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磨滅了的信任與溫存
將張宥送到他的公寓之後，黎平獨自一人走在街上，冷風習習，她卻不知該往哪兒走。
黎安因為想念媽媽被接回張家住，已經有三天了，這幾天黎平都是一個人在家，面對空空的房子，她的心也是空蕩蕩的，她現在還不想回家。
回想剛剛送張宥回去的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她不確定自己的心到底在想着什麼。她還愛他，可是她深知他們回不去了。
就在剛剛，她明明離張宥已經那麼近，就快要被吻上去，張宥的臉就在自己面前，擁抱也是那麼的溫暖，可是她卻落荒而逃。
她像一隻孤獨的貓，有自己尖利的爪子，卻有顆敏感易碎的心。
十點多的街，行人三三兩兩，她一步步，心事沉重如鐵。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她一驚，以為是張宥打來責怪，卻發現赫然顯示著許嘉逸三個字。她手指輕輕一滑，接通了電話。
「你回頭看。」沒有多餘的問候，只此一句，惹得她惘然。
緩緩的回過頭，看見許嘉逸舉著電話佇立在身後不遠處，身影頎長，眼睛深邃，
就那麼默默的注視着她，然後一步步的走過來，步伐穩重。
「怎麼沒回家？」
黎平有些不習慣這樣與他交談，兩個人疏離久了，怎麼都來不了那種久違的親切。
「你怎麼在這兒？」黎平微微仰頭看他，黎平已經是很高的女生了，穿個高跟鞋有一米七的個子，可許嘉逸卻還要比她高個十多公分，張宥也是一樣，他們倆都是一米八幾的高個，每次黎平看着他們都覺得自己矮小了些。
「我剛下班，準備散步回家，就看見你了。」許嘉逸語氣輕輕，顯得有些疲乏，「這麼晚了還不回家？在張宥身邊，過得不好？」
黎平暗了眸色，不願與許嘉逸聊有關張宥的任何話題。
「我就回家了，許總也請回吧。」
轉身，黎平又往前走着。許嘉逸卻跟了上來，與她並肩。
「你為什麼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你以前不是喊我許嘉逸的么？為什麼現在一口一個許總？」許嘉逸眉頭緊鎖，一步步逼近。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人都會變得，何況你我。」黎平繼續向前進，頭都沒有抬一下。
突然的手臂像是被抓住了，黎平滿身的驚悚，從心裏油然而生的恐懼。她側過頭，眼神里滿是恐懼和慌張，而手臂那邊的神經也在緊繃着，血管在膨脹，她想抽手，奈何許嘉逸緊緊鉗住。
「就因為張宥，所以你否定了我的全部是么？我有什麼錯？五年前，是張宥自己出了車禍，我們做錯了什麼？你們那時已經分手了，不是嗎？為什麼他一回來你就要急着離開我？在你眼裏，我就這麼不堪？」許嘉逸的臉色僵硬，他卻忽視了黎平全身都在戰慄，手握的很緊，而黎平的瞳孔卻在慢慢的放大，放大，最後，眼前一片漆黑。
醫院。
空氣里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黎平穿着病號服，被子蓋過她的胸脯，只留下那張蒼白的小臉，一頭黑長的直發，如瀑布般泄在雪白的枕頭上，她微閉着的眼眸，眼睫毛彎彎長長。
許嘉逸坐在病床邊，雙手撐著額頭，注視着她。
難怪她一直就不喜歡他接觸她，連輕微的觸碰都不允許。原來……
許嘉逸此時腦子裏都是迴響着剛剛醫生說的話。
「身體接觸性障礙症。是一種由於心裏因素而產生的病症，患病人通常是不喜歡與人有肢體接觸的。你剛剛說的你碰了她之後她就開始抽搐戰慄這都是屬於正常反應。她這是心理疾病，醫學上也無法解釋，只能等她自己克服心裏障礙。」
身體接觸性障礙症？！她是什麼時候有了這種病症，還是說從小就有，又是因為什麼才會這樣？許嘉逸自嘲的扯扯嘴角，自己真的是對她了解太少。
正思考着，突然一陣手機鈴聲打亂了他的思緒。
他看到黎平包里的手機發着亮光，便伸手將手機掏了過來，屏幕上顯示「張宥來電」。
他眸色更灰暗了點，嘴角的弧度也扯得更大，他接通了電話，便聽到張宥的聲音在耳邊放大。
「你在哪？給我回來！」
「張宥，好久不見了吧。」許嘉逸玩味的語氣，嘴角帶着邪氣。他感受到張宥明顯的停頓，然後便聽到了冰涼的語氣，冷漠疏離。
「許嘉逸，不要告訴我她和你在一起！」許嘉逸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瘦弱的黎平，輕輕的笑。
「對啊，她就睡在我的面前呢！」
然後電話就「嘟嘟嘟」的掛斷了，許嘉逸將手機的通話記錄刪除，又將手機放回了原處。
晚十點四十分。
張宥在公寓大發脾氣，摔壞了很多東西，情緒激動，王義趕到公寓時，張宥已經癱倒在地，手握著拳頭，浸出斑斑血跡。
王義趕忙撥打了急救，張宥便被送往醫院。
「病人已經不能再情緒激動了，可匹配的眼角膜還沒尋到，一定要注意他的身體，否則手術成功的可能性會越來越低。」醫生和王義一一說道，王義面顯擔心之色，他不知道為何少爺又好好的情緒激動了，剛剛是和黎平在一起的吧，他這樣想着，便覺得明天得讓黎平過來。
晚十一點二十五。
黎平從醫院醒來，便看見許嘉逸坐在床邊，注視着自己。
她扶著床支撐著自己起來，許嘉逸想來扶她，伸出的手又不敢觸碰她。她看着那雙猶豫不定的手，看着他，神色冷靜。
「你都知道了？」
許嘉逸眼神里充滿歉意，手訕訕的放了下去。
「對不起。」
黎平終是坐了起來，看着他，沒說一句話。許久，營養液輸完后，醫生過來給她取針，她穿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包包就準備離去。
許嘉逸在醫院門口攔住她:「我送你吧，都這麼晚了。」
「不用，謝謝。」說着便攔了輛的士，揚長而去。
也許是在醫院昏睡了一個多小時的緣故，回到家，黎平有些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內心的愁緒萬千。
第二日清晨六點。
黎平正在洗漱，被一陣陣手機鈴聲吵到。
「喂？」黎平嘴裏還是牙膏沫，她含了水「咕咚咕咚」又吐出來。
然後，牙刷被黎平手一顫掉到了地板上。
黎平掛了電話，胡亂的將自己的頭髮扎了個馬尾，拿了件外套來不及穿就衝出門去。
急急忙忙的到了醫院，看見王義正在醫院門口等著。
「怎麼了？王叔？」黎平焦急的問道。
「少爺昨晚和你在一起的，怎麼了你應該不是更清楚嗎？」王義瞥了一眼黎平，語氣不是很好。
黎平的頭髮因為奔跑的緣故有些凌亂，額頭上還有些汗珠，眼神擔憂。王義見她這樣也不再說什麼，只讓她進去看看張宥。
黎平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便看見張宥已經醒了，半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無神。
聽見有動靜，張宥偏過頭來，淡淡的說道:「王叔，幫我把今天的會議延遲到明天下午兩點，我今天不想去公司。」
黎平仔細的看着他，發現他面容憔悴，一隻手綁着繃帶，是不小心撞到了嗎？昨天晚上離開的時候明明都是好的。
「是我。」黎平輕聲的回答。
張宥立即變了臉色，眼睛緊緊的的盯住黎平，讓她突然有了壓迫感。
「滾！」
語氣冷漠沒有任何溫度，黎平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沒有離開半步。
「王叔讓我來看看你。你怎麼了？為什麼受傷了？昨晚發生了什麼？」黎平看着他的表情一點點的變化，從慍色變成了暴怒。
「我讓你滾沒聽到嗎？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你給我滾！」張宥拳頭緊握，手指的每個關節幾乎都繃緊了，黎平卻仍然當做沒看見。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但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嗎？」幾近懇求，黎平走上前想要去握緊他的手，卻被他順手用力一甩，黎平被大力推到了一邊，差點重心不穩而跌倒。
隨後一個枕頭便迎了上來，並沒有砸到黎平，因為張宥不知道她站在哪兒，他只是扔給了空氣。
「滾！去找許嘉逸！我這個瞎子不需要你！」張宥緊緊的按著自己的頭，很痛苦的樣子。
黎平嚇得衝上去抱住他，口裏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去找許嘉逸，我會留在你身邊，一直陪着你的。」
張宥冷笑了起來:「呵呵，黎平，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你了，你確定要留在我身邊嗎？我不會像許嘉逸那樣子對你好，我會折磨你，會讓你不快樂，這樣你還要留下來嗎？」
黎平看着他那麼陌生，表情淡漠的幾乎無法靠近。
她眼淚不知不覺爬滿了臉頰，滿臉的淚，滿心的疼。
「我會留下來，無論你怎樣我都留下來。」
「滾吧！」
黎平捂著嘴，讓自己不哭出聲來，她一步步退回。
「嗯好，等你需要我了你再找我，我一直在你身邊，不會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