很失落,被女兒這般嫌棄,他們怎會到了這步田地?但也驕傲,他的女兒如果是男子,定然會成為最合格的繼承人。

可是,眼下這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啊。他僅剩的一雙兒女要自相殘殺了。

「玉……」

「我是江琪。」她用四個字堵住了他。

他沒有說出那句含着幾分痛惜的話——「你會死的」。

反而是蕭昭毅哼笑了一聲。

「好一個江琪,你有種。可是,你以為流掉一半的血,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嗎?」

「今天只有一個結局,你們必死。」

蕭暄接話:「不,還有一個結局。我們都可以活下去,玉……江琪,只要你說出移情78Q-A蠱的解藥。」

她轉頭看向蕭暄:「我是知道移情78Q-A蠱的解藥……」

蕭暄忍不住喜色外露:「果真有解藥?當初南嶽聖女親口說沒有解藥。」

「她恨男人的負心,所以騙了你,好讓你一旦負心,就只能去死。可惜你後來覺得她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任由涼氏殺了她。這麼多年來,你無數次派人去南嶽找解藥,都落空了。偏偏我從南嶽聖女的後人那裏得知了解蠱之法。」

「是什麼?」

「是他!」江琪指向了蕭昭毅,「蠱蟲只認親族之血,且只認男系親人,你只需要將蠱蟲轉給親子,一切就可迎刃而解。涼氏善妒,你的庶子都死光了,蕭昭賢也死了,現在只剩下這個小人了,他就是你的解藥。把蠱蟲轉給他,你從此康健如初。」

「父王,她在騙你。」蕭昭毅出聲,怕自己陷入不妙處境。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蕭暄,要麼死,要麼轉蠱。是你活下去,還是他,你自己選。」

齊王猶豫不決。

蕭昭毅深怕齊王被她說動,一旦江琪幫蕭暄轉蠱,他就沒有活路了。

「江琪,你想看我們父子自相殘殺,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蕭暄,十年的折磨,是父傷子,還是子弒父,你應該會作出選擇的。你苟活到今天,就是想着有解藥,這麼貪生怕死的你,不會為了這個連內力都修不了的廢物而犧牲自己,一旦解除蠱毒,將來你可以有無數子嗣。至於你,蕭昭毅,子救父,不可能。子弒父,我倒是很期待。」

「江琪,原來你也這麼卑鄙。」蕭昭毅有些慌了,看了眼地上的血,已經匯成一大片了。她失血這麼多,正是虛弱之時,他的機會來了……

蕭暄在認真地思考轉蠱的可能,他問:「將蠱蟲轉給他人,我會像當年一樣康健?」

「是。」

「接受轉蠱的人會如何?」

「會像你一樣飽受蠱毒折磨。」

「但是他也可以轉給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就算是庶子也可以?只要轉給任何男系子嗣都可以?」

蕭暄的眼睛發出奇異的光彩,江琪知道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是。」只要中了蠱的人還能生得齣兒子的話……

蕭暄轉向蕭昭毅,紅光滿面的提議。

「毅兒,你幫為父轉蠱,來年你隨便生下一子,再轉給他即可。你我父子都無大損失……」

「父王……」高門父子情薄,但真的撕下父子情深的面具,蕭昭毅的心裏也會有衝擊的。

父王明明自己體驗過蠱毒的厲害,竟能毫無猶豫地要他來承受,憑什麼!

他轉頭將怒火撒在江琪身上。

「江琪,父子相殘的這招你用錯了。今日你既然這麼大方的流掉半身血,我豈能辜負你送上門的機會!」

江琪冰冷的看着他。

他嘲諷的一笑,臉部的輪廓勾勒出幾分狠勁兒:「你還沒聽到嗎?」

江琪側了頭凝神聽,除了三人輕微的呼吸聲,這空間里出現了極細微的窸窸窣窣聲,好像田野里的蟋蟀在爬行,而且不是一隻,是成群結隊。

聲音似乎越來越大,由遠及近。

蕭暄蹲下身去,在燭光中仔細尋找,忽然他恐懼的瞪圓了眼睛,他看到一大片白乎乎的蟲爬進了江琪腳下的血泊里,一個個暢快地飲了血,變成了紅色的圓滾滾的一隻。

江琪顯然也看到了,卻未表現出任何懼怕。

蕭昭毅走過去,欣賞著這密集的比蛆蟲稍大一點的蟲群,狠出了一口惡氣的得意。

「江琪,你以為只有南嶽才有蠱蟲?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渤國雪巫的雪域之蠱,這些蠱蟲最喜歡鮮血,聞到了一個人的氣味后,會長久的記住她,無論你到哪裏它們都能跟上你,還會全部宿進你的體內,日日吸食你的血,直到你徹底失血成為人干。」

「毅兒,你要這樣對她?」蕭暄聽得毛骨悚然。

江琪的身體晃了晃,是失血過多的癥狀,若非用內力撐著,她就倒在地上了。

滿地都是血的汪洋,她唇色慘白,全身彷彿結滿了冰霜的抖瑟和站立不穩,但她做到了以血洗清血脈。

「血流夠一半了,從此我只與江家有關。」江琪扯下衣袖,扎住了手腕,布料很快被血洇透了。

蕭昭毅哈哈大笑,欣賞她的強裝鎮定,他已成功在握。

「現在才止血,已經晚了!是不是很意外?沒想到我蕭昭毅被你看不起了這麼久,也能將你算計進去。你以為我真的全無智謀?從一開始,我就是要讓你流下一半的血,就算你不死,也功力大減,擋不住這成群結隊的蠱蟲鑽進你的體內。就算你抗住了蠱蟲,今晚你也逃不過皇宮裏的埋伏。江琪,你逃不掉了……」

「是么?」她淡淡的一瞥,「你還是這麼蠢!」

「江琪,不要再逞口舌之爭了,你看,蠱蟲就在你的腳下,喝了你的血,它們從此就記得你的氣味。馬上,它們就會鑽進你的肉里,喝你的血。」

蕭昭毅的笑容肆無忌憚的綻放,終於能扳回一局了。

「雪巫都勝不了我,就憑你?」

「江琪,你站都站不穩了,還嘴硬!我知道你不甘心,能狠得下心來放血,卻要敗在小小蠱蟲上。換了我,我也不甘心,但這就是事實。你輸了!你看,越來越多的蠱蟲來了。我就是要等到你失血暈厥功力難繼之時下手。就算你千防萬防,總有防不勝防的時候,這些蠱蟲總有能鑽到你體內的,它們見了血就能繁殖,到時你能想像自己的身體里住着成千上萬的蠱蟲嗎?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而它們還要日日吸你的血。哈哈,害怕嗎?你還不知道吧,這些蠱蟲都是用無數活人養的,它們的每一個宿主都是被吸干血而死的……」

雖然燭光有限,但足夠照亮地上白花花的一片,無數的白色蠱蟲一層層爬過來。難以想像,一旦這滿地的蠱蟲群起而攻之鑽入江琪的體內,會是何等恐怖的情形。

蕭暄坐倒在地上,望着一雙兒女。兩兄妹鬥法,一個比一個狠。

「造孽啊,造孽啊,你們為何非要斗個你死我活!」蕭暄又一次作出痛心疾首的老父相,招了江琪的厭煩。

「閉嘴!蕭昭毅,輸的人,只會是你。」

「你還不肯面對現實嗎?江琪,我真迫不及待想知道,被蠱蟲噬咬,你會發出怎樣的慘叫來。」

蕭昭毅氣定神閑的等著,然而等著等著,他發覺不對了,血泊里的蠱蟲原地不動了,後面蜂擁過來的蠱蟲反倒在向後退去。

蕭昭毅深感不妙,他不敢置信的上前查驗蠱蟲,喝過血的蟲已死,未喝過血的蟲彷彿收到了信號,紛紛退回到角落裏,不敢再貿然前進。它們怕沾上江琪的血。

難道血里有玄機……

「我既然知道提防雪巫,又怎會忘記提防你。渤國雪巫沒給你解藥吧,很好,你會知道什麼是自食惡果。」

江琪的鎮定,讓不祥感擴大。蕭昭毅不死心地拈起一隻死蟲,吸足了血的蠱蟲不是紅色,而是黑色。他甩掉蠱蟲,聲嘶質問:「江琪,你敢給自己下毒?」

「為何不敢!」

這一句反問,問得蕭昭毅啞然失聲。他的對手是一個對自己和對仇人一樣狠的人,他怎麼可能勝得了她?他的那點算計,在她面前不堪一擊。

當務之急,只有一條路。

蕭昭毅逃跑的念頭一起,身形剛動,就被內力自背後拽回,整個人摔在了蕭暄身旁。

父子二人同時抬頭仰望她,燭光里的她,冰冷得像陰間使者,公佈著對他們的處罰。

「我給過你們活路,既然你們不肯選,我替你們選。」

邊城暗室里,沒有了腳鐐的束縛,獸化的涼氏像一隻瘋狂的母獸狠命的撕咬着蕭昭雲。蕭昭雲被涼氏騎坐在身下,一手捂住頸部的傷口,粘稠的血液不斷從她的指縫裏流出來,一邊又奮力的向前爬。可惜剛爬了幾步,又被涼氏從背後拖回去,繼續趴在她背上咬,啾啾地吸血。

「母親,母親……」蕭昭雲又恨又痛,一個勁兒的流淚。奈何涼氏完全變了一個人,根本不曾對她手下留情。

「我是你的女兒,我是你的女兒,我是雲兒,母親,我是你唯一的女兒啊!」蕭昭雲痛苦的大喊。

粘著鮮血的頭髮吃到了嘴裏,又臟又臭的涼氏有那麼一刻停止了瘋狂的舉動,渾濁的眼球上滾動着晶瑩的淚水。

她是齊王妃,是涼氏,可是有人一點點毀了她的驕傲,丈夫、兒子、女兒、齊國,都沒有了,她連話都說不了了。這一切都是拜那賤人所賜,她要找賤人復仇,所以她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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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弈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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