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春露

第133章 春露

普天之下,要屬這長安城最為尊貴,而坐擁天下的天子也不過是被世人尊稱為聖上,可是這無端端的冒出來一個尊主,倒是真讓人摸不著頭腦。若說是在神界中,也不過是要尊稱為一方仙山門派的掌門為尊上的,可是這長安城就算再尊貴,也只是一方凡塵,怎可有人能配得上這尊主的稱謂。

少婈對這個尊主倒是非常疑惑,而見希羽對此也一無所知,更是疑心不止,只得無奈地說道:「畢竟我們姐妹三人都不是世代久居長安城的人家,更何況這個尊主還有他的屬下既然能在宮裡宮外都來去自如,想來也是與這魏氏皇族有莫大的關聯。」

「姐姐莫非是想直接詢問聖上這尊主是何身份?」蘅汀聽少婈提及了皇族,便不由地問道。

「長姐,如此不妥。那尊主身份隱秘,並非廣為人知的一層身份,若是長姐跑去聖上跟前貿貿然提起一句,聖上定會反問你為何問起,怕是會引起聖上的疑心。」希羽接過話面色擔憂道。若是那魏翊煊起了疑心要反過來查她們的身份,那便真的危機重重了。

少婈聽著兩位妹妹如此說著,想著她們確是誤解了她的想法,便搖搖頭說道:「我自然不會傻到直接去問魏翊煊,若是這尊主真與魏氏皇族有莫大的關聯,我便回山上查一查典籍就能知曉了。何況這皇朝還沒有你我的年歲長呢。」說完俏皮一笑,權當這事已經有了主意,也不再思量下去。

自打玄武帝君將自己的一魂一魄宿進了玄青山人體內之後,他也慢慢適應了這具軀殼的身份,獨自在洗心台院子里閉目養神了半日,此時炭爐上烹煮的茶正微微沸騰著,頂著搭放在一旁的木勺不時地震動起來,他微微抬了抬眼,見狀后便覺得有些聒噪,又閉起眼睛佯裝著睡意,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已經沸騰的茶壺給拎了下來。

「道長這壺茶水倒像是專門留給我喝的一樣。許是我趕得巧。」一道青年男子的聲音從院門處傳了過來,還沒等玄武帝君注目過去,便見景昱盛著一臉笑容走近了來。

「三公子你怎麼突然來了。」玄武帝君起身相迎道。

景昱走上前來拘著禮又作揖道:「原也不是專程奔著國師府來的,若不然也該備些薄禮過來的。今晨入宮面聖呈報軍情,卻不想在宮裡便遇上了少婈,我與這個妹妹頗為投緣,在宮裡一起用了午膳后便順路過來了國師府。等會兒接她們姐妹三人一同回王府做客的。」

待景昱不緊不慢地說完了這趟原委的來龍去脈后,玄武帝君也斟好了一杯茶水遞與景昱笑說道:「我倒是聞見了你身上確有些酒水的味道,正好這碗茶煮的正是溫熱適口,解膩還提神,你且用些。」

景昱恭敬地接了過去先是嗅了嗅又抿了一小口后稱讚道:「這茶初聞起來不似尋常茶香那般徒有清香,還有著恍若世外之境一般的空靈通透,茶的滋味更是極妙,甘醇湧入喉舌之間,更有一股子清氣升至頭腦中一般。不知是茶的緣故,還是因您的烹茶技藝不凡的緣故?」

沒曾想常年在軍中的景昱品茶論道起來倒是一如京中附庸風雅的翩翩公子一般,許是他少年時便耳濡目染了風雅之氣,塞外邊疆的沙塵也沒有消磨掉他內里的高雅品位。這茶自然是出自望鶴洲的。

裴國師臨出門前親手交予給玄武帝君的,嘴上還囑咐著說這是今年剛剛收到的新茶,如今所剩不多,只因昨兒送給嘉順王一些。裴國師想著玄青山人在望鶴洲那世外之地一直靠著仙澤養身,來了這凡塵中,自然也不能被那些俗物擾了胃口,便只好忍痛將茶葉還給玄青山人供他飲用。殊不知如今國師府里來的玄青山人其實是對茶葉並不十分在意的玄武帝君。

「我烹茶的技藝也並無講究,不過是用了你們京中貴族們常用的春露煮了煮便罷了。許是這茶葉本身確實是不一樣,三公子你若是喜歡,回頭我便將這些茶贈予你。」玄武帝君倒是出手乾脆毫不吝嗇,殊不知今秋時候玄青山人從望鶴洲差人涉海送來的茶葉如此一來已經有一半落到了嘉順王父子手裡,裴國師若是再想多喝幾杯,怕是要等到下一個金秋了。

「多謝道長的一番美意。」景昱擱下茶盞恭手笑言道。

都說這嘉順王府三位公子中尤其要數二公子景易最像嘉順王,有著經商的好本事,可是也唯有王府里的人才知道這三公子景昱性情和嗜好是最像他父王的,就因為自幼深得其父王的真傳,喜好這些風雅之物,惹得景、崔兩家族親唯恐這位三公子將來成年後會被養成一個紈絝公子,於是嘉順王妃這才狠狠心將這個小兒子送去了軍營歷練。沒曾想這孩子還格外爭氣,也頗有些用兵之才,年紀輕輕就官拜車騎將軍,以至於朝中人都以為嘉順王府頗有野心,不然怎麼會襲爵的襲爵,經商的經商,這又來個可手握兵權的。好在這些年嘉順王一直遊歷在外,又遠居昌南郡,閑散自在倒也不像野心勃勃的樣子,倒也少招惹了許多閑話。

玄武帝君看著面前這位公子哥兒生得倒是一副好皮相,昨兒晚起才遇到,燈火朦朧也未曾好生瞧一瞧景昱的模樣,此番白日里再看他,生得俊眼修眉,面如冠玉,倒是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玄武帝君卻也不敢多做猜想,畢竟那人也許早就作古了吧,眼前的景昱不過是長得與那人有些相似罷了。更何況幾番接觸下來,他也沒瞧出這景昱的肉體凡胎里有哪裡不一樣。許是這數萬年來,人族興旺,模樣也愈髮長得俊俏起來,遇見幾個長得像上古神祇的也不足為奇,興許在何處還有長得像他自己的面孔在呢。

「道長神色怔怔,莫非是想起了什麼心事?若是在長安城裡遇到有何難事,不如說與我聽聽,也許我還能幫上你幾分。」景昱見玄武帝君如此的神色便出言問道,倒是有些善解人意的樣子。

玄武帝君這才從往昔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轉而笑了笑說道:「修道之人本也無甚所求,自然也不會輕易遇上難事,不過三公子的情義既然在此,我就先謝過了。」

「方才聽道長說起煮茶用的是京中貴族常用的春露,我家遷出長安已有些年歲,而我也常年在邊境守軍,怕是不知這春露為何物,還請道長不吝賜教一番。」景昱神情之間皆是求知慾,想來他是真不知悉這春露是何物。

玄武帝君其實對此也是不算知情的,這長安城作為天下之都,也時時主導著四海之內風物習俗的演變,這烹茶用的春露之水也不過是從崇興三年時興起來的,起初是從宮裡面開始的。魏翊煊登基后的第二年,皇後上官謙若便因積年病患崩逝在鳳儀殿,臨去之時她依靠在魏翊煊的懷中對著鳳儀殿中的宮人們吩咐說:「聖上與我夫妻情分大概就要緣盡於此了,早前我去佛寺許過心愿,若不能長伴君側,便死後上天化作春雨,年年暮春前穀雨時,你們便為陛下收集這些雨水,供陛下烹茶飲用,也算讓我陪在陛下身邊了。」說罷,上官謙若便合上雙眼仙逝而去。

說來也是靈驗,自打上官皇后崩逝后,年年穀雨時節那日必然會下起連綿細雨,只下得一日,翌日便也就晴好起來,也庇佑著天下風調雨順起來。每年穀雨這日,滿宮裡的宮人們便用金盆積滿雨水存起來,如此一來也能供魏翊煊一年的烹茶所用。帝后情深之事也傳遍朝野,於是便有慣會媚上讒言的臣子進言說這暮春前的穀雨雨水也是皇后對子民們的恩澤,應該號召天下之人將這日的雨水收集起來,也不辜負皇后的恩澤。

魏翊煊自當允准了此事,於是這些貴族官眷們便效仿起皇宮裡的作為,一傳十,十傳百,也就成了這長安城裡烹茶的習慣。說來也是奇怪,穀雨這日的雨水烹煮出來的茶的確滋味甘甜許多,也有風雅之士拿來釀酒,給這酒水取名叫作「春露」,於是廣為流傳之後,便也將這日的雨水都稱作「春露」了。

「這春露也是與先皇後有關的,我初到長安也不是很了解,聽聞嘉順王殿下對烹茶品茶深有研究,他應是知道一些的,不如你回王府後向王爺請教一番。」玄武帝君朝著爐間又添了一塊炭火笑說道。他也只是晨起聽府里的僕役送來茶水時說起了幾句而已,確實不清楚這春露的來歷。

景昱聽玄武帝君談起自己父王便又笑了起來說道:「的確如道長所言,我家父親對於烹茶品茶確實深有研究。況且這春露也是與先皇後有關,那自然也是皇家知悉的多些了。」

「三公子與你的這位新認親的妹妹想來也是一見如故吧。」玄武帝君啜飲了一口茶水后淡淡笑著說道,若是少婈沒在出天虛秘境前被鬼帝鬱壘封住了記憶,那麼見到景昱的第一眼,她也應該是與自己有一樣似曾相識的感受。

景昱又想起那張面容清麗的臉來,還有少婈那一雙含笑的鳳目,便輕笑著說道:「小妹與我確實是一見如故,聊得也很投機。」

「那你二人可有曾在哪裡見到過的錯覺?」玄武帝君緊接著追問了一句說道。

景昱搖了搖頭笑道:「道長怕不是在說笑呢,我這妹妹來長安城也不過半載光陰,而我年少時起便一直戍守在邊境,哪裡有似曾相識的感觸,不過是聊得投機罷了,也算早早融了這兄妹之情。」

「那便好,那便好。」玄武帝君點點頭笑道,心裡也暫時安穩了許多。

望鶴洲的濁氣經過雲魔施法布下的雨水沖洗後幾乎消散退去,幾隻鶴精受到澤杞的醫治后也漸漸好轉起來。然而當下最重要的事應是如何救治那隻從蓮池裡撈出來的金鸞了。

「這隻金鸞鳥所受的傷勢真是不輕啊,師父您可有法子診治它?」雲魔給那幾隻鶴精送服完湯藥之後來到澤杞這邊,看著自己家師父彷彿有些束手無策的樣子,便探著小腦袋擔憂的問道。

「倒也不是沒法子醫治它,只是你我師徒二人都需要礙於身份不得對它進行醫治。為今之計,只有先將其心脈封住,待我回桃止山請師父來看一看之後再做決議。」澤杞微微蹙著眉頭說道,雲魔自然不清楚他為何不敢醫治這隻金鸞鳥。方才澤杞為這隻昏死過去全無意識的金鸞鳥檢查傷勢之時,發現這隻鳥的胸口竟然有一塊極為熟悉的印記。

若是說它只是尋常的金鸞鳥倒也罷了,不過只需要如同醫治自己在桃止山養的坐騎鳳鳥阿朱一樣就好,可是那塊印記卻表明了這隻鳥不僅是神鳥那麼簡單,他的身份更是不尋常,若是對其進行了醫治,再讓其歇息在望鶴洲上,難保不會招來他的族親,那些上界神族向來不是好相與的,若是貿貿然引來了他們,再被他們發現桃止山境內藏著玄武帝君等人在,那麼整個鬼界都要招來大麻煩了。更何況自己的身世也不便被揭開,而雲魔的身世更不能被知曉。

「可是師父您若是回了桃止山,這裡我該如何照料啊。我又不懂什麼醫術。」雲魔聽澤杞做如此打算,便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重了許多,於是慌忙問起說道。

「為師定會將這裡安置妥當后再離開,更何況這裡到桃止山也不過是須臾的距離,你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小小年紀到底是沉不住氣的。」澤杞背過手走了兩步,儼然一副做師父的樣子輕言叱責道。

「那徒兒也就放心了,可是師父您不怕您一離開,我便偷跑著出去了嗎?」雲魔擺出一副山中無老虎的架勢,眼角眉梢皆是狡黠之色。

「你敢嗎?」澤杞斜過眼瞥了瞥他,只是平淡的問了一句道。

「我有什麼不敢的,想當年我在秘境中時,也是一方橫行霸道無拘無束的……」雲魔眉飛色舞的說著過往自己在秘境中做大王的日子,冷不丁對上澤杞的眼神,這才收了嘴。

「好好在島上待著,若是被外界之人知曉了你的身份,為師保不得你,整個桃止山也保不得你,難道你還想回到那個鬼地方嗎?」澤杞淡淡的問道。

「徒兒失言了,還望師父莫怪。」雲魔垂下頭來,也不敢再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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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鱗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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