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虛驚一場

4、虛驚一場

?紅梅落,迎春花開,本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昨夜倒春寒悄然而至,雪和新雨落,風帶舊寒來。以往我至少要辰時才會醒來,今日五更雞鳴時便凍得再難入睡。

我瑟縮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其月對三位不速之客解釋道:「幾位大人別見怪,我們少主是冷血動物,天氣一冷血液就結冰了。」

你才是冷血動物!你全家都是冷血動物!

來者是京兆尹姚正、大理寺卿李君玉和刑部尚書曹志功,因為我樂家人丁興旺,佔滿了京兆衙門、大理寺和刑部的太平間,那些下人他們可以丟到亂葬崗,但樂家嫡系有官爵在身,豈能草草了事?都需要進祖墳的,所以他們死了還要給我這唯一的子孫添麻煩。

儘管他們都是一司首輔,也對我禮數周全,但不代表我能生生受了他們的禮,比竟我年紀輕,又僅是一個還沒上任的七品小官,光有世襲爵位是不能服眾的,然而我就這麼僵坐在被窩裡,以至於空氣都僵了,因此其月才對他們解釋我乃冷血動物。

三人裡邊曹志功最為圓滑世故,首先表示理解:「國公爺這冷血的毛病怕是祖傳,本官見到的其餘樂家人也皆是冷血的,要不是他們佔滿了我們三司的太平間,今日我們也不會上門叨擾了!」

我清楚他是在說:你是死人嗎!你全家都是死人!

我對樂家沒什麼感情,罵就罵吧。但是罵我我忍不了,所以我對其月吼道:「你洗我衣服之前能不能先確認我有沒有可替換的!」

而且這種潮濕的天氣里什麼時候能幹?

其月愧疚地撓撓頭。

三位大人面面相覷。

好在輝國府只是人去樓未空,其月最終找來了樂莽孫兒的衣服給我,想到這衣服原主就躺在他們衙門裡,三位大人都對我敬而遠之。他們也甚是貼心,見偌大的國公府只有我們主僕兩人,便差自己衙里的人親自將屍體送上門。

樂莽兒孫滿堂,樂家枝繁葉茂,幾十口棺材匯入輝國府,足足佔了幾條街,蔚為壯觀,百姓們懷著看舞龍的心情紛至沓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死者多麼受人愛戴,畢竟上一次百姓十里長街相送還是四十年以前的名相去世之時。

本來今日天氣就頗為濕冷,堆滿棺材卻無人煙的府里更加陰森,

我和其月並排坐在門檻上被陣陣陰風吹得頭痛不已。

這麼多棺材到百日孝期期滿我們兩人也埋不完。

其月說:「不如燒了吧!」

好主意!

我們架起略帶潮濕的柴堆,好不容易點燃一個棺材一角,周圍鄰居便以為走水,一盆盆冷水鋪天蓋地而來。

看著被潑成落湯雞的我們和燒糊一角的棺材,眾人心知誤會,紛紛責怪那個帶頭讓他們闖進鬼宅之人,那個人也不是好惹的,竟將禍水東引。

「輝國公竟有如此不孝子孫,不讓父兄入土為安,竟妄圖焚毀他們的屍身,幸好我們撞破,保全樂家幾十條魂魄,沒想到我竟做了一件大功德!」

不得不說他此舉非常成功。

「可憐輝公還是鐘鳴鼎食之家,不僅死於非命還要遭焚屍之苦!」

「真是大逆不道啊!難怪輝公要將他送出去養,否則早幾年就要被氣死了!」

「快走吧,小心一會輝國公又氣活了!」

一鬨而散。

我和其月圍著炭爐足足烤了一個時辰,才覺得血液融化。

「還是就地掩埋吧!」我提議。

其月驚恐地說:「我不要和這麼多死人睡在一起!」

「反正有那麼多院子,我們把這個院子封了便是。」

「那豈不是把大門也封了!」

這是最外邊的院子。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眼不見心不煩地躲到屋裡看小報,希望外邊的棺材能自行消失。

京師小報果然將端木蘭的信息扒了出來。

端木蘭,性別女,年齡二十又四,兩年前任平西大將軍,平定西戎有功,調任京師禁軍領將,正二品,加封幗武侯。父:端木信雄,朱雀門事變二十四功臣之一,官拜驃騎大將軍,封定國公;母:林芷清,端木信雄正妻,一品誥命夫人;長弟端木信,幼弟端木清,二人皆不肖,為京中紈絝。

我對那不肖二人組深表同情,有那麼一位姐姐,嚇都被嚇傻了,能不紈絝么?

又到了倒霉的下午時分,正在我詫異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時,答案便送上門來了——昨天那個黑胖子又來了!

別說逼我退婚,讓我娶她,還不如判我一個抗旨不遵斬立決。

除了昨日的兩人外,他們身前還走著一個又矮又瘦的人。

如果我能選擇,我寧願嫁給這個矬子也要不娶那個黑胖子!

我本欲躲,但想到滿院的棺材,這不是雪中送炭么?

我穿梭於棺材之間迎上前去,盡量不去想那彪形大漢竟是女兒身,施施然行了一禮,不等他們拒絕首先開口:「端木將軍,相逢即是有緣,我們又同時上過同一張聖旨,無論能不能成親,我們現在都是有婚約在身的,我還是您的未婚夫婿,如今未婚夫婿的家人急需入土為安,您就算不看在我們的緣分上,也請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幫個忙吧!即使我們有緣無分,這也是功德一件。」

胖子咧嘴笑到:「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個男的,誰跟你有婚約!」

不是你非說你是女人么?

那小個子喝到:「王猛!」

只倆字,胖子和軍師便噤若寒蟬。

「國公爺客氣了,樂國公和家父一同輔佐聖上登基,樂國公仙逝,本將身為晚輩,自當讓他們入土為安。更何況,本將的副將和軍師昨日給您添麻煩了,今日正是來向您賠罪的,令尊就交給他們吧!」說著那小個子向身後二人道:「今日務必將樂家人安頓於祖墳,否則按延誤軍情處置!」

「是……」

我恍然大悟:「原來您才是端木將軍!那我還真有些捨不得退婚呢!」

我心裡高興地要飛起來了!即使退不成婚,也不用娶那個黑胖子!

「國公爺若執意不願娶我,我也不強求,明日便向皇上請旨退婚。」

端木蘭禮貌性地微笑著,若不是在戰場上日積月累的那股肅殺之氣,就彷彿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閨閣小姐,而不是風餐露宿的大將。

「不!我願意!」

不知道為什麼,說出「我願意」三個字我心裡生出一種肅穆之情,彷彿許下了尤為珍重的諾言。

果然人多力量大,王猛調來五百親兵,宵禁前就完成了任務。三人離開后,我坐在燈下繼續看京師小報,八卦獵奇是人的通病,小報上自然少不了端木蘭的花邊新聞。

端木蘭曾有過三次婚約,均是軍中武將,誰知都是在和她訂親后便血灑沙場,因此端木蘭便有了個「克夫」的名號。幸而蒼天有眼,給她送來了另一位天煞孤星——樂無棲。

第二天,城中賭坊便設下新的賭局,還在京師小報上廣而告之。

「天煞孤星對克夫女將,究竟誰能笑到最後?明盛賭坊等你下注!開盤日期就在輝國公和幗武侯大婚之日!」

其月從街上回來不屑地說:「肯定是少主贏啊!您可是克父克母克全家,她只克夫,哪裡有您命硬?」

這是在幫我說話?

「那可說不定,我沒有克過妻,而她必克夫。」

「哈!少主,這點我也想到了,所以我將所有錢都押在了將軍身上!」他又補充到:「實際上所有人都押了將軍勝,您那邊分文沒有,賭坊已經後悔設這個局了。」

前日被王猛踩得胸口到現在怎麼還這麼疼呢?

「去給我清點府庫,將所有錢都押在我勝上!」

「少主,您對賭坊也太好了!他們都以為這次要血本無歸了!」

「我押端木蘭身上押贏了沒命花,押輸了沒錢花,吃飽撐得啊!」

「少主,您與其捐給賭坊不如捐給我,我可以幫您領了順便替您花,也會分您一部分給您買紙錢!」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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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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