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人砸場子?

第八章 有人砸場子?

?郭曉冬說話可能有毒,講好事從來不靈,說壞事卻是一說一個準兒。

顧南喬一直排練到下班,成功趕上之前落下的進度,不必再去加班加點。她正打算趁著今天下班早,抽空去老城門那邊打包點范陵初喜歡吃的宮保雞丁帶回去,再陪着老人家聊聊天,寬慰一下范憶姍離家出走的事情。

可是當她到化妝間卸妝時,隨手拿起手機一看,當下就傻眼了。打開鎖屏鍵之後,手機屏幕上出現了明晃晃提示信息,那二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楚悠優打來的。

既然是楚悠優的電話,那十有八九就是春色滿園的事了。

楚悠優是顧南喬戲曲學院小兩級的小學妹,也是顧南喬的忠實迷妹。她既能唱旦角,又能唱一手女老生,只不過樣樣都會,卻是樣樣都不精通,加上舞台經驗不足,圖有一股靈勁兒,唱腔卻還差些火候。

到了大四校外實習,楚悠優來投奔顧南喬,想多點上台的機會,就這樣機緣巧合的來到了春色滿園,又成為這個野戲班子除了班主之外最大的頂樑柱——畢竟楚悠優科班出身,基本功相當紮實,但凡是觀眾們能點得出的經典唱段,她基本都不在話下,范陵初和顧南喬都不在的時候,她完全可以幫忙鎮住場子。

楚悠優的性格,顧南喬再了解不過,她雖然活潑外向,卻絕不是沒主意的人,所以顧南喬一時間還真想不到是遇到什麼天大的事,能逼得楚悠優一連打了這麼多電話。

可是還沒等顧南喬細想,她的手機就又沒完沒了的響了起來。

「怎麼了,悠優,」顧南喬按下接聽鍵,「我剛在排練,一回來二十幾個電話,你也不怕把我手機打爆?」

「南喬姐,你可算是接電話了啊,」電話那邊,楚悠優的聲音聽起來很急躁,「我和你講,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顧南喬問道,「別急,你慢慢說。」

「哎,我能不急嗎,是春色滿園的事。」楚悠優急急開始講了起來。

「就剛才,咱們戲班子來了個特別能找事的觀眾,他哪是來看戲的,簡直就是要砸場子的啊.......你都不知道,南喬姐,他進門之後,先是挑咱們戲枱子太簡陋,椅子太擱腰,行頭也不夠體面,好不容易入了坐,又說附贈的茶水難喝,配着的茶點也上不得枱面......讓他那麼一說,好幾個觀眾差點要當場退票,我費了好大勁才給攔住。」

顧南喬才聽了一半,就對這個不著調的觀眾好感全無,語氣也難免強硬起來:「你告訴他,喝茶去茶館,吃飯去飯店,嫌椅子坐着不舒服,自己去傢具城買個豪華真皮大沙發,隨便他趟著靠着,怎麼舒服怎麼來。在春色滿園是看戲,又不是開茶點品鑒會,誰慣他毛病呢?」

「問題是,他不止挑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楚悠優嘆了一口。

「合著他還是票友,挑了我們戲的毛病不成?」顧南喬隨口問道。

「可不,他還真就挑了戲的毛病,」說到這裏,楚悠優的語氣更憋屈了,「我和你說,南喬姐,這位爺像是行家,要是光談論京劇藝術性,連我都說不過他。」

聽了這話顧南喬有些納悶,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年頭,閑着沒事喜歡碰瓷砸場子的閑人不少見,常去聽戲並且有幾分真才實學的能人也不少見。可是當這兩樣疊加到一起,作為資深票友不去聽知名劇院團的演出,不去想辦法淘弄一票難求的名角演出票,而是來春色滿園這個不算知名的私人戲班子專門找事挑毛病,就很難讓人理解這是什麼操作了。

楚悠優可沒空去管顧南喬這邊是怎麼想的,她幽幽嘆了口氣,總結歸納地說:「南喬姐,反正我是扛不住了,那位爺剛剛又點了出摺子戲,我一會兒還得接受他的靈魂拷問呢......江湖救急,你趕快過來吧。」

顧南喬收回思緒,直截了當地應下。

「行,我這就過去,你等著吧。」

****

春色滿園這個戲班子位於東三環外的一處小劇場內,這裏離范陵初曾經工作過的國有劇團舊址不遠,挨着老院團的家屬樓,是范陵初踩點無數次才最終選擇下的地方。

b省新廣市的東三環外曾經搞開發留下了許多廢舊工廠,後來拆遷待建卻一直沒有太過完善的土地規劃,所以這片城區發展相對落後,又因為工廠眾多空氣質量較差,交通也遠不算便利,比起新廣市其他位置的寸土寸金,這裏的房價倒是比別處便宜了不少。

也正因為如此,當初雖然十分艱難,卻沒有徹底讓范陵初望而卻步。

他拿出多年積攢下的全部積蓄東拼西湊,欠了一屁股的外債,終於勉勉強強地買下一處地理位置有些偏遠的獨棟二層樓,裝修之後作為戲班子的演出場地,也有了現如今的私人戲班子春色滿園。

這裏名義上說是個小劇場,其實最開始不過是一間面積不大不小的普通小二樓,經過遠不算奢華的潦草裝修之後,被迫開始了因地制宜的合理運用,形成了現在這個過分艱苦樸素,怎麼看都有點上不得枱面的演出場地。

裝修的時候苦無沒有太多資金,范陵初只能一切都按精簡樸素的風格來,他把房子的二層隔板打通,在天花板做起挑高,又利用三分之一的面積添了些桌椅鏡面,用幾處屏風隔斷開闢成化妝間和後台休息室,就成了後台管理區域。而前院和剩下區域的處理更為簡單,只是加入那些演出時必不可少的燈光及舞台設備,搭起了一個十分簡易的戲枱子作為演出空間。而後又在露天區域擺上兩排錦布刺繡的孔雀椅和配套的實木茶桌作為雅座,後邊的空地放上幾排木質的桌椅,便是觀眾席了。

因為場地有限,春色滿園的一場演出下來,最多也不過只能容納觀眾五十人,加之對這裏的環境因素和演出質量的綜合考量,只能走積少成多的營銷方式,票價註定不能定得太高。即便是對外售票的時候一售而空,也很難做到維持戲班子正常運營,更多的時候都是入不敷出,需要范陵初自己貼錢給戲班子的工作人員發工資。

所以加大宣傳營銷力度,也就是像是痴人做夢了。

長此以往下來,來春色滿園看演出的無非就是周邊無事可做的老年人,和喜歡范陵初或是楚悠優唱腔而慕名過來的回頭客,沒有太大的輻射面。

不過好在春色滿園這個戲班子的藝術質量還算過關,也有范陵初這個班主兼台柱子撐起場面,來來回回也留住了一些老面孔,每月都有穩定的固定收入,雖然賺不到大錢,也沒有太大的市場競爭力,但經營多年步履維艱,也算是勉勉強強撐到了現在。

對於這些現狀,顧南喬再了解不過,所以當她趕到春色滿園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劇場大門口停著一輛極為風騷的藍色瑪莎拉蒂GC,這輛拉風的敞篷跑車和周圍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車要是停在市中心的CBD商圈或是各大酒吧夜店門口都毫無違和,可是停在用白色油漆畫着大大「拆」字的破舊牆門跟前,矜貴的輪胎被遍地衰草沒過一大半,就怎麼看都顯得格格不入了。

不用猜都知道,這輛車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踢館票友的座駕了。

顧南喬對於有錢人的炫富行徑一直不感冒,甚至本能覺得富二代大多紈絝不靠譜,坐擁金山卻終日裏遊手好閒的不佔少數,真願意腳踏實地做些什麼的卻是少之又少,見了這種豪車出行的二世祖,初始印象就很減分。

而身為富家公子哥,不但喜歡京劇這種算不上主流的傳統文化,還找上了春色滿園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私人戲班子,就怎麼想都有點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顧南喬越想越迷糊,心說春色滿園這次到底是惹上了什麼樣的人物。

但顯然楚悠優並沒有給顧南喬留下太多的思考時間,她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早早就守在了大門口等著,遠遠看着顧南喬走過來,就連忙揮手迎上去。

「南喬姐,你可算來了。」

「什麼情況,人呢?」顧南喬一邊不着急不忙慌地往楚悠優這邊走,一邊開口問道,「不是說他又點了一出摺子戲嗎,你怎麼沒上台?」

「怎麼沒上台,我唱完了。」楚悠優臉上的油彩還沒來得及卸,只把頭飾摘了下去,這會被顧南喬問起,她不由得有點委屈地小聲嘀咕著,「我之前和你說靈魂拷問都是低估他了,這次我才剛唱了一半,就被直接叫停了。」

「什麼?」顧南喬有點詫異一揚眉。

劇場之中是演員的主場,但凡演員還站在戲枱子上,就表示這齣戲還沒唱完,稍微有點素質的觀眾都會尊重這個舞台,等到演出結束再做評價。像楚悠優說的這種情況幾乎很少發生,對演員的殺傷力不亞於當眾喝倒彩,如果不是真的演得太爛,就是那人乾脆是來砸場子的,故意想要諷刺人了。

「他說,唱得太爛,不配對外售票,他都聽不下去了。」

像是看出了顧南喬的疑問,還沒等她開口楚悠優就主動解釋道,「得虧這場摺子戲是他單獨點的,其他觀眾都離場了才開始唱,要不然我以後還有什麼臉面面對春色滿園的那幫資深戲迷啊。」

對於演出的情況顧南喬不必多問,就已經從楚悠優的扮相上看出,她今天唱的這出摺子戲是青衣選段《西廂記》,這唱段楚悠優並不算太熟悉,也不是春色滿園的固定演齣劇目。但這畢竟是比較經典的唱段,楚悠優科班出身水平放在那裏,即便是不夠出彩,也終歸熟能生巧,不該出現太大的紕漏。

「怎麼着,還真當自己是大拿了?」

這樣想着,顧南喬被勾起了幾分火氣,她冷笑了聲,有些不屑地說。

「我去會會他,要是真心想要提建議,春色滿園當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過他要是故意來找事,我們也沒必要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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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你春色滿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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