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村異聞 第四章 師父

第一卷 鄉村異聞 第四章 師父

?我猛地坐起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回到了家中的卧室,夜色昏暗,一盞孤燈將房間照亮。

奶奶一下子衝過來,抱住我,老淚縱橫,口中一刻不停地念叨著菩薩保佑。

越過奶奶的肩頭,我看到眼眶濕潤的爺爺和太爺爺也在。

而他們身邊,站着一個鶴髮灰髯、深藍道袍、慈眉善目的老道士。旁邊還有一個術士模樣五六十歲的男子,身着赭褐寬袖落地袍,頭頂天圓地方寬邊帽,手拄五尺蜷紋老柳仗,腰跨金絲雲線錦囊袋。青絲齊修絡腮鬍,瑞眼劍眉天王像,端的嚴肅凶煞,叫人心悸。

我感覺到自己腿上的傷口傳來疼痛,摸了一下,刺痛更甚,感覺凹凸不平,發現繃帶下包裹了一層糯米。

我心中疑惑,不上藥上糯米幹什麼?沒聽過糯米能止血的啊?

我問他們。

老道士對我說道:「孩子,你中了屍毒,那是一種屍體上凝結成型的毒素,集結了臨死前積聚的怨氣、屍體腐化而成的屍氣、風水地理彙集的陰氣、還有外物惡念注入的邪氣,陰毒至極,一般人中了毒,哪怕是得道高人,如果不及時用糯米拔毒,不出一個時辰(一個時辰是兩小時),中毒者就會毒發而亡,死後更是怨氣凝結,陰魂不散,易化作殭屍行屍,繼續害人。」

他說的嚴重,着實把我們所有人嚇了一跳。

爺爺奶奶本就時常燒香拜佛,家中更是高掛財神爺像,灶王爺神龕、土地爺神龕更是香火不斷。但是他們從未遇到過此類事情,自然抱着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態度,如今被我結結實實撞見一次,嚇得連夜給各個神位燒了紙元寶,添了新香燭。

如今聽見老道士一席話,頓時就把天宮各仙家,佛門各菩薩給感謝了個遍,接着又是對老道士和老孫千恩萬謝。

我瞧著汗顏,卻知道他們倆是真心實意地在為我祈福,心底不免有暖流涌動,像春日的陽光。

親情這東西血脈相連,日常生活很少能切身體會,甚至很多人會無意間傷害到它。

但是親情就像人心底的那一輪明日,總有東升西落,落下后,留給人的是一片黑暗的孤獨,被遺忘腦後。

一旦升起,不論心中多麼黑暗陰沉,都能夠將心照的透亮,灑下一片溫暖。

我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十分虛弱,奶奶也沒有摟抱太久,便讓我安心躺下。

老孫走過來,親自將紗布解開,查看了一番,然後說道:「毒已經拔完了,已經沒有大礙。雲翼他爺爺奶奶,你們去給雲翼燉一碗鴨血湯,補補身子,取那隻個頭最大的老公鴨,如果有枸杞、人蔘,也放些進去。鴨肉明天就給雲翼做菜吧。」

爺爺奶奶立即應承下來,下樓去了,太爺爺似乎還有些擔心我,留着不肯走。

老孫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才心領神會,說自己也下去幫忙,就出去了,還關上了門。

說實話,屋子裏就剩下我和兩個陌生人,我心中還是有些膽怯。

不過他們倆救了我,算是救命恩人,我也不會害怕他們。

老孫一邊小心翼翼地將糯米取出,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語速很快,咬字清晰,可惜我就是聽不懂。每一顆糯米上都沾著斑斑血跡和暗黃的膿液,噁心之餘,還頗有視覺衝擊力。

然後他拿着一臉盆讓我轉頭看,我看過去,我的天啊!足足一臉盆烏黑的糯米,如同炭粒,面上一層才回歸了糯米的本色。

我驚訝,問怎麼會全都黑了。

老孫呵呵一笑,原本嚴肅的神情竟變得有些憨實,說這些就是我體內的屍毒,全部被糯米給吸收了,看看有多少毒入了我體內,如果不及時拔出,我就變成一活脫脫的殭屍了。

我想起來電視里道士對付殭屍時,也會用到糯米,雖然電視是拍攝的,演員都是人,但能夠把部分對付殭屍的方法展現出來,想必也有部分依據。

我起初也不信,現在經歷了這檔子噩夢般的事,不信都難。於是問糯米還有這功效?

兩人也撓頭,說確實有此類功效,至於為何,兩人也說不清楚,只道是如人蔘、茯苓、甘草、艾蒿等草藥一般,天然對某種病毒、病症有療效,糯米便天生能夠吸收屍毒,還具有克制陰邪之物的效果,所以對付殭屍、山魈、水鬼等都有奇效。

我默然,想着還不知道他們倆的姓名,便問起。

那老孫叫孫檉,蘇北人,老道士叫吳梓銘,舟山人。年紀,自然是吳梓銘稍大一些,不過孫檉別看鶴髮白絲少,但其實已經年過六十,花甲之年了。

簡短地溝通之後,孫檉讓我不要動,然後從那一掌大小的錦囊裏面摸出一塊半透明的翠綠石頭來,在手中揉搓了一會兒,那石頭竟然閃爍出翠綠的光來,中心似有圖案旋轉,與我之前看到的那個圖案有幾分相似之處,但更加簡單,如果說這個圖案複雜程度似一個提名的話,那我在墓室看到的就是一副完整的《千里江山圖》。

然後他將石頭輕輕點在我的傷口處,一股冰涼之意瞬間刺激了我的神經,孫檉迅速口念我聽不懂的咒語,語畢輕呼了一聲:「療!」

瞬間我就感覺有一絲奇怪的暖流注入我的傷口,就像寒冬里的一口溫水,舒服!

我腿部因為疼痛緊繃的肌肉一瞬間鬆軟下來。

緊接着傷口傳來一陣瘙癢,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被孫檉一把抓住,叫我忍住,別撓。

他的手無比有力粗壯,掌心還有粗糙的老繭,但也溫暖厚實,有點兒像我爺爺的手。

半分鐘后,孫檉收回石頭,那圖案迅速暗淡,不見蹤影。

他讓我抬頭看看,我驚喜地發現自己左腿上碗口大的傷已然結痂。

神了!這是魔法嗎?

我驚訝,用銅鈴眼瞪着孫檉那張暗藏自鳴得意的臉,問他怎麼做到的。

他半睜着眼瞧我,道:「怎麼?想學嗎?」

孩童時期的好奇心之強,無所畏懼,老虎屁股都敢摸,平時田地里什麼蜘蛛水蛇、螞蝗蜈蚣,我都敢抓來瞧個究竟,豈是失血過多、體虛就能夠阻撓我的好奇心的。

我兩眼放光,反正世界觀已經崩塌,管他真假,只想着學學這魔法一般的手段,於是興奮地點點頭。

孫檉神色一板,化做一塊方磚臉,冷哼道:「想學?沒門,師傳的技藝,你說學就學啊?」

吳梓銘在一旁笑呵呵,滿是魚尾紋的眼睛眯成了蝦。

我思考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那我拜師行不?」

我話一出口,孫檉眼皮一抬,斜眼瞧我,一臉嚴肅,他這長相,嚴肅起來就有些凶,老虎似的,看的我心裏發毛,只以為自己提了過分的要求,瑟瑟縮縮地不知道怎麼辦。

孫檉翻了下白眼,一副嫌我不開竅的表情,道:「行是行,那拜師怎麼也得有點拜師的樣子。噢,你叫一聲師父,我就是你師父啦?那你這便宜徒弟,和街邊撿來的笤帚有什麼區別?」

我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心領神會,學着《射鵰英雄傳》電視劇里,躺在床上,朝着孫檉啪一下抱拳,義正言辭道:「晚輩林雲翼,今日拜孫師父為師,求孫師父收我為徒!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咦,怎麼感覺不對?

兩個老人頓時哈哈大笑,眉飛色舞,銀絲亂顫,吳梓銘臉上褶子都成堆了,道:「林雲翼,你這是拜師還是拜把子啊?老孫,不小心收了個小弟可怎麼辦哦。」

孫檉擺了擺手,忍住了笑意,眼神忽然就變得和藹起來,瞳孔有亮光,道:「雲翼,師門拜師有拜師的規矩,待你痊癒了,我告訴你。不過你剛才那一拜,雖不正式,但為師心領了,從即日起你便是我孫檉的弟子!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可要想清楚,你這輩子可都得接受我的管教。」

我點頭,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在上學前父母就教導於我,我心裏有數,這師父一名也是僅次於父母家人那般,最為親近的稱呼,雖無血脈,卻如生父生母。

於是我正色道了一聲:「師父!」

這一聲如石落鏡湖,激起千層浪,這一聲如泰山拔地,屹立於心坎,這一聲如長空行雲,氣勢恢宏廣闊。

孫檉滿臉洋溢着欣喜和幸福,如同吃了一罐子蜂蜜,彷彿要溢出來似的,美滋滋地點了點頭。

本以為我是他唯一的弟子,所以才會如此喜悅,卻不料我竟然還有一個師兄和師姐,而我排行老三,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反正從那時起,我就糊裏糊塗地當了他的徒弟,不知道師門謂何,在何處,傳承自什麼,更不知道師門規模多大,名聲多響,就像被拐賣了一般。

也是後來回想起,才明白自己完全就被他擺了一道,其實他打一開始就看好了我,偏偏抹不下面子,故意算計,讓我先開口。

不過這一聲「師父」,一出口,便是一輩子!

而我也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自那時起,會發生多麼天翻地覆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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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咒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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