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提親
王陽關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笑道：「沈兄放心，我現下沒有差事，空閑得很，娶妃的事可以親自操辦。您只需要留下暮雪在府里，大婚當日我自會來迎她。」
這時辰差不多到了黃昏前後，天好似將黑未黑，一燈如豆，照得暮雪唇色如血，艷若桃花，一雙秋水瞳眸透著些許的恍惚。
或許是這轉變來得太快，又或許，一顆心突然死灰復燃了，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吳氏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反應過來，有些臉紅，惱道：「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分明是惱，卻沒有責怪之意。
她接著嗔他：「你是不是存心的要擺王爺架子，我就罷了，還叫我爹娘跪你，忒沒意思了。」
既然認做了沈家女兒，她已不再叫乾爹乾娘，直接叫了爹娘，這是應許他的意思。
王陽關和氣得像換了個人似的，索性連身份禮制也不顧了，一躬到底，心裡卻是十分甘願的：「陽關唐突，還請沈兄，沈夫人見諒。」
沈鍾忙扶起他，道：「不敢不敢，您是王爺，我們是草民，受不起的。」
暮雪卻不肯饒他，道：「你一點也不夠誠意，他是我爹，你卻管他叫沈兄，這輩分豈不是亂了？」
王陽關失笑：「倒是我欠考慮了，我與沈……我與岳父相識多年，一時忘了改口。」
他這樣說了，她也沒什麼好再挑他，朝外望了一眼，天色就要黑下來了，聲音輕微得幾乎不可聞。
「哪天娶我？」
王陽關呵呵一笑：「我去找人挑個吉日，就這個月，你等著我。」
暮雪「嗯」了一聲，吳氏還沒反應過來，本以為王爺此來是要興師問罪，不曾想是這樣一樁好事。暮雪嫁到王府不過幾個月，還背負上了毒害王爺的罪名，現在竟然就要從區區妾侍，搖身一變成為王妃。這其中，實在沒有道理。
下人早就被打發出去，在座的都是知曉暮雪身世的，吳氏試探著，才問出心底的疑問：「暮雪，你為何不進宮去認親，成了皇女，才好與王爺相匹配。」
暮雪不知如何同吳氏解釋，王陽關卻皺起了眉：「難道岳母還不願意嗎？」
吳氏被唬得急忙擺手：「我不是這意思，我家要是能出個王妃，自然是我等草民的榮耀，只不過是好奇一問罷了，是怕雪兒受委屈。」
王陽關這才緩和了臉色，微微頷首道：「是她自己不願。養恩要比生恩重，就此隨岳父姓沈也好，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是非。岳母大不必擔心，她嫁給本王為妃，本王不會教她受了委屈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吳氏雖還有些擔心暮雪的身世問題，也只得按下不提。其實她對這個養女的感情頗為複雜，剛開始她不大能接受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女兒，結果暮雪在他們江南老家時，隨著沈鍾一同學醫，聰慧有悟性，為醫館出了不少力，她當時也愧疚只為沈鍾生了一個女兒，也就漸漸接納了她。
後來，她知道了暮雪真實的身世，便十分恐懼，害怕太后找到這裡，報復他家。暮雪進京復仇后，才鬆了一口氣。
誰知命運弄人，沈鐘被召進京城做了御醫，他們又相見了。幸好，太后已然被廢，幽禁別宮，生不如死。而眼下，暮雪又得到了王爺青眼，只要日後不惹是非，就能過上尊貴太平的好日子，幫襯上家裡，想到這裡，吳氏也為她高興的。
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她一向待暮雪不冷不淡，也不知暮雪會不會記自己的仇。
王陽關走後，吳氏開始對暮雪格外殷勤，暮雪倒還有些不習慣，見她忙活著給自己張羅房間，趕緊要去幫忙。
「你別動，快歇著。」吳氏連忙止住她，覺得她穿得單薄，還去取了件衣裳給她披上，笑道，「雖說到了春天，可夜裡涼著呢，馬虎不得，多穿點。」
吳氏從沒有這樣休己地關心過暮雪，暮雪不免有些受寵若驚，不過她確實不覺得冷，便將衣裳取了下來，放到一邊，道：「用不著。」
一個細微的舉動，卻讓吳氏心裡咯噔一下，莫非暮雪是記著以前的仇，想給自己臉色看了？
「雪兒啊，哦不，王妃娘娘。」吳氏緩緩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原來的事，你，不會還記著我的仇吧？」
暮雪嚇了一跳，連忙雙手要托她起來：「您說什麼呢？」
這時沈鍾也來了，見到吳氏如此前倨後恭，竟有些要出氣的意思，冷笑道：「雪兒當上王妃了，你才知道錯了？」
吳氏被他這一說，又不敢起身了，臉上肌肉抽搐了下：「老爺怎麼這麼說我，我落不著好，你就能好了？」
沈鐘不理她，只對暮雪道：「雪兒，我才知道，上次你是為了救我，才答應嫁去王府做妾侍的。你不僅是救了我，還救了太醫院其他同儕。」說著，便彎腰下去行禮。
「爹娘這是要折暮雪的壽不成？」暮雪一把扶起沈鍾，「要不是您當初救了我，我早就死在荒山野嶺了，後來您待我就如親父一般，父女之間，何必言個謝字。」
吳氏更羞愧了，後悔不曾對暮雪好一些，垂頭喪氣起來。沈鍾看了她一眼，繼續諷刺：「你還有臉讓暮雪叫你娘？你怎麼待她的，自己心裡清楚。」
暮雪看他二人一副要吵起來，連忙勸和，攙著吳氏坐下，笑道：「娘別聽爹的，您養大雪兒一場，雪兒已經很感激了。您沒有待我不好，真的，誰家父母不罵兒女幾句呢。」
吳氏嘆了口氣，心裡卻想著，如若自己親生女兒也在就好了，佩雲嫁到宮裡去尊貴無上，到底不在身邊，幫不了她說話。
想到這裡，又問暮雪一向安好，只是話中難免透著生分。暮雪老老實實地作答，又提起從前一些往事，氣氛才和緩了過來。
王陽關回到王府，先去找父母，剛一進院子，常喜就迎上來請安，笑嘻嘻地問：「王爺回來了，小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