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五·月高天冷,山廟劍寒

竹劍客道：「裝神弄鬼的人永遠沒有好下場！下來！」只見劍光一閃，劍已回鞘。一個黑影摔破屋檐，重重落在地上，發出厲聲慘叫。

呂清閑走近前去，只見那人一身黑衣，滿臉猙獰，只是一隻左手不知怎麼地竟已失去了。那黑衣人抱肩慘叫，臉上慘白無色。呂清閑道：「喂！玉柱門何時投了宣武王？」

那黑衣人道：「你……你……」眼光卻在注視着竹劍客。竹劍客仍坐在地上，那把劍也端端正正的放在地上，似乎不曾動過。

呂清閑道：「玉柱門,你是赤發雷真子？」那黑衣人的頭髮果然是赤色的。

雷真子叫道：「竹劍客,是你！你想插手？」

竹劍客抬頭望着屋檐,道：「玉柱門嗎？」

雷真子喉嚨中咕咕而叫，身體抽搐幾下，突然之間，雙眼瞪直，氣絕身亡。呂清閑看向竹劍客，道：「你殺了他？」

竹劍客搖頭道：「沒有。」頓了一頓，道：「我猜錯了，來的人不止玉柱門。」

這時，外面霧水滾動，數十點火光在遠處移來。

只聽一聲勁響，一道黑影已暴射而來，站在門前，道：「誰殺了雷真子？」眼光在三人臉上轉過，最後停在竹劍客身上。竹劍客沒有動，仍坐在地上。

那黑影喝道：「是你殺了雷真子？！」只見他雙足一點，兩手一前一後撕去，右手已到了竹劍客臉前。呂清閑驚呼一聲。竹劍客起身抽劍，劍光在黑暗中閃動，鮮血已濺了出去。那條黑影軟叭叭趴在地上，已然氣絕。

張伯謙道：「這是九仙山的高手殷蛟！原來宣武王找了這麼多旁門左道幫忙！」

外面數十道火光閃動，圍到破廟四周。只聽一人道：「竹劍客在裏面,已經殺了我們兩位高手。」

又有人道：「竹劍客，此山上上下下已有重兵圍住，你今日離不開去！」

呂清閑見竹劍客面無表情，毫無波瀾。往外面叫道：「喂！你們都是什麼門派的？對付我們用得着這麼大的陣勢嗎？」

有人叫道：「我來試試劍神高招！」話音剛落，已有五個人搶進破廟。兩人從正門而入，三人破屋頂而落。五把長劍在黑暗中忽藍忽紫，十分詭異。

呂清閑苦笑不已,道：「我實在不應該來找你的,給你惹麻煩了。」五人中有一個中年婦女，笑道：「原來這還有個小書生，等我收拾了竹劍客再來陪你玩哈！」呂清閑道：「那可不行，你還是現在來陪我玩吧，否則待會只怕你就沒命找我了。」

黑夜下劍光閃動，五把劍分刺竹劍客身上諸穴。竹劍客身影閃動，竟分不出誰是敵誰是友了。忽然一個中年漢子翻身後退，抄飛鏢射出，那另外四人齊身後退。

竹劍客轉劍擊下飛鏢，那另外四人四把劍已分刺他前胸、後背、脖頸、肚子，竹劍客抽身而出，轉劍連點，只聽到數聲慘叫，四隻手腕帶血飛出。

那四人手腕被斬斷，痛叫過後急忙怯退，連帶着那放飛鏢的人也轉身出門。竹劍客道：「你留下來！」不見彎膝，人已跳出，一掌抓向那放飛鏢的人後背，那人驚駭下挺劍去刺，竹劍客撇開長劍，抓住他前胸穴道，提了扔到神像下。

張伯謙贊道：「好厲害的劍法！」

竹劍客道：「你們是誰？」那人厲聲道：「我是太華門的，你既擒了我,只怨我學藝不精，鬥不過你，但外面來的高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倒要看你跑不跑得掉！」竹劍客沉吟道：「太華門的……」

那人道：「太華門洪英是也，我學藝不精,你要殺便殺！」 竹劍客望着外面，手上的劍鮮血還未流干。洪英道：「天人合一，我自長生。你快些殺了我罷！」

外面突然又衝來三個高手，兩人持劍，一人持錘。左邊持劍男子大聲道：「竹劍客，你殺害我兄弟，你今日休想活命！」劍光滿天落下。

呂清閑變色道：「是金光洞金光道人和李清微,還有五龍山金遁龍！」

只見金遁龍體型彪壯，手持千斤巨錘，舞動風聲破動，一座破廟早被震得搖搖欲塌，而金光洞金光道人使重劍，走剛猛縱橫一路，大開大闔中匹擋萬敵；李清微使輕劍，行風柔水陰一路，收合去向皆是詭異難辨。這三人在武林中名望極高，武功也都是一流之境。此時聯合對付一人當真是武林奇有之事。但見竹劍客劍隨身動，身隨影行，飄忽閃定間如雲似霧，那把劍更是無影無形，不知何處何方。

外面又衝進兩大高手,戰住呂清閑、張伯謙。張伯謙身形一動,掌力兇猛,逼得敵人左支右絀、落了下風。而呂清閑面對的那敵手使的重鎚,把呂清閑逼得左滾右躲、狼狽不堪。

忽聽一聲破響，整個破廟似炸般破開，從中衝出八個人來。竹劍客飛在半空，金光道人、李清微、金遁龍飛身而上。竹劍客轉劍之間，金遁龍腰間中劍，金光道人右肩中劍，李清微胸口中劍。他抽身復入破廟，刺死了呂清閑、張伯謙的敵手,道：「跟我來！」邁步便往一角衝去。呂清閑、張伯謙變了變色,仍是跟了上去。

眾人無不大驚，圍上去看，只見金遁龍、李清微都已受了重傷，金光道人右肩被刺斷，也使不了劍了。在破廟下又拉出洪英來。

洪英厲聲道：「他往哪裏去了？快追！」一個青衣男子道：「放心便是，山上山下都已有重兵把守，他逃不去的！」

竹劍客與呂清閑、張伯謙往西徑潛逃，走出四十餘丈，前面霧氣滾動，又走出一個矮子來。那矮子大聲叫道：「有人來了,放箭！」破風聲響，「嗖嗖」箭聲划動。竹劍客提劍揮擋，雙足一點，竟往前衝去，道：「你們跟着我。」

呂清閑叫道：「你不要命了嗎？」跟着竹劍客冒箭而上。那些箭星疾光轉，十數枝一同射來，卻沒有一枝能射中竹劍客。竹劍客衝到近前，一個矮子挺劍刺來，他忙揮劍去格，對陣之下，方知此矮子武功不弱。

呂清閑在一旁看兩人劇斗，見那矮子身小，長劍只刺竹劍客腰間，閃動極快，如一團黑影。竹劍客連連刺不到他，如此一來竟反落下風。呂清閑道：「這位便是紫陽門的楊天化了。」

那矮子正是楊天化，大聲叫道：「祝無涯,你要多管閑事嗎？」

竹劍客知道後有追兵，不能讓楊天化拖住，心念一動，冒險露出胸口破綻，楊天化果然中計，挺劍便刺。竹劍客閃過身去，長劍一轉，「當」的一聲彈開楊天化長劍，左手抓住他胸前穴道，提了扔到一邊。楊天化受他所擒，又驚又怒，大聲道：「快殺了我吧！」

竹劍客不理踩他，三人殺敗埋伏的弓箭手，沖了下去。三人衝到山下，夜色更濃，路道黑暗難行。

呂清閑道：「你傷很重？」見竹劍客臉上無一絲血色，蒼白得可怕，胸口沾了一灘鮮血。竹劍客站定身子,道：「前面有人來了。」

路道霧濃，馬蹄聲疾，果然是追兵殺來。十數匹馬逼至近前，那馬上的十多道火光照亮山路。

天上突然下起一場紛紛揚揚的雨夾雪來，冰碎打得人臉生痛。十多匹馬上都騎着壯漢，各持長劍火把，眼光灼灼，盯視竹劍客三人。

竹劍客低聲對呂清閑、張伯謙道：「十多人都是高手,你們引來的。」呂清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跟蹤，你怪我嗎？」

竹劍客沒有回答這句話,望着馬騎獃獃出神。馬上一人騎馬而出，欠身道：「這一位便是劍神祝無涯嗎？今日見閣下從上面殺下來，劍神二字果然非虛。」

竹劍客見馬上那人是個青年男子，身着藍色長衣，束髮戴冠，腰間仗着一把長劍。臉容白晳俊俏，倒似個柔弱美女子。只是喉結突出，虎背熊腰，顯然是個男的。

竹劍客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道：「玉鼎派余傲。」呂清閑一怔，道：「他便是玉鼎派余傲？」玉鼎派余傲,內外兼修大高手,一身功夫通天徹地。若設江湖高手排行榜,他穩進前五。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鄙名不足堪談，能與竹劍客在一起的人想必也非常人，不知閣下又是？」

呂清閑打了個哈哈，道：「那你就太瞧得起我了，我只是無名小輩。我早聽說過『冼心至上、枯骨成灰』余傲這個大名。你身旁左右那兩個人又是誰？嗯，讓我猜猜，左邊一位雙眼有神，右臂極長，腰間懸劍，可是白雲山大高手冷星月？右邊體型魁梧,雙眼如劍,可是扛鼎派屠劍臣？」

張伯謙低聲道：「冷星月我和他斗過,內功劍法不遜於我,屠劍臣不知修鍊什麼功夫,全身如鐵,堅不可摧,自愈力極強,彷彿殺不死的，極其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