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絕情
王英嘴裏發苦,埋怨陛下的話又不是屬下說的,主上你這分明叫遷怒!
「是。屬下接到飛鴿傳書,說肖錚已經到了平南府走馬上任,那裏的都指揮使原是張喚的人,怕同肖錚會有所摩擦。」
「肖錚於整治軍務,風俗民情,人心世故上,都是極有手段的,到不必你來操心。還有呢?」
「還有,錦衣衛來報,說主上不在京里這段時間,石季言頻繁出入皇宮,貌似與陛下十分親厚……」
王英不敢再說了,他好怕他家主上會暴怒之下打死他。
然而忐忑不安了半晌,卻聽楚無垢自嘲的說道:「他們倆本來就有婚約在身,親厚點也無可厚非,以後這類事情不用向我稟報了。」
王英心裏難受的厲害,主上這樣的反應,還不如打他一頓來的痛快:「主上……」
「還有?」
「沒、沒了。」
「好,下去自領十軍棍。」
王英摸摸屁股,自認倒霉,起身正要走,楚無垢嘆口氣:「算了,我心情不好,拿你們出氣有什麼意思。你去叫蓮蕊進來。」
「哦,好。」王英出了書房,對蓮蕊做了個自求多福的表情。
蓮蕊推門進去,跪下后平靜的說道:「公子,有話請吩咐奴婢。」
楚無垢閉上眼睛靠着椅背,沉默良久才問道:「蓮蕊,你跟在我身邊多長時間了?」
「回公子,整整十二年。」
「已經十二年了,過的可真快。我記得你才被遣到我身邊服侍我的時候,也不過九歲,卻照顧的我非常周到,成熟穩重,一點都不像九歲的孩子。」
「能伺候公子,是蓮蕊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情。」
楚無垢微微嘆息:「你已經二十一歲,也該嫁人了。」
蓮蕊仰起頭來,緊盯着楚無垢:「公子這是要打發了蓮蕊嗎?」
頓了頓,又凄楚的笑起來:「何必,只消公子一句話,蓮蕊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呢?就算是這條命,也無所謂。」
楚無垢冷冷道:「你威脅本王?」
「奴婢的威脅,公子可會在乎?呵,公子當然不會在乎,奴婢又怎麼能威脅得到公子?奴婢……只是實話實說。公子,離開你,我寧願一死。」
楚無垢久久無語,半晌,才低聲道:「我的感情吝嗇的很,除了那個人,旁的人一眼都不會多瞧。即便如此,你還要堅持嗎?」
「奴婢此生唯一的願望,就是能服侍公子。」
「蓮蕊,你一向聰明,該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裏,今日,你逾矩了。」
「是,奴婢知錯。」蓮蕊重重磕個頭:「請公子饒奴婢這回,以後再不會了。從今往後,無論奴婢有什麼心思,都只會捂在心裏,哪怕霉了,爛了,也絕不會幹擾公子一分一毫。」
「好,記住你說的話。若再有逾越,你就自請離去吧。」
「是。」蓮蕊又重重磕頭:「奴婢刻骨銘心,永不敢忘。」
「你出去吧。」
蓮蕊掙扎幾次,才慢慢爬起。
屋外寒風刺骨,吹的人臉頰生疼。蓮蕊彷彿失了魂魄的木偶娃娃,機械的一步一步向外走。
她的情意深埋心底,從不敢說。因為不曾宣諸於口,便假裝那個人並不知道,心裏給自己留着一點微薄的希望。可是今天終於被拒絕的徹底,再沒有一絲僥倖。公子,你真是這世上最多情,又最無情的人。
一名宮女看她形容不對,追着叫道::「姑姑,姑姑……呀,血!姑姑你怎麼了……」
蓮蕊恍若未聞,只是一味朝前走。腳下是三四級高的台階,宮女還來不及攙扶提醒,她已踩空滾落,暈了過去。
楚無垢正閱覽著卷宗,阿棠眼眶通紅進了書房,跪下狠狠磕頭:「主上,給四妹請個太醫吧。」
「怎麼了?」
「四妹她,她從台階上摔下去,昏迷不醒……」阿棠膝行幾步扯住楚無垢衣擺,流淚哀求:「主上,求你了……」
楚無垢深深嘆息,從書桌上取了一張帖子:「你拿着這個去請胡太醫吧。」
阿棠接了轉身就跑。
楚無垢透過窗戶的棱隔看着那匆匆遠去的背影,心裏滋味難名。他何嘗想傷害一個情深意重的女子,可是感情的事最是忌諱模稜兩可,否則將來只會傷的更深。
至晚間,七珠來請楚無垢:「陛下在奉賢宮設了宴席,請王爺務必到場。」
楚無垢換了衣裳出門,見外面竟停著一駕肩輿,簡直哭笑不得:「我不過傷了手,陛下這是當我全身都受傷了吧?」
七珠抿嘴一笑:「陛下愛護王爺,王爺可不能推辭。」
楚無垢無奈,只好坐上去。
奉賢宮燈火通明,院子裏和正殿裏都擺着桌子,上面琳琅滿目都是果點佳肴。曦月拉着楚無垢坐在上首,眉開眼笑的說道:「我生辰那天,你連宴席都沒有吃就跑了,害我也沒心思過什麼生辰,今天必須給我補上才行。」
七珠領着宮人佈置碗筷,聞言笑道:「陛下為着王爺不辭而別,難過了好些天呢。昨兒光祿寺請旨為王爺設接風宴,陛下便說一大群人吃飯有什麼意思,倒不如自己家裏擺一桌。這不,明明是想給王爺吃點好的,巴巴找這麼個借口出來。」
曦月又羞又惱,瞪眼道:「七珠你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