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奇的凈水設備
二百多人集中在過道里，顯得非常擁擠，氣氛也隨之壓抑。環保局人們大都神色凝重，也不禁很是擔心，既替李光磊擔心，也擔心這事如何收場，當然也並非每個人都這樣。
反觀錢呂傑，卻是完全屬變色龍的，面對眾工人時，便是滿臉凄楚，苦大仇深；一旦和李光磊對視，又立即譏諷滿面，得意洋洋，就是吃定對方的架勢。
天氣本就熱，又這麼多人集中到一起，局部溫度又高出好幾度，高溫也讓人們心情煩躁，躁得總想發泄。但在有心人的操縱下，這種躁動卻又激而不破，隨時處於爆發的邊緣。
時間過得很慢，慢慢的煎熬著人們的心智，慢慢得等待接下來的事情。
就在整個現場氣氛一觸即發，一點就著的時刻，傳來了響動，是多人走路的聲音，人們全都循聲盯去。
在公司小秘書引領下，一眾人等走了進來。
「縣長做主，縣長救命呀！」陳組長喊了一嗓子，「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縣長救命！」
「縣長做主！嗚……」
隨着陣陣呼喊，「撲通通」跪滿了整個過道，哭聲陣天。
沖着李光磊輕蔑一笑，錢呂傑背過身去，再轉過臉時已是「淚痕」滿臉。
剛才還真沒防住，竟然跪了一大*片，還哭得這麼凄慘。稍稍一驚之後，李光磊心情立即平復下來，再次看向站定諸人。
真是縣長來了，縣長鄭予民就站在最前頭，其身後是諸位副縣長，這可真的出乎意料。聽王興宗當時答覆，是要趕到現場來，卻沒想到大縣長親自到場，還把整個班子也帶來了。
「快起，快起，有話起來說。」鄭予民雙手示意。
其他縣領導跟着勸起：「起來吧，起來說。」
「縣長做主，嗚……」
「給我們條活路呀！」
工人們撲在地上，不但沒起，反而哭得更傷心了。
看看氛圍渲染的不錯，錢呂傑也踉踉蹌蹌撲奔過去，帶着哭腔訴苦：「縣長啊，求你們了，給我們私營企業留條活路吧。政府不能這麼絕情，不能招商時熱情百倍，企業進駐后就不管不問，甚至迎頭一刀呀。我不求如何如何，可怎麼也得讓這些工人兄弟活呀，一家老小就等着他們的血汗錢，總得給他們留個掙錢的地呀。」
鄭予民看着這個淚眼婆娑的男人：「你是企業負責人？到底怎麼回事？」
「我是企業法人錢呂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來了說封就封，也說不出個理由來。」說到這裏，錢呂傑怯怯的看了眼李光磊方向，又膽怵的說，「可能，可能……我這人思想也比較正統，只想着如何做好產品，如想讓客戶滿意。對於一些……一些彎彎繞真不清楚，更聽不懂個別職能部門負責人暗示，什麼『要會來事呀』、『你是個明白人』，我真的不清楚是咋回事，就，就……」
這話傻子都聽出來了，錢呂傑分明是在說，有人暗示他送好處，其實就是索賄，這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鄭予民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要求錢呂傑：「讓工人們起來，這成什麼了？我們是人民公僕，又不是舊社會官老爺，有事說事。」
「這，這……」支吾了兩聲，錢呂傑對着工人說：「工人兄弟們，都起來吧，大家的心意領導明白，可你們這麼弄，縣長心裏不好受呀。起來吧，都起來，縣長是青天大老爺，一定會給大家做主的，一定不會讓大家沒活路。」
「青天大老爺做主呀！」
「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在陳組長帶動下，工人們又哭訴了幾聲，都從地上站了起來。
順着人群中的窄路，鄭予民在先，其他副縣長們隨後相隨，向著李光磊走去。
先前工人跪下一地時，環保局人們就感受到了壓力大增，現在壓力才稍稍緩解，卻又忽得大增。這麼多縣領導的威嚴，對這幾人形成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來在近前，鄭予民收住步子：「李光磊，怎麼個情況？」
李光磊長噓一口氣：「縣長，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王興宗沉聲道：「李光磊，縣長都親自來了，就不要再顧左右言其它。領導時間寶貴，工人時間也耽擱不起，事情越早解決越有利，對大家都好。」
「你不是說，要現場講說原因嗎？」鄭予民也追問著。
「縣長，請跟我來。」李光磊說着，轉身來在門前，撕掉了上面的封條，推開屋門，「各位領導請，錢呂傑也進來。」
縣領導、錢呂傑、環保局人都進了屋子。
工人們則大都扒著門口聽着。
看着錢呂傑，李光磊說：「你向各位領導介紹一下屋子裏一切。」
錢呂傑抹了抹眼角，又雙手在臉上搓了幾下，提了提精神，講說起來：「各位領導，這個房間是綠生潔源的污控室，是進行廢水處理的場所。經過這些設備的處理，污濁的廢水就會大變樣，水質標準等同於飲用自來水。正運轉的這兩台設備，是一套……」
講著講著，錢呂傑進入了角色，把這兩台「先進」設備好一通描述。設備性能、工作原理、榮譽、獎項，那是說的繪聲繪色，活靈活現。
在聽錢呂傑講解期間，縣領導們都神情專註，好幾人還頻頻點頭，顯然是聽進去了。
當錢呂傑講說完之後，李光磊「嗤笑」一聲：「你講完了是吧？那讓環保局的同志也講一下。不用各位股長講，就讓局裏最基層工作人員來講，祝浩然，你說。」
祝浩然上前一步，說道：「各位領導，根據我了解到的設備情況和學到的知識，我來講解一下。首先我糾正錢呂傑幾個不實之處，按照設備上面標註的商標和型號，這種設備並非最先進的，只能算是常規，比當前最先進的要往前推兩代。關於各代環保設備，在環保部發行的刊物上有，今年第二期有大篇幅介紹。至於這套設備曾經所獲榮譽，也並非如錢呂傑所說，尤其他說的歐洲那些獎項，除了第一個發獎機構得到公認外，其餘機構都是非權威的，等同於山寨。他說的其它獎項也有類似情況，就不一一舉例。我再來說設備的凈污能力……」
聽着祝浩然的講解，縣領導們神色變得很複雜，有人狐疑，有人不解，有人面無表情。
「胡說，一派胡言。」不等祝浩然說完，錢呂傑急着打斷，「他們這是污衊，是想嘴大遮天。」
鄭予民說了話：「別的先不談，我就聽你倆說的凈污能力出入很大。按照環保局這位小同志的說法，這兩台設備最多能凈化這個廠子三成的廢水，除非廠子三成運轉。而要依錢經理的說法，兩台設備完全就是大馬拉小車，綽綽有餘。這可就差得太多了，究竟誰說的在理呢？你倆又有什麼進一步的證據？」
錢呂傑搶先回應：「證據……縣長，我這人講究實際，也不說那些理論，就拿事實說話。現在廠子排污口流出的水白花花的，跟自來水基本沒什麼兩樣，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那好吧，那咱們就到實地去看看。」鄭予民說着，就要轉身。
「縣長，一會兒還需要在這裏說事，來回走耽誤時間，您可以派人去看。」李光磊提出建議。
鄭予民略一沉吟，點點頭：「好吧。你們幾個都去。」
縣政府秘書們接到指示，全都答了聲「是」，轉身離去。
環保局和工廠也去了人。
接下來，應領導們要求，錢呂傑又講了購進這些設備時的花銷，以及其中的諸多周折，總之就是東西金貴，來之不易。
過了十多分鐘，鄭予民手機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鄭予民接通了，並按下免提鍵。
秘書聲音立即傳了過來：「縣長，我們現在就在排污口處，各方的人都有。從排出的水看，的確非常清澈，單從感官判斷，和自來水一般無二。」
鄭予民說：「知道了，你們回……」
「縣長，還需要他們再等等，一會兒還得觀察。」李光磊插了話。
盯了李光磊一眼，鄭予民說了句「再等一會兒」，掛了手機。
「李局長，各位秘書都親眼所見，剛才電話內容咱們也都聽到了，你還有什麼說的？領導們時間金貴，工人們也耗不起呀。」錢呂傑急吼吼的說着，「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呀。」
李光磊冷冷的說：「錢呂傑，究竟怎麼回事，你心裏清楚。這麼的，你現在就把這兩台設備關了。」
「什麼？有你這樣的環保局領導嗎？放着凈污設備不讓用，偏偏還讓關了，你這不是故意找茬，就為了讓工人們少幹活嗎？還讓不讓工人活了。」錢呂傑這回真急了，急得唾沫星子亂濺。
「我們要活路。」陳組長適時喊了一嗓子。
「給我們活路。」
「不能這麼欺負人。」
「我們要幹活。」
「姓李的不讓我們活呀。」
工人們嚷嚷着，向著屋裏湧來，好多人已經揚起了手臂。
李光磊一邊讓環保局人們擋着，防止傷到縣領導，一邊適時拿出提前備下的擴音喇叭：「聽我說，聽我說，工人師傅們，不要讓人當槍使，錢呂傑在利用你們。」
李光磊的聲音足夠大，但工人們仍然嚷嚷不停，湧進屋子。
鄭予民一把奪過擴音喇叭，舉在手中：「我是縣長鄭予民，工人師傅們，冷靜，冷靜，今天一定給大家一個說法。」
還是縣長說話力度大，工人們頓時停止了擁擠，也不再喊嚷。
李光磊馬上說：「錢呂傑，關掉設備，否則就證明你有鬼。」
「關……關就關。」錢呂傑大步到了操控台前，按下了按鈕，「看見了吧，設備一關，觀察口裏的水立馬就亂了。不能排出污水去。」
不等錢呂傑重新打開按鈕，李光磊已經到了近前，一把抓住對方右手：「等等，再等幾分鐘。」
「你，你……」錢呂傑掙了幾下，楞是沒掙開。
「縣長，請您再問問，現在排污口的水是什麼樣的？」李光磊對着鄭予民說。
鄭予民儘管臉色陰沉，但還是照做了，秘書在手機里回復「水質清澈」。
「污水還沒流過去，一會兒就不行了，必須得開設備。」錢呂傑說着，還要按按鈕，不過自是沒能得逞。
微微一楞，鄭予民說了句「五分鐘再來電話」，便收起了手機。
屋子裏靜了下來，沒人再說話。
五分鐘后，秘書電話打來，言說水還是清澈無比。
十分鐘后，再來電話，水質仍然如故。
此時，人們的表情才更為精彩，都把目光投到錢呂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