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文字的力量
阿浩與青年男子滿腹心事，明月一概不知。
此時，明月已隨江大夫人告別了張夫人及小丫頭妍妍，回到了江府。
「過幾日閨學將正式開始授課，在那之前，你要先去拜見幾位夫子，以示尊重。」江大夫人低聲教誨。
「是，女兒省的。」明月認真應下，又問道：「母親，明日乃是知行書院休沐日，大哥是否會回來？」
江大夫人眉目一動，面上浮現壓抑的歡喜：「還未可知，不過你大哥每至休沐日便會回來，這次應當也不例外。」
說完，她看了眼身後的王嬤嬤。
王嬤嬤會意，使了個腳快的丫鬟前去打聽。
眾人行至正院時，小丫鬟跑了回來，欣喜之下，倒也不忘先行行禮，隨即極快的說道：
「方才大少爺的書信已由長豐送回，夫人不在，送去了老夫人處，奴婢打聽了一番，說是大少爺今日便會趕回——」
「好好好！」江大夫人喜形於色，卻仍與明月抱怨：「今日還需聽課，何必如此急着趕回，你大哥也是，這麼大的人，還不穩重！」
明月心中沉沉，卻不敢露出分毫，只笑道：「大哥心繫家中長輩，一刻也等不得了，母親且原諒則個吧！」
……
在江家眾人的殷殷期盼中，日暮時分，江大公子江承宗終是背着夕陽踏進了江家大門。
一路策馬平治，使得江承宗似蒙塵明珠，明月見到他時，他一身風塵僕僕，面容略顯疲憊，眼睛卻有着亮光。
依次見過各位長輩后，明月終於有機會與兄長獨處。
依舊令書香在一旁守候，明月看向江承宗，眼神複雜。
「大哥，《鬼谷子》我已謄抄完，明日便交還與你吧。」
江承宗笑了笑，忽的生氣逗弄之意，挑眉問道：「如何？鬼谷先生大才，你學了幾分？」
明月淡然一笑：「未曾有過實戰，明月不敢妄言。」
「你還想行軍作戰不成？」江承宗隨意笑道，卻是沒放在心上。
明月心中一動，忽然對於一直壓在心中的那事有了主意。
「行軍作戰自不敢當，不過，鬼谷先生可是更擅陰謀，殺人何需上戰場？推杯換盞之間便可殺人於無形。」
江承宗笑容一凝，他向來柔弱的妹妹怎的變成這般模樣了？
動不動就將殺人掛於口中，這是正常大家閨秀會說出的話嗎？
他蹙起眉頭：「明月，你——」
他突然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若是明明白白的說了，會不會令妹妹難堪？
妹妹麵皮很薄……
明月見他躊躇半天，始終未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想了想，便猜出了他的顧慮，不由生出一股暖意。
可是，她沒時間等他們適應，她必須要儘快展現自己的價值，獲得他們的信任，令他們相信自己的能力，才能參與更多！
當下，不等江承宗想出合適的言辭，明月已先發制人，將嘉和公主與她之間的糾葛全盤道出。
江承宗先是驚訝，而後變為憤怒，聽到妹妹反坑了雲泠，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又驚疑不定，現下，他已是怒不可遏：
「嘉和公主，欺人太甚！」
明月心中波瀾不驚，平靜道：「嘉和公主此次未能成功，定不會善罷甘休，可我平日裏極少出府，她很難找著機會，我擔心，她會轉移目標……」
江承宗面色變了變：「父親乃是朝廷命官，嘉和公主手還伸不到朝中，母親與幾個庶妹同樣極少出府，機會難尋，她能轉移的目標……」
明月忽然抬頭，定定看向他：「方才聽大哥與祖母提起，明日將前往臨溪閣赴宴？」
江承宗驚疑不定的迎向她的目光：「明日之宴乃是由京城頗負盛名的幾位才子共同主辦，參與者至少都有舉子身份，只是一場談文論道之會而已，哪怕嘉和公主身份高貴，也沒有參與的理由……」
「上位者何需親自出手？施捨一點蠅頭小利，自有無數人爭先恐後為其效力。」
「可是，我們只是湊在一起讀讀書，寫寫字而已，難不成她還能當眾給我下藥？」
明月輕輕一笑：「對付讀書人，有一個最好的辦法。」
江承宗下意識問道：「什麼辦法？」
「大哥，你可知，文字的力量？」明月聲音越發低了，低到近在咫尺的江承宗都快要聽不見。
可這一句，他卻瞬間明白了。
「你……你是說……」後面的話，他不敢宣之於口，可兩人都已對此心知肚明，他不由沉下了臉，面色漆黑如墨。
太祖皇帝崛起於微末，靠武力打下了這片大祁江山，因而大祁自建朝始，便重武輕文。
甚至，建朝初期，在有心人的推動下，發生了一系列因「文字獄」興起而釀下的慘案。從那以後，朝中文臣如屢薄冰，天下文人更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後來，隨太祖皇帝征戰四方，因從龍之功加官晉爵的一些勛貴因種種原因，大半都被抄家滅門，諸位武將登時也不敢再貿然發聲。
朝中官員死了大半，科舉制度方才興起，「文字獄」漸漸少有人提起。
江承宗心下沉沉，卻仍不住遲疑之色：「那個——多年來都不曾有人提起，一旦發生，定牽連無數，死傷慘重，為了我一人，可能嗎？」
明月輕輕一笑，笑容冷酷陌生：「以嘉和公主城府，未必能想到如此嚴重的後果。不過，即便能想到，只怕也會孤注一擲。其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些舉子的性命，她會放在心上嗎？」
江承宗深深皺起眉頭，心中一陣陣發寒。
「嘉和公主若真如此——」
「大哥，無論如何，早做打算總沒壞處！明日，你最好不要赴宴！」
江承宗沉吟片刻，卻拒絕了明月。
「現下還不知嘉和公主會使出何種手段，我不去赴宴，雖可平安無事，但怕就怕，她已做好了安排，哪怕我不去，事情同樣會發生，如此一來，豈不是害了那些舉子！」
那些人中，不僅有他的同窗，還有他的好友，若他們因他出事，他必定會一輩子良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