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斬旱魃

現在最要緊的是穩定民心，摺子一天天往京城送，但遲遲收不到迴音，蘇觀和決定還是靠自己。

對於旱魃一事，蘇觀和堅定的認為，這是有人趁機作亂，無中生有，但百姓已經深信不疑。

蘇觀和想來想去，對幕後之人出的這招別無他法，最後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人在暗部流傳謠言，那他就斬旱魃擊破這無中生有的邪祟！

但這事他不好直接出頭進行，皇帝可以說自己是天命之子，也經常進行祭祀典禮，他身為臣子卻只能信奉皇帝。而且旱魃的出現，被那人指成了「今上德不配位，才會出現的象徵災難的邪祟」，蘇觀和如果公然承認旱魃，即使他是為了驅趕，但這也是在打上頭的臉，所以他只能借別人的手去做。

想來想去，這事可以託付的人沒有多少，任志遠主動請纓，表示自己可以請出博州德高望重的耆老，聯合牽頭舉行『斬旱魃』的儀式！

任志遠見多識廣，交友眾多，上有朝廷重臣，下有街頭腳夫，朋友狩獵範圍之廣，不由令人咋舌，可見其魅力之深，換句人話就是：任志遠深懂話術，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他很懂得，容易獲得別人的信任。

蘇觀和對於任志遠請纓沒有抱多大希望，即使他知道任志遠的能力，他也不認為任志遠能做到，不過他終究小瞧了任志遠。

就兩日功夫，博州城最德高望重的鄉紳就聚集了，這還是任志遠一番走訪之後，有目的性挑選的遠近聞名的善人，選出來的七個代表。

這幾人中有個姓王的鄉紳，信奉道教，認識不少口碑好的神婆和道士，於是任志遠又經過王鄉紳，直接連神婆都找好了。

這麼一群人出現的時候，蘇觀和非常吃驚，「你這是怎麼做到的？」

任志遠微微一笑，「其實他們這些人出現在這裡的目的各不相同，但都有相同的初衷，都希望博州城能夠迅速穩定下來。」博州城不安穩，他們的安危也是無法被保證的，亂世之中，誰又能保證自己足夠的安全呢？安全都無法保證，想要去做些別的什麼自然就更加的難了。

神婆表示她雖然可以辦法事斬旱魃，但卻需要一個具有靈性的幼童，作為神仙降臨時候的載體。

蘇觀和皺起了眉頭，這讓他去哪裡尋？

「聽聞蘇大人育有二子一女，女兒曾經纏綿病榻多年，近年來才身體康健，不知蘇大人可否請你女兒出來一見？」神婆雙手交握，穩穩的坐在太師椅里。

「這……」蘇觀和猶豫了。

神婆好似沒有聽出猶豫，「老婆子掐指算過，蘇大人之女可是最有靈氣之人。」

蘇觀和有些糾結，出於愛民之心，他當然樂意神婆的提議，但出於愛子之心，他終究有些不舍。

「當神靈附身之人，可對那人有什麼影響？」

神婆神色不動，「蘇大人可是想問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嗎？蘇大人放心，不僅不會有不好的地方，還對你的女兒有所增益。」

蘇觀和沉默了，他想考慮考慮。任志遠猶豫著開口，「其實這，這如果讓渺兒出當靈童，也少一些人知道內情。」言下之意，這件事會進行的更順暢些。

蘇觀和想了想，「我先詢問下小女的想法。」蘇渺雖然很小，但卻是一個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他想要先聽聽蘇渺的意見。

蘇渺沒什麼意見，如果能夠幫上忙，她全當做好事積德了，這件事她十分樂意的答應了。

現在開始準備階段，具體的日子定到了三日後，神婆帶來了一身比較稀奇的衣服，還配著有很高的頭飾，上面繪製了蘇渺看不懂的符咒，還有對臉進行遮擋的鐵質面罩，鐵面罩是人臉的形狀，不過這不是為了保護蘇渺的隱私防止她被人發現。

這面罩是有來頭的，鑄造的是真神的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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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八個精壯漢子打著赤膊，穿著無袖褂，抬著儀仗從神婆府上出發，蘇渺穿著那日神婆帶來的奇裝異服，規整的坐在儀仗最中間，為了讓自己保持威嚴，她時刻緊繃著脊背，讓自己坐直。

號角吹響，神婆開道。

看熱鬧的人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無人敢擋他們的路，人們自覺讓出了道。

蘇渺坐在上面，鐵面罩遮擋了她的容顏，人們不能將她的長相看的真切，所有人都肅穆的望著她，她也在打量著周圍的人。

如今的蝗災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蝗蟲飛過了博州絕大部分的地方，啃食了糧食，沒有了糧食收入的村民，吃光了家中的餘糧，都往博州城池趕。

大街上沒有穿著鮮亮的行人了，曾經任志遠帶她和蘇於修常去逛的地方也都變得蕭條，所有的飯館都關閉著自己的大門，門上掛著的紅色燈籠，都褪去了顏色，變得破敗且黯淡。

蘇渺沉默著看著這群人，蘇觀和為了保護妻子和子女的安危，已經很久沒有允許他們外出了，這是她在蝗災爆發之後第一次出門，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直面災難。

那一個個蓬頭垢面的人啊！都餓到面黃肌瘦，此前聽蘇觀和提起過，城中餘糧也不多了，城外的粥棚維持不了幾天了，未來的境地會更加的艱難。

曾經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蘇渺面對這樣的狀況，心情只有沉重，因為現代發展的好，並且有偉大的人一直在進行增產研究，她敢說餓肚子這件事已經遠離了現代天朝百分之99的人。

所有人都是安靜的，蘇觀和也安靜了，這本是他出的一個計謀，這是一個想讓被災難打到的人，重新站起來的「騙局」。

但因為此時百姓的表現，卻讓這場「騙局」變得無比的神聖，他甚至也望著女兒在心裡祈禱：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靈，請降臨吧！看看這片受盡折磨的土地，和在這土地生活著的人吧！上蒼請發發慈悲，讓這片的土地重歸鬱鬱蔥蔥，讓這群人重新煥發生機吧！

有小兒在悲弱的啼哭，抱著他的是他的母親，瘦到倆腮凹陷的女人，滿眼都是木然，小孩子也很瘦弱，以至於哭鬧的聲音，就像貓叫。

這群受苦受難的百姓，好像將所有的希望都賦予到了這場法事身上。

蘇渺心情很沉重，這只是騙局，她內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