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

御醫

?也許是一種奇怪的沉默在每個人身邊擴散。

年輕的農夫,年老的農夫,本該吵鬧的孩子,受傷的黑狗,莉莉婭和安德烈……每個人都在沉默著。

年輕的農夫攥緊了地上的荒草,將乾枯的草根連根拔起,「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他忽然看到地上出現了黑色的影子。安德烈半蹲了下來,在年輕農夫的面前,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雖然看起來挺像是個傻大個在猥瑣地笑,但是卻又無比真誠。

「其實我覺得你和我挺像的。」安德烈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吶。」安德烈長吁了一口氣,「我也有時候也挺衝動,我這傷就是跟一個扶桑混蛋干架弄出來的。」

年輕農夫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難道,他真的不是壞人嗎?可是,王國軍人不應該都是只會欺壓百姓的存在嗎?

一個近衛兵說出這種話實在令人不適應呢。他用力推開了安德烈的手,把臉固執地扭到了一邊,「我拒絕和你說話。」

看到這種態度,莉莉婭實在忍無可忍,終於上前拉住了安德烈的手,氣鼓鼓地往後就走,「我們大不了不進鎮了!」

「等等!」

「走了啦!」

安德烈還是甩開了莉莉婭的手,「我們必須進鎮,必須和領事館或者皇家警察局取得聯繫!不然西洛會有危險!」他毅然決然地說道。

「安德烈……」莉莉婭不住地搖頭嘆息,「真是一點也弄不明白你這個人。」

「相信我,我們必須這麼做。」

機械烏鴉踩着安德烈的肩膀,彷彿也在跟着一同附和,「是的,是的,長官!」它用那鋼鐵小腦袋親昵地蹭了蹭安德烈的臉。

這個時候,遠方的泥路上傳來了汽車的鳴響,一輛黑色的嶄新無棚轎車駛向了灰月鎮的方向,長長的輪胎軌跡尾隨它的身後。幾位騎着機械戰馬,配備振幅鋼刀和蒸*的機動騎兵策馬跟隨。

「那是……什麼人?」

所有人都轉身看向了那輛嶄新轎車,一道流光從車的光滑表面流過,車頭立着銀制的三頭龍標誌,豪華的座椅上坐着兩個衣着華麗的人。

「先在這裏停一晚吧。」坐在車後座的一名戴着高頂帽和白色鳥頭面具的醫生對司機說道,「我有個朋友住在灰月鎮的郊外。」

「好的,御醫大人。」

轎車和機動騎兵隊停在了鎮前的郊外。全身着裝輕型金屬骨骼的騎兵隊長下馬為那名「御醫」打開車門,御醫踏着咖啡色的皮鞋走下車,所有士兵都對他表現得畢恭畢敬,在馬背上揮刀行了個騎兵禮。

「嗯,那邊怎麼聚集了這麼多人?」御醫指著莉莉婭和安德烈的方向,問身旁的騎兵隊長。

「大概是農民械鬥吧,大人,我派部下去趕走他們。」

騎兵隊長拿出背上的蒸*,一根細長的連接線從槍身接到了腰間的兩罐蒸汽瓶上。

「該散了啊,要打架到別的地方打去,別在這裏打。」

幾名機動騎兵接到命令后直接驅動鋼鐵戰馬野蠻地衝撞向人群,噴著蒸汽的戰馬將成熟的稻穗肆意踐踏,壓出一條小道,「走了啊,走了啊!別堵路!」

「這些傢伙!」安德烈看到那些機動騎兵無禮的樣子,不免心中來氣,氣憤填滿胸膺,他低聲罵道,「王國軍人的形象就是他們糟蹋的!」

安德烈剛想發作,莉莉婭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對他搖了搖頭。

周圍的人被迫開始散去了,人們瞪着那些士兵,甚至連唾罵都不敢,膽子大性子急的孩子不滿地想要嘟囔,可下一刻他們的父母就用手捂住了他們的嘴。

那名御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墨綠色風衣,踱著步子走到騎兵隊長的身邊,伸手按低了他的步槍槍口。

「沒必要這樣,我們是來借住休息的,不是來嚇唬平民的。」御醫以一種平淡的,如同大海一般柔和的語氣說道。

「好吧,大人。」

御醫忽然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莉莉婭和安德烈,他們看起來似乎並不像是農民。

而且那個女孩手中還拿着步槍配置的標準刺刀。

「哦,很有趣啊。」御醫冷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背着手走向了兩人,透過面具眼部的玻璃鏡片,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這些人好像用的是軍隊的武器。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女王陛下一失蹤,全國上下都在混亂。」

「唔,按照法律,平民使用軍隊武器的確是犯法的。」騎兵隊長用鋼刀在莉莉婭和安德烈面前虛劃了一下,「那我們該不該逮捕他們?」

「算了吧,現在整個國家都在混亂,聯合王國還有分裂的可能吶。」御醫說,「女王的表弟盧修公爵,山龍家族的蒙哥馬利親王,海龍家族的鄧肯親王都蠢蠢欲動,說不定未來的統治者還會允許劫掠合法化呢。」

「那也是,等以後新的國王出來了再說。」騎兵隊長乾笑了一聲,臉上的鬍子都跟着亂顫起來。

——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這些人為什麼敢這麼肆無忌憚地議論國政?安德烈心想。

御醫摸了摸下巴,四下打量著兩人,「你們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拿着武器呢?」

「不可以嗎?」安德烈反問,他對御醫過分和藹的聲音感到極度反感,越是和藹便越是令人一陣雞皮疙瘩,「我是王國的近衛兵,嗯,十分鐘前還是。」

「火氣不小嘛。」御醫脫下了帽子,點頭致意,行了個簡單的見面禮,「別生氣。在下是潘德·斯圖亞特,僅僅是女王陛下的一名御醫而已。」

安德烈似乎想起來了。他原來跟隨被莉莉婭殺死的那名長官進入皇宮的時候,也曾經聽長官提起過這個名字,他好像也和……長官是熟人。

「兩位是不是也該做個自我介紹呢?」御醫保持着原來的姿勢。

「前近衛兵安德烈。」

「安娜·科穆寧娜。」莉莉婭道了個假名,這是她原來在易北城做間諜的時候用的化名,安娜·科穆寧娜博士,「我好像聽第一計劃里提到過你的名字。」

「哦?!」潘德似乎來了興趣,「你怎麼知道的?」雖然看不到他的長相,但是卻能清楚意識到他此時究竟是怎樣一副激動的表情。

「因為,我也是第一計劃的參與者。」

安德烈不解地湊到了莉莉婭耳邊,悄悄問道:「喂,你在胡說什麼?」

「你等著瞧吧,我在名單里見過他。」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西洛那天看到的人也許只是個幻覺,他太需要有人能幫助他或聽他說說心裏話了。

東山號沿着既定航線航行到了沙海曼斯王朝的海域。

當西洛看到彼岸大陸的沙漠出現在他的眼前的時候,他明白自己離王國已經越來越遠了,逃離黑木魔爪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小。

幾艘大帆船與東山號擦肩而過,繁忙的碼頭邊上是一座又一座沙黃色的土磚建築。

高大尖頂的大燈塔巍然屹立於岸邊,遠方宏偉的寺院拱頂在烈日下迸發出萬道金光,許許多多的白色海鷗在環繞着高塔盤旋。

藍色的天穹下,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下船了,下船了,都行動起來到碼頭去補給物資!」戴着斗笠的東山號船長以雄渾有力的聲音吶喊,那些打瞌睡的,打牌賭博的人統統都行動了起來。

黑木依舊帶着那兩把*,走進西洛的船艙,冷冰冰地說道:「需要的話,可以和我們到碼頭用餐,但不要想着什麼逃跑的事情,你清楚我隨時都可以砍斷你的腿。」

西洛僵硬地點點頭,心中苦笑着,洋溢着一種悲涼。黑木帶着他上了岸,與其說是用餐,不如說是方便被黑木監視,這一點西洛也心知肚明。

對於西洛而言,曼斯的領土就像是個奇妙的世界,一切的事物都是新鮮的:蒙面的妙齡女子,戴方巾的男人,有着雙峰的駱駝……

迴廊似的街道兩側擺滿了商人的地攤,簍子裏香料、煙草、可可豆,桌子上地毯、鼻煙壺、琉璃盞……一應俱全。

御直似乎非常喜歡這些玩意,他一直都有收藏癖,每到一個地方,他都總想買下一兩樣東西放在家裏顯擺炫耀。

「這琉璃煙壺多少錢?」

「200金法爾。」

「這麼貴!這樣吧,我給你100,外加這把扶桑著名書法家親筆簽名的摺扇,你通融一下唄?」御直從袖子裏取出了另一把頗有陳舊感的扇子。

可商人很快就識破了他的伎倆,「去你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上面寫着『王八』二字!滾滾滾,別來糊弄老子!」

看來這平日裏油嘴滑舌的御直也棋逢對手了,西洛心想。

黑木一行人來到了一家酒館,這座酒館的裝璜非常具有沙漠風情,尖弧的拱門上垂著赤紅金絲鑲邊的帘子,西洛剛走進大門,幾名歌姬清亮動聽的歌聲便與巴郎琴的樂聲交織在了一起,軟軟地送到了西洛的耳畔。

儘管樓上某些房間里時不時會傳來幾聲急促的嬌喘,但這絲毫沒有令酒館的等級打上折扣。

「嘖,還真會挑選地方啊,黑木大人,莫非您以前來過這裏?」御直不懷好意地笑笑。

「我隨意的。」他說,「天知道這裏還有那種服務。」

「噫,給那小鬼看到可不好喲。」

「是小惡魔。」黑木糾正。

西洛忐忑不安地跟隨他們入座,似乎曼斯人都不怎麼愛用凳子,酒館里只有柔軟的紅色坐墊或銀色沙發,矮小的餐桌上擺着茶壺狀的油燈。一些西瓜、哈密瓜被切成小片和紫色的葡萄一同盛在陶瓷制的碗盤裏。

一名黑人侍者拿着菜單,走向眾人。天,他可真黑,不過長得卻十分忠厚老實,御直心想。

黑人侍者彬彬有禮地問道:「諸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願真神保佑你們,想吃點什麼?」

「你們有壽司或鰻魚飯么?」御直搶先開始點菜。

黑人侍者疑惑地搖搖頭,「大概沒有。」

「章魚燒和豬扒蓋飯?」

「沒有。」

估計他根本就對這些扶桑料理不知所云吧。

「太失望了。」御直掃興地拿着扇子扇風,是的,除了那些在房間里愉快*的小可愛外,這裏什麼也沒有,難不成我們要拿她們來當做精神食糧嗎?可秀色可餐並不意味着能填飽肚子啊,他心想。

「可以嘗嘗本店招牌的大盤雞,諸位貴客。」

我還大盤鴨呢,「那就來一份吧。」御直說道,「其餘的隨機兩份。」

——「是的,我也要兩份!」

這時,黑人侍者剛記錄好菜單,一位披着白色外袍的人忽然掀開帘子走進了酒館,他沉重的金屬戰靴踩踏在地面上「噔噔」作響,所有正在喝酒或用餐的人都看向了這個不速之客,他的背上背着一把兩米長的直刃軍刀!

「有奇怪的人來了。」御直喃喃說道,他身旁的黑木揚塵已然下意識地握緊了刀柄。

「追你們很久了哦,各位東方大佬。」那個人的單片眼鏡在燈火中流動白光,眼睛迅速地掃過了酒館內的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西洛的身上,「那小鬼也在這嘛,看來你們知道我是來找他的了,感謝你們乖乖送上門。」

「你是誰?」黑木揚塵警惕地問道。

「在下獵魔教團副團長蘇洛維奇。」

語音未落,蘇洛維奇忽然將背上的軍刀瞬間拔出,一刀斬向黑木的席位!

咔嚓一聲巨響,桌子被劈成了粉碎,黑木也在同一時間拔刀出鞘,向後急退。瓜果和盤子飛向四面八方跌成幾半,食客和嫖客們嚇得魂飛魄散,奪路而逃!

「所以說,你們交不交出那個小鬼?」蘇洛維奇以威脅的口吻說道,他將白色的外袍一扯而下,露出了身體外包裹的金屬骨骼,齒輪在他的胸前轉動,背後的排氣管道釋放出白色氣體。

「就憑你一個嗎?」黑木舔了舔手背微笑,一個女妖形狀的咒印開始在他的手背緩慢浮現,「沒想到連獵魔教團都會來摻一腳。」黑木手中的炎斬和煌切燃燒起了赤焰與黃泉之火。

「我當然是做好準備的了……」

兩名忍者突然從酒館的天頂窗戶破窗而入,他們手中的苦無(一種匕首,也是暗器)對準了蘇洛維奇的腦袋,速度快得驚人!

——砰砰!

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兩顆粗大的秘銀霰彈子彈打穿了忍者的身體,殷紅的鮮血噴泉似地射出,兩人如同被一錘砸飛一般向後翻倒摔到酒罐上,噼里啪啦壓碎一大片罐子!

黑人侍者如同見了怪物似地慌慌張張躲進了樓上傳來嬌喘的房間里,之後屋裏傳來了陣陣刺耳的尖叫。

「還有我獵魔教團的瓦西里呢。」另一個穿着聯合王國龍騎兵制服的傢伙拿着把*出現在了門前,「那小鬼,我們教團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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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皇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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