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回眸一笑百媚生

?晚上，夏目睡在藤妖給他們各自準備好的房間里，身邊的貓咪早已經抱著酒瓶呼呼大睡，而荒川和大天狗，並沒有和他在一起。他們兩個似乎還沒有睡意，因此又拎著藤妖準備的好久跑到了別處去談天說地。夏目睜著眼睛躺在被窩裡，一邊透過那扇不大的窗戶看著的星星，似乎也是睡不著，他甚至開始孩子氣地數起了星星。

「一、二、三、四……」夏目數著數著不自覺數出了聲，他甚至開始精神了起來。

「星星啊~星星啊~閃亮的星星啊~

我等的人在哪兒啊~

星星啊~星星啊~你可知道嗎~」

數著數著，夏目的聲音逐漸和一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耳邊的聲音重合了起來，少年仍舊是睜著那雙圓溜溜的貓眼盯著窗外的星星，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

荒川端著托盤，大天狗拎著酒盅，兩隻妖怪另找了一處適合他們喝酒聊天的地方。

那是一處離大天狗泡的溫泉不遠的小山丘，山丘上有一處緩坡，長滿了柔軟的青草，看起來又乾淨又舒適。

然後他們兩個就坐下了。

荒川給自己到了杯酒，瞥了一眼身邊握著酒杯抬頭賞月的大天狗，抿了抿嘴斂起了眼中的笑意。而大天狗握著手上已經空了的酒杯，沒給自己再滿上一杯，只是抬著頭，怔怔地看著天空中的月亮。「……來到這裡后……只有月亮與星星……還是同以前一樣，不曾變化。」正當荒川以為對方就會這麼沉默下去時，大天狗忽然說話了，聲音仍然平靜，荒川卻敏感地聽出几絲惆悵。

「這裡不好嗎？」聽到大天狗的話，荒川沉默了一下，忽然問道。

「這裡很好……只是這裡的好屬於人類，不屬於妖怪。」大天狗轉過頭看著荒川，平靜地說著他們兩個都察覺到的事實。

千年後的世界發展得很快，有電車、有網路、有各種各樣為了人類的便利而發展出來的工具。只是正是因為這些……妖怪們能夠生存的地方越來越少，那些當年強大到無需動用妖力就能僅憑自己力量化出實體的妖怪們都不見了蹤跡。聽斑說，他們都隱居到了浮世之鄉。

可若不是因為沒有了生存的地方，他們又怎會千里迢迢地跑到一個陌生的空間里去呢？

遠離自己的家鄉，遠離自己熟悉的一切……

「我不喜歡人類。」大天狗難得這麼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也許是因為感觸太深，又也許是因為他喝了酒，酒精上頭的大天狗不再像是平日里那般永遠只能看到淡漠的表情，以及令人望之不可及的優雅高貴，猶如神祗一般。「我也不喜歡。」荒川雖然融合了人類的靈魂，但本性到底是強大的妖怪，對於曾經弱小的人類看不上眼，對於如今強大的壓迫了妖怪生存空間的人類就更不滿意。

「但是夏目很好。」大天狗似乎真的有點多了，他的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紅暈，因為想到了夏目，眼裡正閃動著令人著迷的歡喜光芒。「他和人類不一樣。」那個少年，雖然年幼時因為妖怪而活得並不愉快，卻仍舊會因為妖怪們的事情而擔憂。

「是啊，夏目，是不一樣的。」荒川看到大天狗閃亮亮的眼睛，呼吸都漏了一拍，隨後他想起了那個溫柔得連他們都不願意去為難的孩子，眉眼都開始柔和起來。

柔和下來的荒川和海坊主眼裡那種強大孤傲說一不二的存在完全不同，他的眼眸閃動著溫柔的光芒，他的氣息裡帶著讓人忍不住想要沉迷的親切。就像是涓涓細流一般，潤物無聲，卻帶著令人不可忽視的力量。

大天狗看著這樣的荒川，忽然想起來自己當年為什麼會和這樣一個妖怪做朋友了。

從一開始，對方帶著毫不掩飾的強大妖力走到自己的地盤時，大天狗只以為是又來了個找茬搶地盤兒的。不過當他來到荒川面前審視著對方時，卻並沒有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一絲一毫的惡意，那隻妖怪眼裡有的，只是對於自己的好奇，以及對於自身力量的自信。

那個妖怪身上有著好聞的味道，不是海水那種腥潮，而是那種瀰漫在山間、草叢樹木中隱隱約約隱藏的味道，說不出是清新或是花香，而是一種，更加清澈的，帶著柔和的味道……

大天狗這麼想著，就沒有直接對上初出茅廬的大妖怪下手，而是直接詢問對方的來意。

「我么？我正在遊歷途中，想親眼去看一眼別的地方，想親眼嘗一嘗別處水的味道。」那個一身淺藍色皮膚的妖怪隨手摸了摸纏繞著他的兩隻精靈游魚的腦袋，沖著大天狗笑了笑。「你也要一起么？」

根本沒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麼的大天狗看著那雙眼睛，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在對方因為自己的回應而露出更加歡快的笑意時，他又覺得自己扔下地盤陪著對方到外面走一走也沒什麼，誰也沒規定妖怪只能在一個地方生存，不是麽？

荒川在回想到那個溫柔得不可思議的人類少年時表情柔和了許多，等回過神來時卻發現大天狗不知何時已經挪到了自己身邊。「大天狗？」他看著那張湊近自己的盛世美顏，不禁有些疑惑。「酒，沒了。」大天狗沖著他晃了晃自己手上已然空了的那隻，然後沒等他反應過來就低下頭，直接湊近了他握在手上的那隻。

大天狗低下頭，湊到荒川拿著酒杯的手邊，張開嘴直接就著這個姿勢喝光了對方杯子里的余酒，動作看起來特別自然，一氣呵成。

而荒川則是在看到這個動作時整個兒都僵硬了起來。

他不知道為啥自家摯友明明還帶了個酒盅卻好像直接無視了它一樣偏偏要跑到自己這邊來搶酒喝。

雖然我知道食物搶著更好吃不過摯友你喝的是我喝了一半的酒

知道什麼叫間接接吻嗎

可能是我想太多妖怪根本不知道這個意思啊

聽說之前還有喝交杯酒作為結盟規矩的妖怪

「怎麼了？」察覺到荒川氣息不對了的大天狗抬起頭看著他，一雙藍色的眸子看上去單純極了，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偏偏剛喝了酒的唇邊染了一層酒漬，襯得那雙原本偏淡色的唇在酒漬的印染下帶出了一層淺淺的紅。「你是不是……喝醉了？」近距離看到美得驚心動魄的荒川抿了抿唇，強行在腦海中數海坊主，然後他看著大天狗的眼睛，眼中帶著純然的關切。

「……你是不是蠢？」聽到荒川帶著純然關心的問話，大天狗眨了眨眼睛，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怒意，他咬了咬牙，從嘴裡吐出一句。

「……」荒川看著突然生氣了的大天狗忍不住黑人問號臉，弄不明白為什麼自家摯友突然又生氣了的樣子，難道是覺得自己杯子里的酒不好喝？

他還要再說什麼，大天狗卻已經怏怏不樂地坐了回去，然後抓著酒盅直接往嘴裡灌酒，拒絕再和他說話。

「啊——」沒等荒川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遠處突然傳出了夏目的慘叫聲，荒川和大天狗一下子站起了身，皺著眉朝著夏目休息的地方趕。

「怎麼了夏目？」比荒川和大天狗更快一步的是名取周一，他就睡在夏目到隔壁，在聽到少年的慘叫聲就一下子沖了過來，拉開了夏目的房門。

夏目似乎是做了噩夢的樣子，在慘叫出聲后就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後抓著自己胸口處的睡衣喘著粗氣，額上都是冷汗。

「名取先生……」少年驚恐的表情在看到名取周一之後放鬆了很多，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似得鎮定了下來，他放開了自己抓著胸口位置的手，打算說什麼時就看到對面青年的臉色忽然變了，對方加快腳步走到少年面前，忽然扯開了他的衣領，少年原本掩藏在衣領下纖細白嫩的肌膚被印上了一圈紫黑色的印記。「夏目，」看到少年脖子上一圈的印記，名取的神色看不出什麼，只是夏目忽然覺得附近一下子變得陰冷了起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東西？」

「而且，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知何時，醉酒後酣然大睡的貓咪老師也醒了過來，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凶意。「我剛才被迷暈了，對方是有意找上夏目一個的。」說著，他看了看從遠處趕到了門口的大天狗以及荒川之主，補充了一句。

「趁著他落單一個人時。」

荒川走到少年的身邊，彎下腰撿起一枚之前並未出現在房間里的葉子，眯起了眼睛，「木系妖怪，有催眠能力。」他湊近葉子聞了聞，然後把葉子遞給走到他身邊的大天狗。「……真奇怪……」大天狗接過荒川手上的葉子沉默了一會兒，不確定道，「我怎麼覺得……這葉子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