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青丘溫暖但並不灼烈的陽光讓我在亭子裏睡的不亦樂乎,我深知我二十四萬歲的年紀已經不能跟青丘里那群幾萬歲的小狐狸相提並論了,畢竟我也是經歷過七次歷劫的大狐狸了,應該擔起一個成年狐狸該有的成熟穩重,所以在眾人奮發修行的時候我選擇來個養生的午休。

「嘿呀,我一猜你就是在這裏睡覺!你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哪還有個公主的樣子。」我一聽這絮絮叨叨的聲音,不用睜眼就知道肯定是晏溫這隻臭狐狸。「那依你所言,公主該有什麼樣的生活?」我依舊閉着眼睛,但這並不能阻止我感受到對方極度嫌棄的眼神。「起碼不是你這樣的。」

晏溫是國師方一水的兒子,雖然跟我不同,並不隸屬於塗山這個貴族的姓氏,但他的父親方一水這個假斯文的國師在我父王面前那是乾的相當賣力,而且他們方式家族代代相傳的占卜之術據說相當靠譜,深得父王信任,導致他們方家雖然是群中等階層的赤尾狐狸,但在青丘也倍兒受敬仰。「前些日子剛牽了個姻緣線,小兩口對彼此挺滿意,我修為因此也漲了不少,這不趕緊多調養調養,萬一狀態不好的時候突然要把最後一次劫給渡了,那我豈不是很危險。」晏溫半天沒吱聲,他經常像這樣被我的厚臉皮降的啞口無言。

青丘一條尾巴的狐狸不少,誰也沒有因為自己只有一條尾巴而羞愧的活不下去。但我苦就苦在我是青丘塗山氏的公主,我那不爭氣的父王偏偏還就只有我這一個骨肉,這就意味着接掌下一任君主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頭上。而塗山氏的君主必須是尊貴的九尾白狐才有資格繼承,只有一條尾巴的我想要蛻變成九根,只能硬著頭皮挺過八次天劫。而我長到一千歲的時候才了解到我的命運竟然如此坎坷,一千歲之前父王下令所有人都不允許多嘴多舌,他們想的太美好,覺得上天既然給了我個一波三折的命運,那勢必會在其他方面對我多憐惜一些,比如我初次渡劫的時間。他們覺得我最早也得是三千歲之後才會渡劫,醞釀着等我兩千歲的時候再告訴我這個不幸的消息。然而命運並沒有按照他們的期望進行,在我一千歲生辰的當日,當我沉浸在過生辰的幸福快樂中時,不明所以的就被一道天雷給劈中,渾身是傷,暈厥了整整一百年才清醒過來,醒過來聽着父王母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講解我的命運,我生生又氣暈了一百年。這幾十萬年裏,我無數次自豪地對着晏溫感慨,我那麼小的年紀便已經悟得了父母的溺愛容易給孩子帶來傷害這麼深刻的道理,而他那會兒還只會光着屁股滿地亂跑不知生活艱辛。每次晏溫都要通過跟我打一架來發泄對我的憤怒,每次他的憤怒都止於被我反摁在地上捶的鼻青臉腫,然後憤怒就演變成了求饒。

「你先別悠哉悠哉地睡覺了,晚上的宴席你母后給你定製的衣裙已經派人送過來了,你不去試試么,萬一最近伙食太好變胖穿不下了,還有時間命人再拿去改改。」我猛地睜開眼,二話不說就是一揚手,晏溫猝不及防被我打翻出去。「你才胖了!你們全家都胖了!」晚上的宴席我本是不想去的,奈何我族與鳥族世代交好,每萬年一次的合宴是兩族盛事之一。以往我都以各種不管合不合理的借口搪塞過去,我天生不喜拘束,宴會這種場合讓我感覺渾身不自在。然而今年母后竟然狠下心來要挾我,我若不去便禁足千年,吃食減半,罰抄家譜三百遍。雖然我一向有膽有謀,從不屈服於命運的坎坷,但看着那堆了半個房間的族譜我毅然決然選擇出席。

「母后此番威逼利誘讓我出席,無非又是相中了哪家的小公子要給我說說紅媒了。」晏溫從地上爬起來,正在拍打身上的土漬,聞言動作停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原先那副紈絝的嘴臉,他忽然一陣風似的湊上前來,伏在我耳邊低語:「這你大可放心,就你這一掌能拍飛人家天靈蓋的實力,沒人敢娶你,你逍遙快活的日子還很長。」我聞言又是一抬手,晏溫再次被我毫不留情地打翻出去。看着他翻滾的身影,我突然靈光一閃又悟得了一條真理,實話講太多容易自身難保。

夜幕拉開,青丘卻是一片燈火通明。侍俾們忙得焦頭爛額,長廊上懸掛的一盞盞琉璃燈照着她們粉撲撲的面頰。碩大的扶桑樹下擺放着數張桌椅,桌桌皆是珍饈美酒和新鮮佳果。鳥族攜帶着琳琅滿目的珍寶前來赴宴,青丘盡地主之誼回贈了其數量奢侈的名貴書畫。其實這種兩族的宴席名義上是為鞏固兩族情誼,實際上早已演化成向對方展現自己財力國力的炫耀場合。我最是不齒這種客套場合,但無奈母后的威逼利誘,於是我乖順接受着侍俾給我更衣梳洗,換上了母后監督繡衣坊連夜趕製的宮裝緞裙,我深感欣慰母后明白我喜愛赤色,綉制的這件赤紅緞裙上刺著一朵朵綻開的扶桑,母后更是貼心地給我配了條黯色的毛披肩,防止更深露重我會受寒。我端詳著銅鏡中一身華服的自己,額間還點了扇面的花鈿,平添了幾分妖嬈。

當我隨父王母后出現在宴席上的時候,賓客嘩然,父王臉上是藏不住的驕傲,暗暗輕拍拍我的手,表示對我乖巧的肯定。我張望着宴席,看到坐在里端的國師和晏溫,晏溫聽到動靜扭過頭來,嘴裏還在啃一根肥碩的雞腿,他望見我的時候我看到他啃食的動作明顯停住了,不知是距離太遠我有些眼花,還是他喝酒喝得已經醉了,我竟然看到他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紅暈。「塗山兄真是好福氣啊,娶了個如此賢良淑德的君后,公主也長得如此絕代傾城。」上前搭話的中年男子帶着一個一身墨色長衫的年輕男子走上前來,為首的中年男子眉宇間戾氣頗深,但此時正笑的開懷,能有此種氣場的當之鳥族君主無疑了。「哈哈哈,風兄過獎了,這位是大公子吧,年紀輕輕就已經如此儀錶堂堂,絕對可造之材啊。」「塗山兄謬讚了,說來慚愧,吾本是有兩位公子,但這小兒子從小嬌慣壞了,這麼重要的場合眨眼間就不知道跑哪閑逛去了,待吾尋到他定帶他前來問安。」我抬眼瞄了一下這個鳥族的大公子,他正望着我,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波瀾。他跟他的父王一樣,眉宇間英氣頗深,那雙湛藍的眼睛冰冷地彷彿能滲出寒氣,令我很不舒服,我便把視線移開了。

宴會上我全程都將我作為一個公主該有的素養展現的淋漓盡致,就連晏溫走過來蹭我吃的我也只是心裏念叨着他的祖宗,然後抿唇輕笑着將食物推給他,導致他滿臉驚悚,覺得我肯定偷偷下了什麼毒藥。但縱使我偽裝再好,幾壺酒下肚就暴露了本性。我索性借口醉酒悄悄退了席,支開了隨身的侍俾,獨自在花園裏閑晃。這百花齊放,潺潺流水,可比宴會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士好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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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何作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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